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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朝堂

第二十六章 業(yè)曇花開

俠客朝堂 山海傳說 10353 2016-09-30 23:59:57

  “一拜天地。”

  堂中的女子一襲逶迤拖地的艷紅嫁衣,紅紗之后依稀可見其姿容不俗。

  唱禮倌一聲高喝,女子抬頭看著高坐堂前的皇甫雄飛,眼中最后的哀求,最后的希望,也在這個平日里對自己無比寵愛的父親的一句冷冷的跪字,全部熄滅。

  雙膝緩緩地跪地,女子伏地,大紅的嫁衣鋪在地上,與其說是在跪倒不如說是更像是癱在地上。周邊觀禮中許多人都不忍的移開了目光,包括站在皇甫雄飛身側(cè)的皇甫云峰,他愧疚的目光落在他自己的腳尖始終不愿意抬起。

  女子緩緩地,踉蹌的站了起來,昔日江湖中令無數(shù)人折腰的云清俠女,此刻脆弱的就恍若一株隨時可能被折斷的蒲草,失了所有的傲骨,也再無任何反抗的勇氣。

  “二拜高堂。”

  唱禮倌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就隨之爆發(fā)了出來,厚重的大門被一劍劈碎,氣流卷著碎木席卷了婚堂,皇甫雄飛雙眼一瞇,瞬間以他為中心,一股渾厚的內(nèi)力呈圓弧狀爆發(fā)了出來,與氣流在院中相撞,將這股氣流攔在了婚堂之外。

  只聽轟的一聲,聚集在院中的江湖人就紛紛被相撞時產(chǎn)生的巨大推力給瞬間重傷,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皇甫雄飛的內(nèi)力并沒有觸及封千山和錢贏所在的位置,無所阻擋的氣流裹挾著碎木,像一頭嚼碎了所有阻擋在路上的兇暴野獸一般,咆哮著沖著這兩個人沖了過來。

  封千山冷哼一聲,搭在桌子上的右手猛地一拍將桌子瞬間拍成了齏粉,自己則借力旋轉(zhuǎn)著越過氣流,在半空中封千山打出一掌,將氣流攔腰斬斷。

  另一邊,錢贏則是勾唇一笑,不慌不忙的從容的后退了幾步,他的步伐有幾分詭異,只是幾步的動作,整個人就瞬間退了十幾米的距離。下一刻這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就被十幾名褐衣的督武堂的武者滿滿占據(jù)。為首的一名中年武者手持一柄長劍,大喝一聲“劍陣,起!”

  數(shù)十名武者同時舞劍,劍光繚亂。下一刻,只聽那個中年武者再喝一聲“劍陣,合!”

  分散的劍氣猛地合聚一處,巨大的劍光將氣流瞬間破成兩半。

  “劍陣,收!”

  破開氣流后四散的劍氣,隨著武者劍招的變化,全部都在廳中的上半部分盤旋,最后緩緩消散。

  氣流帶來的大風(fēng)將廳中的桌椅,除了皇甫雄飛坐著的主位,全部都掀翻?;矢υ魄宕蠹t的蓋頭也被吹了下來,長長的頭發(fā)挽起,莊重精致的鳳冠顯得她美麗非凡。大而亮麗的杏眼,俏鼻挺立,朱唇紅艷。濃厚的妝容可以遮住她面容的憔悴,卻無法遮住她內(nèi)心滿溢的痛苦?;矢υ魄鍘缀跏窃诰揄懕龅囊凰查g就回過頭了,眼眶中瞬間就蓄滿了晶瑩的淚光。

  煙塵還未散去,慘叫還是此起彼伏,可是忽然間,一個無比清晰的腳步聲就這樣突兀的闖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一步一步,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一步一步恍若踏在人們的心里。

  最后一個,披著黑衣,戴著斗笠的身影緩緩地從煙霧里浮現(xiàn)了出來,他手里拿著一把殘破的長劍,凌冽的劍意從劍身上發(fā)散,好似要鉆進毛孔里的鋒銳,讓錢贏一直掛在嘴角的笑意緩緩地消失。在場的都是在武學(xué)上頗有造詣的高手,斗笠男子手中的劍的確就是一把殘破鐵劍,這樣的劍是不可能承受發(fā)出如此銳利的劍意的,可是這樣的劍意又確實是出現(xiàn)了,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這劍意并不是來自于劍,而是來自于這個來歷不明的人的身體。

  溶劍域于血,離化身為劍的劍道最高境界只有一步之遙。已是境界上的小劍圣了。

  “本來只有三個人的劍圣之會,看來終于要加人了?!卞X贏看著這個黑斗篷的男子,心道“不管你是誰,只要你這次沒死,那我督武堂就要定你了?!?p>  黑衣男子一出現(xiàn),錦衣司和督武堂的手下就立刻將自家的大人團團的護在了身后,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矢π埏w一直冷漠的目光,也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猛地波動了一下,內(nèi)力一瞬間的紊亂。封千山淡淡的瞥了一眼皇甫雄飛,眼里的精光一閃而過。

  皇甫云清捂著嘴,眼里滿滿的淚光在模糊的看見黑衣男子轉(zhuǎn)向自己的目光時終于忍不住順著臉頰滾滾而落,她雖然看不見他的長相,也沒辦法通過自己淚眼模糊的雙眼看清他的目光,可是,皇甫云清可以感受到,這個人,這個黑衣的男子是她的三哥,那個一直照顧自己,容忍自己所有的任性的,全心對她好的三哥。那個為了自己被趕出家門,從此漂泊江湖的三哥啊。

  只有三哥才會有著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最溫柔的目光啊。

  皇甫云清緩緩地蹲了下去,、顫栗地發(fā)出動物哀鳴般的哭泣,全身搐動,一聲聲壓抑的、痛苦的哭泣從她的指縫間滲出,仿佛是從她靈魂的深處艱難地一絲絲地抽出來,散布在屋里,織出一幅暗藍(lán)的悲哀。陽光也變得朦朧淺淡了。

  皇甫雄飛皺眉厭惡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哭泣的皇甫云清,對著站在院中的皇甫云破說道

  “閣下來的早了些,約定的時間不是此時,地點更不是此地,還請閣下移步,讓小女將婚事辦了?!?p>  皇甫雄飛說出口的話是十分的有禮,可是他的語氣神態(tài)卻無一不是在命令,役使氣指的口吻?;矢υ破颇脛Φ氖忠凰查g就緊緊的攥了起來,攥得骨節(jié)發(fā)白。然而他的憤怒卻并不是因為皇甫雄飛的語氣或是神態(tài),他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面對皇甫雄飛這樣的神態(tài)。真正令他憤怒的是,直到這一刻,他已經(jīng)拿劍站在了他的面前,他還是不愿意放棄這件喪盡天良的事!難道在他的眼里,自己和云清就只是他可以隨意犧牲的棄子嗎???不是孩子,而是一塊墊腳石。

  皇甫云清冷哼一聲,提劍指了指廳中系著紅綢的死雞,譏諷道“這是婚事?!這只是你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鬧??!”

  “放肆!”

  皇甫雄飛怒喝一聲,氣浪掀起灰塵吹在皇甫云破的身上,將他的黑斗篷吹得獵獵作響。皇甫云破微微閉上眼睛,躲去灰塵的侵襲,眼角的濕潤被迎面的沙塵抹去。

  微微刺痛的感覺,讓皇甫云破忽然想起來自己在西北大漠漂泊的這幾年,整日的狂風(fēng)卷雜著黃沙,自己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思念,這些,化作淚水,應(yīng)該早就被風(fēng)沙拭干了。現(xiàn)在剩下的,大概就只有血脈上的羈絆了。

  原來這些黃沙,不止應(yīng)該吹走自己白皙細(xì)嫩的江南皮膚,它最應(yīng)該吹走的其實是自己那顆對他仍然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的心啊。

  皇甫云破緩緩睜開眼睛,然后單手解開了自己的斗篷,摘下自己的斗笠,最后一圈一圈的慢慢的將自己遮臉的布摘下。一襲單薄的灰衣,一條褐色的發(fā)帶,還有古銅色的有著淡淡胡茬的滄桑面龐,這時的皇甫云破與五年前的皇甫云破判若兩人。

  如果說五年前的皇甫云破是一柄鑲嵌著華貴寶石的名家之劍,鋒芒畢露。那么,現(xiàn)在的皇甫云破就是一把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劍鞘的驚世好劍,不華貴但實用許多。

  不理會場中人們或好或壞的議論聲,皇甫云破緩緩地走到了皇甫云清的面前,彎腰輕輕摸了摸皇甫云清的腦袋,皇甫云清身子一僵,抽泣著抬頭看著皇甫云破。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p>  皇甫云破伸手將皇甫云清拉了起來,用袖子細(xì)細(xì)的為她把臉上的淚水和化了的妝都擦干凈。然后,他示意皇甫云清躲到他的身后去。

  皇甫云破護著皇甫云清,靜靜的看著隱忍著怒氣的皇甫雄飛,半晌,皇甫云破忽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他今天第一個微笑,皇甫雄飛和場中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聽皇甫云破緩緩說道

  “我回來了,父親。”

  頓了頓,皇甫云破繼續(xù)說道“今天,除非您殺了我,否則,絕沒有婚事這一說?!?p>  “風(fēng)云帖,既分勝負(fù),也決生死。寒山之巔,踏雪寒梅之上,孩兒恭候大駕。”

  皇甫云破撂下一句話就拉著一身嫁衣的皇甫云清轉(zhuǎn)身離去,所過之處沒有一個人敢攔著,他們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離開了城主府。整個城主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皇甫雄飛勃發(fā)的怒氣,令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噗嗤?!币恢闭驹诤忠孪聦偕砗蟮腻X贏很不和時宜的用噗嗤的一笑打破了這死寂的氣氛,同時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錢贏毫不在意的擺擺手,他身前的人便立刻散開,站到了他的身后。錢贏樂不可支的模樣落在皇甫雄飛的眼里,他心里不由得就涌上了一股殺意,以他的武功殺了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成問題,可是他卻不能。想到這,皇甫雄飛心中翻涌的恨意幾乎就要忍不住爆發(fā)出來。

  他冷聲道“錢大人,不知你看到了何事,如此可笑!”

  錢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隨意的打了一個恭,好似完全沒有看到皇甫雄飛眼中的殺意一般,笑著說道

  “啊,啊,對不住了,皇甫供奉,我呢,是絕沒有嘲笑的意思,絕沒有。只是呢,這婚禮被自家哥哥給搶了,還要和自家老爹決生死,哈哈,這不是很可笑嗎!太有意思了,哎呀,出來之前我哥還跟我說,這江湖之大啊,是什么破事,啊,是奇事都有,我還不信呢,現(xiàn)在看來,還是我見識少了?!?p>  錢贏這一番明褒暗貶的話說出口,氣的皇甫雄飛恨不得直接活撕了他那張嘴,可是最后的一絲的理智提向著他,這個錢贏確實不值一提,可是他的哥哥乃是督武堂的最強少分堂主,在督武堂的高層那里也是說的上話的,自己現(xiàn)在還暫時動不得他。

  “錢大人說話還是注意一點,皇甫云破已經(jīng)早就被逐出皇甫家了?!狈馇狡鋵嵅⒉幌霂颓?,在他眼里皇甫雄飛根本不算什么,可是錢贏剛剛的一番話話里話外都是對錦衣司的辱沒,這是他不能容許的。

  錢贏不可置否的聳聳肩,拍了一下椅子,站起來便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看來要換個地方看熱鬧了?!弊吡藥撞?,他又回過頭,看見皇甫雄飛還是穩(wěn)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他挑眉笑道“怎么,皇甫供奉不去?沒您可不行啊,晚輩就先去了,到那里恭候大駕了?!?p>  “一拜天地。”

  堂中的女子一襲逶迤拖地的艷紅嫁衣,紅紗之后依稀可見其姿容不俗。

  唱禮倌一聲高喝,女子抬頭看著高坐堂前的皇甫雄飛,眼中最后的哀求,最后的希望,也在這個平日里對自己無比寵愛的父親的一句冷冷的跪字,全部熄滅。

  雙膝緩緩地跪地,女子伏地,大紅的嫁衣鋪在地上,與其說是在跪倒不如說是更像是癱在地上。周邊觀禮中許多人都不忍的移開了目光,包括站在皇甫雄飛身側(cè)的皇甫云峰,他愧疚的目光落在他自己的腳尖始終不愿意抬起。

  女子緩緩地,踉蹌的站了起來,昔日江湖中令無數(shù)人折腰的云清俠女,此刻脆弱的就恍若一株隨時可能被折斷的蒲草,失了所有的傲骨,也再無任何反抗的勇氣。

  “二拜高堂?!?p>  唱禮倌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就隨之爆發(fā)了出來,厚重的大門被一劍劈碎,氣流卷著碎木席卷了婚堂,皇甫雄飛雙眼一瞇,瞬間以他為中心,一股渾厚的內(nèi)力呈圓弧狀爆發(fā)了出來,與氣流在院中相撞,將這股氣流攔在了婚堂之外。

  只聽轟的一聲,聚集在院中的江湖人就紛紛被相撞時產(chǎn)生的巨大推力給瞬間重傷,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皇甫雄飛的內(nèi)力并沒有觸及封千山和錢贏所在的位置,無所阻擋的氣流裹挾著碎木,像一頭嚼碎了所有阻擋在路上的兇暴野獸一般,咆哮著沖著這兩個人沖了過來。

  封千山冷哼一聲,搭在桌子上的右手猛地一拍將桌子瞬間拍成了齏粉,自己則借力旋轉(zhuǎn)著越過氣流,在半空中封千山打出一掌,將氣流攔腰斬斷。

  另一邊,錢贏則是勾唇一笑,不慌不忙的從容的后退了幾步,他的步伐有幾分詭異,只是幾步的動作,整個人就瞬間退了十幾米的距離。下一刻這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就被十幾名褐衣的督武堂的武者滿滿占據(jù)。為首的一名中年武者手持一柄長劍,大喝一聲“劍陣,起!”

  數(shù)十名武者同時舞劍,劍光繚亂。下一刻,只聽那個中年武者再喝一聲“劍陣,合!”

  分散的劍氣猛地合聚一處,巨大的劍光將氣流瞬間破成兩半。

  “劍陣,收!”

  破開氣流后四散的劍氣,隨著武者劍招的變化,全部都在廳中的上半部分盤旋,最后緩緩消散。

  氣流帶來的大風(fēng)將廳中的桌椅,除了皇甫雄飛坐著的主位,全部都掀翻。皇甫云清大紅的蓋頭也被吹了下來,長長的頭發(fā)挽起,莊重精致的鳳冠顯得她美麗非凡。大而亮麗的杏眼,俏鼻挺立,朱唇紅艷。濃厚的妝容可以遮住她面容的憔悴,卻無法遮住她內(nèi)心滿溢的痛苦?;矢υ魄鍘缀跏窃诰揄懕龅囊凰查g就回過頭了,眼眶中瞬間就蓄滿了晶瑩的淚光。

  煙塵還未散去,慘叫還是此起彼伏,可是忽然間,一個無比清晰的腳步聲就這樣突兀的闖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一步一步,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一步一步恍若踏在人們的心里。

  最后一個,披著黑衣,戴著斗笠的身影緩緩地從煙霧里浮現(xiàn)了出來,他手里拿著一把殘破的長劍,凌冽的劍意從劍身上發(fā)散,好似要鉆進毛孔里的鋒銳,讓錢贏一直掛在嘴角的笑意緩緩地消失。在場的都是在武學(xué)上頗有造詣的高手,斗笠男子手中的劍的確就是一把殘破鐵劍,這樣的劍是不可能承受發(fā)出如此銳利的劍意的,可是這樣的劍意又確實是出現(xiàn)了,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這劍意并不是來自于劍,而是來自于這個來歷不明的人的身體。

  溶劍域于血,離化身為劍的劍道最高境界只有一步之遙。已是境界上的小劍圣了。

  “本來只有三個人的劍圣之會,看來終于要加人了。”錢贏看著這個黑斗篷的男子,心道“不管你是誰,只要你這次沒死,那我督武堂就要定你了?!?p>  黑衣男子一出現(xiàn),錦衣司和督武堂的手下就立刻將自家的大人團團的護在了身后,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矢π埏w一直冷漠的目光,也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猛地波動了一下,內(nèi)力一瞬間的紊亂。封千山淡淡的瞥了一眼皇甫雄飛,眼里的精光一閃而過。

  皇甫云清捂著嘴,眼里滿滿的淚光在模糊的看見黑衣男子轉(zhuǎn)向自己的目光時終于忍不住順著臉頰滾滾而落,她雖然看不見他的長相,也沒辦法通過自己淚眼模糊的雙眼看清他的目光,可是,皇甫云清可以感受到,這個人,這個黑衣的男子是她的三哥,那個一直照顧自己,容忍自己所有的任性的,全心對她好的三哥。那個為了自己被趕出家門,從此漂泊江湖的三哥啊。

  只有三哥才會有著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最溫柔的目光啊。

  皇甫云清緩緩地蹲了下去,、顫栗地發(fā)出動物哀鳴般的哭泣,全身搐動,一聲聲壓抑的、痛苦的哭泣從她的指縫間滲出,仿佛是從她靈魂的深處艱難地一絲絲地抽出來,散布在屋里,織出一幅暗藍(lán)的悲哀。陽光也變得朦朧淺淡了。

  皇甫雄飛皺眉厭惡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哭泣的皇甫云清,對著站在院中的皇甫云破說道

  “閣下來的早了些,約定的時間不是此時,地點更不是此地,還請閣下移步,讓小女將婚事辦了?!?p>  皇甫雄飛說出口的話是十分的有禮,可是他的語氣神態(tài)卻無一不是在命令,役使氣指的口吻?;矢υ破颇脛Φ氖忠凰查g就緊緊的攥了起來,攥得骨節(jié)發(fā)白。然而他的憤怒卻并不是因為皇甫雄飛的語氣或是神態(tài),他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面對皇甫雄飛這樣的神態(tài)。真正令他憤怒的是,直到這一刻,他已經(jīng)拿劍站在了他的面前,他還是不愿意放棄這件喪盡天良的事!難道在他的眼里,自己和云清就只是他可以隨意犧牲的棄子嗎!?不是孩子,而是一塊墊腳石。

  皇甫云清冷哼一聲,提劍指了指廳中系著紅綢的死雞,譏諷道“這是婚事?!這只是你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鬧?。 ?p>  “放肆!”

  皇甫雄飛怒喝一聲,氣浪掀起灰塵吹在皇甫云破的身上,將他的黑斗篷吹得獵獵作響?;矢υ破莆⑽㈤]上眼睛,躲去灰塵的侵襲,眼角的濕潤被迎面的沙塵抹去。

  微微刺痛的感覺,讓皇甫云破忽然想起來自己在西北大漠漂泊的這幾年,整日的狂風(fēng)卷雜著黃沙,自己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思念,這些,化作淚水,應(yīng)該早就被風(fēng)沙拭干了。現(xiàn)在剩下的,大概就只有血脈上的羈絆了。

  原來這些黃沙,不止應(yīng)該吹走自己白皙細(xì)嫩的江南皮膚,它最應(yīng)該吹走的其實是自己那顆對他仍然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的心啊。

  皇甫云破緩緩睜開眼睛,然后單手解開了自己的斗篷,摘下自己的斗笠,最后一圈一圈的慢慢的將自己遮臉的布摘下。一襲單薄的灰衣,一條褐色的發(fā)帶,還有古銅色的有著淡淡胡茬的滄桑面龐,這時的皇甫云破與五年前的皇甫云破判若兩人。

  如果說五年前的皇甫云破是一柄鑲嵌著華貴寶石的名家之劍,鋒芒畢露。那么,現(xiàn)在的皇甫云破就是一把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劍鞘的驚世好劍,不華貴但實用許多。

  不理會場中人們或好或壞的議論聲,皇甫云破緩緩地走到了皇甫云清的面前,彎腰輕輕摸了摸皇甫云清的腦袋,皇甫云清身子一僵,抽泣著抬頭看著皇甫云破。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p>  皇甫云破伸手將皇甫云清拉了起來,用袖子細(xì)細(xì)的為她把臉上的淚水和化了的妝都擦干凈。然后,他示意皇甫云清躲到他的身后去。

  皇甫云破護著皇甫云清,靜靜的看著隱忍著怒氣的皇甫雄飛,半晌,皇甫云破忽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他今天第一個微笑,皇甫雄飛和場中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聽皇甫云破緩緩說道

  “我回來了,父親?!?p>  頓了頓,皇甫云破繼續(xù)說道“今天,除非您殺了我,否則,絕沒有婚事這一說?!?p>  “風(fēng)云帖,既分勝負(fù),也決生死。寒山之巔,踏雪寒梅之上,孩兒恭候大駕?!?p>  皇甫云破撂下一句話就拉著一身嫁衣的皇甫云清轉(zhuǎn)身離去,所過之處沒有一個人敢攔著,他們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離開了城主府。整個城主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皇甫雄飛勃發(fā)的怒氣,令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噗嗤。”一直站在褐衣下屬身后的錢贏很不和時宜的用噗嗤的一笑打破了這死寂的氣氛,同時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錢贏毫不在意的擺擺手,他身前的人便立刻散開,站到了他的身后。錢贏樂不可支的模樣落在皇甫雄飛的眼里,他心里不由得就涌上了一股殺意,以他的武功殺了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成問題,可是他卻不能。想到這,皇甫雄飛心中翻涌的恨意幾乎就要忍不住爆發(fā)出來。

  他冷聲道“錢大人,不知你看到了何事,如此可笑!”

  錢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隨意的打了一個恭,好似完全沒有看到皇甫雄飛眼中的殺意一般,笑著說道

  “啊,啊,對不住了,皇甫供奉,我呢,是絕沒有嘲笑的意思,絕沒有。只是呢,這婚禮被自家哥哥給搶了,還要和自家老爹決生死,哈哈,這不是很可笑嗎!太有意思了,哎呀,出來之前我哥還跟我說,這江湖之大啊,是什么破事,啊,是奇事都有,我還不信呢,現(xiàn)在看來,還是我見識少了?!?p>  錢贏這一番明褒暗貶的話說出口,氣的皇甫雄飛恨不得直接活撕了他那張嘴,可是最后的一絲的理智提向著他,這個錢贏確實不值一提,可是他的哥哥乃是督武堂的最強少分堂主,在督武堂的高層那里也是說的上話的,自己現(xiàn)在還暫時動不得他。

  “錢大人說話還是注意一點,皇甫云破已經(jīng)早就被逐出皇甫家了?!狈馇狡鋵嵅⒉幌霂颓?,在他眼里皇甫雄飛根本不算什么,可是錢贏剛剛的一番話話里話外都是對錦衣司的辱沒,這是他不能容許的。

  錢贏不可置否的聳聳肩,拍了一下椅子,站起來便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看來要換個地方看熱鬧了。”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看見皇甫雄飛還是穩(wěn)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他挑眉笑道“怎么,皇甫供奉不去?沒您可不行啊,晚輩就先去了,到那里恭候大駕了?!?p>  心里種上過那么強烈的恐懼,就像是一片如影隨形的的黑暗,每當(dāng)午夜夢回時,總會籠罩著他。

  他只要一閉眼,那個雨夜就會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那一夜的每一幕都會無比清晰的重現(xiàn),清楚到連雨絲砸在他的臉上輕微的刺痛都沒有消失。就是在這一夜,他的一生被徹底的顛覆了。

  “不如打完以后,我再告訴你?!?p>  “現(xiàn)在不說,你就不必說了!”

  皇甫雄飛拂袖便是一道淺紅色的劍氣,裂地而去,帶著隱隱的風(fēng)雷之聲,正是皇甫家絕學(xué),皇甫天罡劍決,至剛至烈的純正劍罡,皇甫雄飛手中無劍,已經(jīng)達(dá)到了化內(nèi)力為劍氣的劍圣之境。

  那一道劍氣留下了一道尺深的焦痕,狠狠地撞向了皇甫云破,皇甫云破抹去嘴角的血跡,同樣的一揮袖,甩出一道毫不遜色的淡黃色的劍罡之氣,同樣夾帶著風(fēng)雷之聲,與皇甫雄飛的那一道劍氣,狠狠地撞在一起,只聽一聲巨響,兩道劍氣在地上留下了一個深坑,騰起大量的煙塵之后就緩緩消散了。

  皇甫雄飛見狀那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剛剛雖然只是試探,但是皇甫云破同樣也沒有認(rèn)真。明明之前皇甫云破只是化虛境的修為,只不過是一粒藥,現(xiàn)在他就有了和自己相抗衡的資本了???

  煙塵緩緩消散,皇甫云破和婚禮時出現(xiàn)一樣手持著那把殘劍,冷冷清清的站在皇甫雄飛的面前。周身的氣勢只是略遜于他?;矢π埏w緊緊的握住了袖中的拳頭,此刻的皇甫云破在他眼中的身影緩緩和另一個白衣的身影重疊。

  都是區(qū)區(qū)的一個晚輩后生,卻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實力,二十年前是這樣,二十年后還是這樣!不可原諒!

  “?。 ?p>  皇甫雄飛大吼一聲,面色猙獰的雙手交叉,數(shù)十股彭勃的劍氣自他周身環(huán)繞,他寬大的衣襟被劍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一時間,風(fēng)裂之聲響徹整個山巔。

  “我不會輸!我不會再輸了!謝非羽!”

  皇甫云破一愣,他知道皇甫雄飛曾經(jīng)敗在這個傳奇的女子的手里,可是他不明白為什么皇甫雄飛會在此時說出這個名字?;矢π埏w劍氣呈黃龍之勢鋪天蓋地的攻向皇甫云破,卷起的漫天風(fēng)雪遮住了皇甫雄飛的視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皇甫云破面對著這驚世的一招,竟然是輕輕地勾唇一笑,鮮血就這樣從他的嘴里流了出來,染濕了他的衣襟。他不在意的用手擦了去,感嘆了一句

  “好霸道的藥力,好像要把我撕碎一般?!?p>  原來半步臨仙是這樣的一種感覺,是一種好像世界都在自己的腳下啊,,皇甫云破此刻終于明白了皇甫雄飛的瘋狂,誰能輕易的放棄這種快感呢!

  皇甫云破輕巧的挽了一個劍花,一劍平出。

  一劍斬斷了所有劍氣的氣機,包裹在外的劍罡,失去了劍氣的支撐,頓時化作狂風(fēng)消弭。

  “用皇甫劍罡,你贏不了我。再不認(rèn)真,你就輸定了?!?p>  皇甫云破淡然的目光,讓皇甫雄飛幾欲癲狂。

  那個雨夜,那個雨夜,那個白衣女子也是這樣,平淡的好像根本看不見自己的目光,是啊,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贏的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可以活下來,不是因為自己贏了。

  只是因為,她不屑?xì)⒆约骸?p>  弱到,不屑于動手。

  忽然間,崖上的風(fēng)停了,一直飄落的雪花緩緩地開始向著皇甫雄飛的身旁匯集。天上的烏云也緩緩的朝著山巔聚集。

  “快看山頂那邊怎的一回事?”

  “這是天象異變?”

  “乖乖,這可是天地異象,莫非是皇甫雄飛要踏進臨仙境了?”

  封千山轉(zhuǎn)頭望去,臉色陰沉鐵青

  錢贏趁熱打鐵,胡說八道:“喂,皇甫云海,再不給本大人放行,大家可就都要錯過一場百年難遇的好戲了”

  皇甫云海猶豫不決,家丑不可外揚,給這個唯恐天不亂的錢贏,放行臉面上過不去,可如果執(zhí)意僵持不讓,自己又不是這督武堂的人的對手。皇甫云海看了一眼,臉色不渝的封千山,再聯(lián)想到他下令封山的行為,心里隱約明白了,父親與三弟的這一戰(zhàn)無論是勝還是敗,錦衣司都不準(zhǔn)備讓皇甫家繼續(xù)執(zhí)掌供奉一職了。

  現(xiàn)在,皇甫家已然是一枚棄子了。

  所有人都屏住氣息,耐心等待皇甫云海的決定

  “要下大雪了嗎?”

  錢贏抬頭看了眼天色,繼而望向皇甫云海笑瞇瞇道:“不會讓我們呆在這兒淋雨吧?!?p>  皇甫云海面有怒容,但顯然退了一步,不輕不重吩咐身邊管事,“帶諸位大人上山,避雪。”

  遠(yuǎn)遠(yuǎn)的山巔之上,皇甫雄飛須發(fā)從發(fā)根處,緩緩地變?yōu)榍嘟z,衰老的面龐上斑駁的皺紋也在一點一點點消失,他身上的時光恍若在倒流??墒腔矢π埏w的雙眼卻充滿了血絲,時而清醒時而癲狂。

  “你練的功法有問題,你已經(jīng)走火入魔了?!?p>  “老夫知道,那又如何,待老夫收了云清的元陰,自然就會鞏固住境界,到時候我就是活的神仙了,誰還能出我左右!你自詡天賦非凡,但最后還不是會敗在我手里,謝非羽!你個逆子活了一輩子,最后還不是妹妹都保護不了!只有我,我是最強的!”

  山巔風(fēng)聲呼嘯,皇甫雄飛中氣十足的猖狂大笑聲卻更加刺耳。按照常理,皇甫云破不過四十,說活了小半輩子才恰當(dāng),皇甫雄飛卻是說活了一輩子,可是皇甫雄飛看透了皇甫云破以性命代價搏取境界的手法,再者皇甫雄飛也不打算讓這個曾經(jīng)他寄予厚望的后輩繼續(xù)活下去,寒山有一個神仙便足矣,何謂獨享天下?如果有兩個,成何體統(tǒng)?又何來獨享一說?更何況,這個逆子還可能跟那個謝非羽有關(guān)聯(lián),皇甫雄飛定要將其扼殺!

  皇甫云破聽聞此言,知道皇甫雄飛現(xiàn)在神智其實已經(jīng)不甚清晰了。就算他不動手,皇甫雄飛也會死,這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接近山巔的沈云朝聽到了狂風(fēng)中皇甫雄飛的瘋言瘋語,眼神微冷的說道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今日就叫你還上所有欠下的債!”

  一旁的肖笑看見天象之異,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

  “這皇甫雄飛這么厲害,皇甫云破這靠藥物強提的境界,贏得了嗎?”

  沈云朝緊了緊自己的白狐斗篷,淡然笑道:“皇甫雄飛在武道上走了將近百年,可惜走歪了路,雖然皇甫云破修行的時間短了些,可是皇甫云破花了十年磨礪了一道驚天的劍意,看來,皇甫雄飛會死得不甘心?!?p>  皇甫云破平淡道:“云破十年磨劍,賭上余生,求今日一戰(zhàn),定然不會讓你失望。你如果還要藏著掖著,小心就再沒有出招的機會了!”

  皇甫雄飛面容猙獰道:“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把戲可以耍!”

  天起龍卷,以皇甫雄飛為中心,直達(dá)青天,天上的烏云連著閃電一同被卷入,這等恍若天罰的景象,方圓幾百里的百姓都可以看見,這一戰(zhàn)不管結(jié)果如何,定然會被廣為傳唱。

  皇甫云破的發(fā)絲被勁風(fēng)吹拂得凌亂不堪,他握著手里的劍,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里,毅然不動。

  風(fēng)眼中心一直蓄力的皇甫雄飛,緩緩抬起了雙手,猛地一握,巨大接天的風(fēng)卷就忽然爆開,

  一聲巨響,響徹天地,離得遠(yuǎn)的城市百姓,紛紛被震得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失聰,離得近的,就好像逢生城中的百姓,幾乎全部都被震的七竅流血。整個寒山被呈圓柱狀的巨大風(fēng)團,以皇甫雄飛為中心層層向外炸開,錢贏,封千山一行人瞬間就被掀翻了出去,摔出了好幾十米遠(yuǎn)。而肖笑在勁風(fēng)到來的第一瞬間,就立刻護在了沈云朝的身前,淡青色的內(nèi)力牢牢地護住了他身后的沈云朝,而他自己則被狠狠地掀飛了出去,吐了好大一口鮮血。

  山巔的這一段斷崖幾乎是立刻就被斬成了幾截,皇甫云破腳尖交錯輕點著斷石,神情冷靜的揮出了數(shù)劍,一劍一劍的削弱著這巨大的風(fēng)力。

  可是,只聽見叮的一聲,皇甫云破手上的殘劍斷成了兩段,皇甫云破忽略了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達(dá)了臨仙境的情況,他如潮水般涌入劍身的內(nèi)力,將這把普通的劍給震斷了。

  高手過招,一切只在瞬息之間,皇甫云破的劍意外折斷,無劍在手,皇甫云破被數(shù)道風(fēng)刃狠狠地?fù)糁?,像是一只折翼的飛鳥,重重的砸過數(shù)塊巨石,將石頭砸的粉碎,最后落在一塊石頭上,衣衫碎裂,口吐鮮血,狼狽不堪。

  皇甫云破用內(nèi)力托住了自己和這塊巨石,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擦去了自己臉上的鮮血。

  “你輸了!”

  皇甫雄飛大手一招,又是一道龍卷。

  皇甫云破閉上眼睛,只見他忽然七竅流血,卻神情自若地咧嘴一笑,說不出的灑脫。

  “你錯了,我還有最后一劍,這一劍我磨了十年,也等了十年,蓄了十年?!?p>  天空再一次變得寂靜,除了皇甫雄飛巨大的風(fēng)聲,天地間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微弱的劍鳴。

  先是兩劍相擊的劍鳴,然后到三劍,再然后是五劍,……最后是萬劍齊出的轟鳴,似是要斬斷天地的浩然劍氣,勃然而發(fā)!

  一直沉默的沈云朝抬頭注視著山巔,嘆道:“十年一劍,終入劍圣,恭喜了,皇甫云破。”

  最后,且讓我用生命,將皇甫家這潭死水徹底的清理干凈,

  為皇甫后人,留下干干凈凈一片白雪。

  讓死水開出燦爛的花,重新閃出更多的光。

  最后的一劍,亦是我,最強的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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