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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海崛

第十六章 東海戰(zhàn)役(四)

明海崛 風榖 4141 2018-03-22 14:02:43

  王守仁看著左手的密函,又看著右手的書信,哭笑不得。

  這還真是砍竹遇節(jié),事兒都湊一塊兒了。

  說到離開官場,王守仁心里也有些不舍。

  倒不是稀罕南京兵部尚書這個位置,雖然有點小權利,但相比他心中的抱負,這簡直不值一提。

  南京六部的官員,除了退居二線的“養(yǎng)老派”,許多人都是因為政見不同,而被排擠到此的人。

  張熜、桂萼、嚴嵩、王瓚等等,這些人性格、志向或許有所不同,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逝?!

  在大禮議事件中,都是站在朱厚熜一邊的人!

  “伯父,你若是去了南京,一定會不虛此行的…”

  回想起袁詣當初的那封書信,王守仁不由得有些感慨。

  想起張熜最開始見到自己時,一臉的倨傲。

  想起桂萼和嚴嵩見到自己時,一臉的尊敬。

  而最大的驚喜,莫過于與楊一清的會面。

  想到這些,王守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用自己的“心學”,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們,還真的不虛此行啊!

  只是可惜了,嚴嵩、張熜、桂萼這幾人現(xiàn)在雖已有所變化,但這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

  自己即將離開三年,也不知他們今后到底會成什么樣子。

  王守仁再看了一遍朱厚熜的密函,心里有些唏噓。

  從字里行間,看得出這位皇上對自己的信賴。

  這要換作在正德年間,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兒。

  王守仁知道,皇上之所以如此相信自己,大部分是因為袁詣的關系。

  他又看了看右手的信箋,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人的模樣。

  唉!

  看樣子,無論是為了回報圣上的隆恩,或是為了幫助盧象舒這小子,自己都不能置之不理吧。

  也罷,反正自己也要返回余姚老家,正好順路把此事做了。

  如此,自己也能安心的為父親守孝!

  不過此事需得在暗中進行。

  希望留在此處的船隊夠用吧,不然就算有足夠多的“龍炮”,那也只能望洋興嘆了。

  唔,看樣子自己要去一趟明靖商會了。

  袁詣此刻并不知道各方反應,不過他卻有自知之明。身在局中,那就要做一顆最有用的棋子,做一顆不能被旗手拋棄的棋子。

  比如,象棋里的“帥”和“將”。

  或許只有這樣,以后才能一步步的變成一個執(zhí)棋者。

  李家船隊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間出了福建海域。

  “袁兄弟啊,現(xiàn)在的這片海域,哥哥我可是兩眼一抹黑??!你可得多擔待點兒?!崩钅猴L看著袁詣,有些無奈。

  “哈哈,暮風哥,這地兒我熟啊,你就放心吧!”

  “那從這兒到你說的那什么麂山還有多遠?”

  袁詣粗略的估算了一下,開口道:“若是一切順利的話,黃昏時分就能到了?!?p>  “黃昏啊,那豈不是還有三個時辰?”李暮風憋嘴道。

  “你嫌悶???”袁詣白了李暮風一眼。

  “是啊。我常年漂泊在海上,不找點樂子怎么行!要不…咱哥倆兒來殺一局?”李暮風一臉的興奮。

  “下棋?”袁詣問道。

  “嗯嗯。打仗我哥是挺厲害,但要說到下棋,我蒙著眼都能完虐他!我給你說,在李家商會里,我下棋還從來沒輸過!”李暮風得意道。

  “喲,看不出你還是個棋癡?”袁詣打趣道。

  “嘿,別說這有的沒的。殺一局?”

  “我這不是隨時要查看航道么,萬一偏離了航道怎么辦?”

  “不是還有旭小子在嗎!快快快,咱哥倆去殺一局!”李暮風催促道。

  袁詣眨眨眼,問道:“下啥棋?”

  “圍棋、象棋隨便你挑!”李暮風霸氣側(cè)漏。

  “那…象棋?我象棋比圍棋下的好一點兒?!痹勚斏鞯?。

  “行,象棋就象棋!”某人滿不在乎道。

  “但我不是很精通??!”

  “這樣,哥哥讓你一匹馬!”

  “可是…”

  “別可是了,哥哥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下?是不是男人!”李暮風眼珠子都快瞪圓了。

  袁詣看著眼前這個和平時完全不同的人,不由得撓了撓頭。

  “那就…殺一局?”

  “欸,就等你這句話了!”李暮風說完,興匆匆的出了門。

  “李大哥,暮風哥這是?”袁詣有些納悶。

  “嘿,他小子去拿棋盤了。我說,你可要當心咯,他下棋是挺厲害的,到時候你可別被殺得哭鼻子喲?!崩铉鞔蛉さ?。

  “他真這么厲害?”袁詣問道。

  “反正我是沒見他輸過?!?p>  李暮風回來的速度很快,而且他的身后還跟了不少的人。

  “嘿,二爺這是要和誰下棋啊?”

  “誰知道呢,不會是和頭兒下吧?”

  “我看不像,頭兒可不敢和二爺下,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看看不就知道了?!?p>  李暮風很快便擺好了己方的棋局。一看袁詣還沒擺好,便三下五下的幫袁詣那邊也擺了。

  袁詣見狀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你這是多久沒下棋了?這么急?”

  “他們誰也不愿和我下啊!唉,無敵是多么的寂寞?!崩钅猴L感慨道。

  “好了,廢話不說了,開始開始?!?p>  袁詣微微一笑,率先走了一步。

  “是袁大人在和二爺下呢?!?p>  “他能行嗎?李二爺可不是吃素的。”

  “誰知道呢。不過應該有兩把刷子吧?!?p>  能和李暮風下棋,這是多么的有膽量,旁邊有人忍不住下了盤口。

  “嘿,來來來,開盤了開盤了,買定離手啊。二爺一賠一點一,袁大人一賠二?!?p>  “二爺一賠一點一?我下十注買他贏?!?p>  “嘿,我下五注買二爺贏?!?p>  “我也買二爺…”

  開盤的那人急了:“我說哥哥們,你們這是想讓我破產(chǎn)?好歹也來個人買袁大人贏吧,不然這還怎么開?二爺?shù)淖⑽也皇樟?,袁大人一賠三了?!?p>  俞大猷見狀,不由得有些莞爾。

  他知道,其實這兩人下棋,本就是打發(fā)時間,圖個樂子。

  但若是事后,袁詣發(fā)現(xiàn)居然沒人壓他贏,這面子上恐怕也過不去。

  想到這,他掏出了五錢銀子,壓了袁詣。

  當然,不止他想到了,同船也有幾人想到了這個,紛紛花了點小錢,壓了袁詣的注。

  最后,李琪和段之榮也參合了進來。

  棋局已經(jīng)進入了中期,所有觀棋的人也不再言語。

  這個時候的兩人可謂是絞盡了腦汁。

  外界的一切已和他們沒了關系,思維也已高度集中。

  李暮風已沒有剛才下的那么快了。

  每走一步,都要反復琢磨,仔細推敲,如此才能不落進對方的圈套里。

  袁詣下棋的速度倒沒有降多少,反正他下的也不是快棋。

  躍馬…架炮…回車…拱卒,每一步的后續(xù),都有著千變?nèi)f化。

  引誘…撤退…埋伏…對子,每一步都是兇險萬分。

  雙方的“車”被對掉了一個,兵卒各“亡”了三個。

  李暮風開局讓了袁詣一匹“馬”,但此時雙方的棋力卻是一模一樣的。

  那是在前期的時候,袁詣就中了一波埋伏,被李暮風強行用一個“炮”換掉了“炮”、“馬”雙子。

  場上你來我往,讓圍觀的眾人看的血脈噴張。

  “想不到袁大人還挺厲害的。若是我,早就投降了?!?p>  “所以你不是袁大人。”

  “但袁大人還是難逃一敗啊,這局勢太不利了。”

  “怎么?”有不太懂棋的人問到。

  “你看,暮風的黑棋已經(jīng)露出了咄咄逼人之勢。他的“車”和“馬”已經(jīng)擺好了陣勢,殺招已然成型。再看袁大人的紅棋,他的“炮”位于右側(cè),孤立無援,已經(jīng)陷入了重圍,被捉也是遲早的事?!败嚒焙汀榜R”看似能對黑“將”造成威脅,但力道不夠,不能一招制敵啊。我估計再有十招左右,袁大人應該就會輸了?!?p>  說話之人正是段之榮,眾人見他分析的頭頭是道,紛紛點頭。

  袁詣當然能看出自己的危險,只不過在他的字典里,可從未有過投降認輸這幾個字。

  看著棋局,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炮”回撤?

  不行,回撤了可就再沒有威懾力了。

  挪“車”?意義不大。一個操作失誤,說不定還會惹來黑棋的窮追猛打,那敗得可就更快了。

  到底該如何下子,才能扭轉(zhuǎn)這個局面呢?袁詣細細的琢磨著。

  看著棋盤上的棋子,袁詣的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一副殘局。

  咦?兩者倒是有幾分相似呢。

  但在這一局中,黑棋的“將”,可沒有坐出來啊。

  怎樣才能讓他坐“將”呢?

  若我是黑棋,在什么情況下,才能坐“將”呢?

  對!坐“將”必贏!

  唔…看樣子,為了給他營造這個錯覺,只能兵行險招,設一個局了。

  “啪”

  袁詣將自己的士支了上去。

  “嘿,袁小子,下了這么久,你總算是犯糊涂了!支士?你的“帥”是想要逃嗎?”

  “啪”

  “哈哈哈,袁兄弟,你輸了!”

  李暮風將自己的“將”坐了出來。

  “唉,袁大人最后這手棋失誤了了啊,不然他還能再堅持幾回合的?!?p>  “再堅持不也是輸?能與二爺下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是啊,袁大人也很厲害了。至少我們是比不了的?!?p>  袁詣見李暮風一臉得瑟,又聽見了眾人的議論聲,不由得也樂了。

  “暮風哥,鹿死誰手,可不一定呢!”

  “啪”

  袁詣的“炮”明知一去不復返,仍舊毫不猶豫的殺向了敵人的大本營。

  “炮三進七,吃“象”,將軍!”

  “嘿,將我的軍?象五退七,吃掉你的“炮”就行了。”

  “車七進六,再將!”

  李暮風皺起了眉頭。

  “將四進一,我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呵,馬五進七,再將!”

  李暮風傻眼了,走到這一步若還看不清局勢,那自己也就太蠢了。

  但他與袁詣是一樣的,寧愿下到最后一步,也不會棄子認輸。

  “將四…進一”

  “車七退二,再將!”

  “將…四…退一”

  “車七平八,最后一將!暮風哥,你輸了!”

  李暮風動了動嘴唇,準備拿棋的手也慢慢的垂了下去。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語不發(fā)的盯著棋局。

  觀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此刻全呆住了。

  “什么!二爺輸了!”

  “臥槽,這也行?”

  “我的親娘也,這可真是峰回路轉(zhuǎn)吧!”

  “袁大人這都能贏?這才是典型的反敗為勝??!”

  “厲害,太厲害了袁大人!最后一連串的殺招,看的人熱血沸騰!真是太過癮了!”

  李琪和段之榮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道了句“厲害”。

  李暮風這才把之前所有的棋路分析完畢,他大叫著:“好你個袁詣,剛才你他娘的坑我?。∧闶枪室庖T我坐“將”的!是不是!啊啊啊,我居然犯了這種錯誤!這是你布的局啊!只要我不坐“將”,你永遠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他說著說著,自己反倒是笑著站了起來。

  “這一連串的殺招,可有名字?”

  袁詣微微一笑道:“這招叫做‘側(cè)面虎殺’,是當對手的‘將’暴露在外時,利用馬作為控將子,用同在一側(cè)的車作為叫將子,把對方將死的殺招。”

  李暮風聽的心癢難耐:“原來是這樣?。∥艺f兄弟,行啊!看不出你還是個高手??!不行不行,咱們再來!我可不會再讓你棋子兒了,咱們公平的再戰(zhàn)一局!”

  “古人云:見好就收。咱們擇日再戰(zhàn)吧。”袁詣露出了一絲“奸笑”。

  “什么擇日改日的,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就現(xiàn)在!快快快!再殺一局!”李暮風要抓狂了。

  眾人見狀,紛紛大笑著。

  “報!頭兒!二爺!前方海域發(fā)現(xiàn)了一支大型船隊!”瞭望手突然開口,打斷了眾人的興致。

  “唔?船隊?是何人的?”李琪問道。

  “現(xiàn)在光線不是太好,看不清楚。”

  “所有人!各就各位,戒備!偵查隊,速速去查明對方船隊身份?;鹋谑?、火銃手,檢查火器,做好戰(zhàn)斗準備!”

  “喏”

  眾人回令后,便四散而去,各自做著準備工作。

  “李大哥、暮風哥、段大人,我這也去做準備工作了,咱們一會兒見?!痹務f完,拉著俞大猷,一溜煙就跑的沒了影。

  噗!

  李暮風一口老血都快噴出來了!

  這個袁小子太混賬了!

  你準備?

  你準備個毛啊!這全船上下,有你準備的活兒嗎?

  難不成還能去拉風帆?還是當炮手?或者掌船舵?

  你他娘的分明就是在躲我??!

  啊啊啊,真是氣死我了!

  他又想起了瞭望手的話,心里感到憤憤不平。

  哼,管他娘的是誰的船,打擾了老子,看我不把你們的皮扒了!

  “大哥,我要親自帶隊!船上的事兒你自己拿主意!”

  說完,他“蹭蹭蹭”的也走了。

  李琪苦笑的搖搖頭。

  唉,這個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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