第十八章 大水
爬上約一米，撲克臉手臂上青筋乍現(xiàn)，“樹根太滑了，需要很強(qiáng)的臂力”他微微喘息，目光始終停留在俞悅臉上。俞悅仰著頭，因?yàn)殚L時(shí)間泡在水里，渾身都在顫抖。
“等我和阿慎上去之后，再把你拉上來?！?p> 說完，看了看阿慎。阿慎心領(lǐng)神會，開始跟著撲克臉往上爬。
石壁上已經(jīng)纏繞了滿滿的胡楊樹根，踩踏攀爬原本并不是很困難，只是因?yàn)檫@一片區(qū)域的樹根受到坎兒井灌注下來的水汽影響，常年濕潤，根系潮濕潤滑，有些甚至長出了青苔，手腳很容易從樹根滑脫，大大加大了攀爬的難度。好在阿慎和撲克臉都有些功夫的底子，直到爬上坎兒井，也沒發(fā)生多大意外。
“我們怎么把俞悅拉上來？”阿慎問道，見撲克臉首先脫下外套，心領(lǐng)神會，“幸好我換了維族的長袍，這衣服長度都快夠2米了。”
俞悅抓住他們放下來的衣服，在手上繞了兩圈，身體慢慢被拉出水面……
阿慎站在坎兒井邊圍欄上，撲克臉在他身后。兩人用力將俞悅拉出水面?？烀撾x水面的時(shí)候，水的阻力太大，兩件系在一起的衣服竟慢慢松開。她顧不得許多，繼續(xù)任由兩人將她往上拉。
忽地衣服松開，阿慎暗叫不好，俞悅驚呼一聲，就要落入水里。
阿慎耳邊一陣風(fēng)而過，撲克臉半個(gè)身體撲出圍欄，勉強(qiáng)拉住了俞悅。阿慎本能地抱住撲克臉的身體?！鞍?，我的媽呀！你們倆可真沉?！?p> 阿慎抱著撲克臉的要，察覺到瘦地不同尋常，襯衫之下，可以觸到衣服下的肌膚。骨瘦如柴的身上的皮膚也很松軟，幾乎可以用形容枯槁來形容?？墒?，撲克臉還這么年輕。
阿慎看著撲克臉的側(cè)臉，手上的力道有些松懈。直到撲克臉大吼一聲，阿慎才與他一同用力，將俞悅拉上來。
俞悅坐在平臺上大口喘氣，身旁是同樣癱軟的阿慎。撲克臉已經(jīng)擰干衣服穿上。碩大的迷彩服遮蓋了他消瘦如柴的身形，他環(huán)顧了一圈底下的湖泊，也慢慢坐下來。
休息片刻后，阿慎首先起身，“走吧?！?p> 也許用力過度，撲克臉已經(jīng)沒有力氣，他勉力站起來。“我們已經(jīng)在井下呆了很久，再過幾個(gè)小時(shí)就是滿月。我們一定要趁滿月之前找到出口?！?p> “你沒事吧？”阿慎擔(dān)心地看著撲克臉。
“我沒事?！庇釔偤蛽淇四槑缀跬瑫r(shí)回答。撲克臉說完，就扶著墻壁慢慢往前走。俞悅輕輕地問阿慎，“撲克臉怎么回事？受傷了嗎？”
阿慎什么也沒說，只是搖搖頭，讓俞悅走中間。
坎兒井井槽里的水已經(jīng)漫上兩邊的走道，越往前走，水流越急。阿慎心里明白，按照這樣的趨勢，不出一個(gè)小時(shí)，水位就會急速升高。加上逐漸湍急的水流，他們很可能會被沖下去。
“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這水也太急了，我覺得，從剛才開始，我們就在原地沒有動過？”
黑暗中，三人根本沒有時(shí)間思考，俞悅用力跨出一步，靠近撲克臉，“按照這樣的速度，我們根本來不及出去?！?p> 撲克臉什么也沒說，突然他腳下一空，他整個(gè)人往水里栽倒下去。
“撲克臉？”俞悅頭發(fā)粘在臉上，只看到一個(gè)黑影栽進(jìn)了水里。黑暗里往前摸索，她手指觸碰到的，都是冰冷而堅(jiān)硬的石壁，始終沒有摸到撲克臉，也沒有撲克臉的回音。
“阿慎，撲克臉……”
阿慎早就看到了這一幕，一直留意著水里的動靜，直到見水里有個(gè)黑影飄過，急忙跳下水槽，將他扶起來。勉力支撐著才沒有被水流沖走。“俞悅，搭把手?！?p> 俞悅一手扶著石壁，另一只手將阿慎拉上來。擔(dān)心地問，“他怎么了？”
阿慎勉強(qiáng)將撲克臉架在自己肩上，“不知道?！?p> 俞悅憂心忡忡地聽著水流嘩嘩而來的聲音，“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阿慎心里沒底，現(xiàn)在的狀況任誰都知道，他們是進(jìn)退無路。往前走，是漫無盡頭的坎兒井，不知道通往哪里，也不知道多久后他們就會被逐漸增高的水位淹死。往后退，是逐漸被淹沒的天然湖。眼下?lián)淇四槻幻髟虻鼗杳?，阿慎不會游泳，若真是水位增高，下去地下湖也只俞悅一人有生還可能。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水位變高地更快了。”水已經(jīng)逐漸漫上他們的下巴。阿慎托了托撲克臉的下巴，對俞悅說，“俞悅，你會游泳，你別管我們，往下游的湖里去，那里空間大，說不定你還能有活下來的可能。我和撲克臉，就只能死在這里了。
俞悅哪里肯離開，“不，我不走。一定有辦法的。”此時(shí)水已經(jīng)漫過俞悅的額頭。撲克臉的身體壓在阿慎身上，阿慎踮不起腳。水已沒過阿慎的鼻子。俞悅游到阿慎身邊，撐起撲克臉的身體，伸出另一只手去拉阿慎。
阿慎身上的重量減輕，他踮起腳，勉強(qiáng)把鼻子露出水面呼吸。俞悅顧不上說話，在黑暗里看著阿慎被水一點(diǎn)點(diǎn)淹沒，心里一陣絕望。
她不斷地用力托起阿慎和撲克臉，水卻以極快的速度淹沒上來。很快，水已經(jīng)將阿慎完全淹沒。俞悅用手死死抓住撲克臉和阿慎，生怕他們被水沖了去。騰出另一只手近乎絕望地劃著水。眼淚嘴里不知是水還是淚，“撲克臉，醒醒！醒醒……”在阿慎和撲克臉上生命一點(diǎn)一滴消失的時(shí)刻，她忽然察覺到身后有人握了握她的手，冰冷的水里，從她手心傳來如此溫暖的力量。
“別怕。”俞悅分辨不出是撲克臉還是阿慎的聲音，幾乎下一秒，阿慎和撲克臉同時(shí)浮出水面。
“撲克臉？”
阿慎大口大口地喘氣，他已經(jīng)筋疲力盡到?jīng)]有力氣說話。卻像是激發(fā)了求生的本能，開始拼命蹬腿劃水。他力道太大，一抬手將撲克臉拍到石壁上。
“阿慎。”俞悅游過去制止他。轉(zhuǎn)頭去搜尋撲克臉的身影。
她感受著湍急的水流從她身邊沖刷而過，忽地她被一只手緊緊抓住，連同身邊的阿慎一起被拉到石壁邊，手竟被牽引著握住一根鋼管。
“爬上去?！?p> 俞悅這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條階梯，她抬頭望上去，頭頂上竟然是一條黑漆漆的通道……
三人趴在通道內(nèi)，休息了很久，才恢復(fù)了一點(diǎn)體力。
阿慎憤憤道，“老子竟然差點(diǎn)死在這里。如果再讓我看到巴圖爾，一定會讓那家伙好看?！?p> 說完，看了看沉默地俞悅和撲克臉，撲克臉閉目養(yǎng)神，并不理會。倒是俞悅苦笑了一下，“這么大的水，巴圖爾在那暗渠里，一定已經(jīng)被淹死了?！?p> “死了好。想把好好的活人堵在地下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咎由自取?！?p> 俞悅苦笑，“阿慎……”先前她一直沉浸在與阿慎的重逢里，此時(shí)靜下來，聽著地下嘩嘩水聲，莫名覺得眼前的阿慎非常陌生。
“我們合計(jì)一下?，F(xiàn)在我們肯定是下不去了，這水也不知道要淌到什么時(shí)候。我們現(xiàn)在好像除了往前走，別無選擇吧？”
俞悅嗯了一聲表示贊同，目光卻落在撲克臉身上。
撲克臉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他依舊靠著石壁坐著，一動不動。俞悅看了一眼往前的隧道，“這里依然是坎兒井吧？為什么沒有被水淹沒？”
“大概是因?yàn)椋@里本來就不是用來運(yùn)水的吧？”阿慎接著說，“這里，不僅在輸水的井上面，單單從我們這里看來，一點(diǎn)水都沒有。”
俞悅也察覺到，盡管底下水流奔騰，他們所在的地方，像是地表一樣，異常干燥。
閑聊著，俞悅和阿慎漸漸困倦不堪，倒頭就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俞悅被水聲驚醒，她一剎那不知身在何處，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黑暗中，看到歪歪斜斜躺在地上的阿慎，而原本坐在他旁邊的撲克臉已經(jīng)不知所蹤。
“阿慎，阿慎，醒醒?！?p> 阿慎勉強(qiáng)醒過來，睜開眼極力辨認(rèn)，才適應(yīng)了黑暗，“我說，再讓我睡會兒。”
俞悅一怔，隨即說，“撲克臉又不見了?！?p> “哎呀，不見就不見，他自己有腳，我還能栓住他不成?！闭f完又要躺下。
“阿慎?！庇釔傆职寻⑸鬟饋恚皠e再睡了，撲克臉不是你朋友嗎？”
阿慎迷迷糊糊地?cái)[擺手，“他不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