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作為一個煊赫的世家大族,族中的爵位自是有很多,但大多是些侯,伯一類的爵位,公級別的爵位僅有四個,周鼎勛看那個最前面騎著馬的中年男子,雖然不認識,但是一身三品大員才可以穿的絳紫色朝服,胸前的白虎刺繡,還有腰間圍著的雀羽腰帶,他卻是認識的。
想來,這個人便是王家中青這一輩里留在建康的二子王劍華,封號武華縣公。
伴隨著武華縣公的馬越來越近,出于不愿意惹麻煩的心思,周鼎勛堂堂的親王,示意衛(wèi)恪讓禁衛(wèi)們停下靠邊,至少與對方打個招呼。
出人意料的,快到他們面前的時候,武華縣公的馬有一瞬的停頓,卻又緩緩地動了起來。與之前不同的是,原本在他身后的十余輕騎走在了前頭。
而武華縣公則變到了輕騎的正中間,他身著紫袍,騎著極為神駿的白色俊馬。
只見他駕著駿馬,居高臨下的看著周鼎勛,很是隨意地說:“睿王何時回的建康?我竟不知道?!?p> 此言一出,周鼎勛的神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他雖然知道王家的人狂妄,可他沒料到王家的人竟驕狂至此,也蠢到了這般的地步,面對已經(jīng)恢復身份的親王,非但不下馬行禮,還用這種“長輩親戚”的口吻隨意說笑,當真可笑!
王家再怎么尊榮顯貴,那也不過就是周氏皇族的臣子,縱然自己是一介外放的質(zhì)子,但是自己畢竟已經(jīng)封了親王,是皇上的第七個兒子。
他王家雖然皇親國戚叫得響亮,但聯(lián)姻帝室的家族,誰能做到真正的與皇室平等?再說了,若是王皇后的兄長武成郡公端一兩下長輩架子,勉強還能說得過去,至于他的嫡長子,武華縣公?
這是拿誰開玩笑呢!
周鼎勛抬起頭,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位王家的權貴,一臉修剪得宜的絡腮胡子,方正的國字臉,眉宇間自有一股驕矜傲慢,完全不將世人放在眼里的樣子,心中不由冷笑。
這幾年,這王家的人是愈發(fā)拿不出手了!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將軍,三品的大官,能穿紫袍,聽上去是很了不起。但可別忘了,這是他靠本事得來的嗎?
南衙統(tǒng)共有十六處駐軍地,每個都有兩個參將,武華縣公管得還不是最重要的右衛(wèi),又或者是頂頂重要的驍衛(wèi)和禁軍衛(wèi),不過就是個左威衛(wèi)將軍,負責得是皇城東面助鋪調(diào)防,事事都要與另一個參將商討,不能擅自決定。
真論起兵權,武華縣公連其父的一成都及不上,這還是皇上照拂,王家扶持的結(jié)果呢!
就這么一個半廢物似的的家伙,竟敢瞧不起自己?
氣氛之余,周鼎勛忽然想知道,在趙王面前,這個家伙敢不敢擺“表兄”的架子!或者楚王?魯王?
若說之前周鼎勛尚存著與王家合作,自保求全的想法,就在這一刻,除厭惡之外,已無別的念頭。
對這樣的家族來說,哪怕他們的地位已到進退兩難的尷尬地步,長久以來形成的自衿自傲卻不會減少半分。巴巴地貼上去,只會讓他們越發(fā)張狂,動輒不滿和挑剔,變成一個怎么喂都喂不飽的無底洞。
對于武華縣公的輕慢對待,周鼎勛心里惱怒得緊,但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勢單力薄,不宜和他起正面沖突。所以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
“剛到?!?p> “是嗎?那還真是辛苦睿王了,話說睿王應該很習慣這樣趕路才對啊!”
他的惡意幾乎不加掩飾,半點面子都不給周鼎勛留。直指周鼎勛做質(zhì)子受人凌辱的事情,諷刺他是個只知逃跑的懦夫。
周鼎勛克制住澎湃的怒火,輕輕地笑了起來,仿佛聽見了什么有趣的話,眼里卻冷的好似萬年不化的寒冰
衛(wèi)恪靜靜的站在周鼎勛的身后,論品級他是從三品,應該向他行禮,可是衛(wèi)恪身為禁軍統(tǒng)領,他也是有事急從權的能力,可以不行禮,現(xiàn)在,衛(wèi)恪覺得這正是時候。
這位武華縣公,當真……極有意思。
今日惹了睿王,就不知來日趙王知道了自家表兄干的好事,會不會被活活氣死。就不知此人究竟是王家出的一朵奇葩呢,還是偌大的王家,主子個個都像他這樣,越活越傻。
見睿王沒有理會自己的挑釁,王劍華頓覺無趣。
“那,下官就不配睿王敘舊了,告辭了。”
說罷,便領著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王家。”
周鼎勛細細的念了一遍,然后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溫言說道
“我們也走吧,別誤了時辰了?!?p> 衛(wèi)恪應了一聲,看著周鼎勛并不強健的背影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真的不介意?
這般能忍的性格,又是從那樣的地方回來,看來,這出好戲是越來越值得期待了。
幾步跟上周鼎勛的腳步,衛(wèi)恪一臉的古井無波。
“衛(wèi)統(tǒng)領介意和本王說說,有關王家的事嗎?”
“屬下也是只知道一些皮毛之事?!?p> “沒關系,知道什么說什么好了,本王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方,竟然可以養(yǎng)出那樣的人。”
“王家,相信不必屬下多說了。至于武華縣主,他確實有些目中無人,只是最近一段時間格外強烈一些?!?p> 衛(wèi)恪說的隱晦,可是周鼎勛卻聽懂了。最近,變本加厲?
看來,王家很相信趙王?。?p> 可是,他們這么做,不是在為趙王拖后腿嗎?還是說……
這樣做的話,所有人的視線就都會集中在王家身上了,那么趙王反而會比較方便,如果,他要做什么的話。
比如今日,王劍華在這里羞辱我,很快所有人就都會知道這個消息,這樣的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其實是被動地被排除在了趙王的集團中。
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
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想錯,就看自己的那位王兄,會不會親自來拜訪了。
周鼎勛想了一下,頓時覺得心里舒服了許多。
但是,即便是這樣,周鼎勛袖中的拳頭緊緊的握住了。
“不能就這樣算了。”
那份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