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思索一會,這才開口道,“這紋身與周身穴位相連,內里有諸多符文鑲嵌,不僅對老朽要求甚高,就是對章少俠來說,也需全身站定,雖刀斧加身不可移動分毫,而且不能喝麻醉散等使人精神萎靡的藥物,到時候疼痛鉆心,如同地獄受刑,我怕章少俠遭受不住啊!”
章立峰想了一下,說道,“這點木老盡管放心,這么點忍受能力我還是有的,還請木老全力施為,不要為我擔心!”
“好,既然有章少俠這句話,老朽自然毫無保留,還請章少俠先沐浴更衣,還個父母給的白凈身子!”木老既然說到了本職工作,自然恢復了本色,一切做得井井有條。
章立峰也不磨嘰,立刻吩咐春梅夏梅燒水準備,待他進了浴桶,卻發(fā)現春梅早在此等候,一身白紗,內里玲瓏有致,已經迎了上來,想要服侍他洗澡。
章立峰連忙將她推了出去,春梅不知所措,小聲問道,“不知公子為何如此嫌棄妾身,妾身的身子可是干凈的啊,不信你看我手上的守宮砂!”說完露出手臂上的守宮砂。
章立峰止住了她的行為,順勢挽著她的手臂說道,“因為現在我們的身份不對等啊,你是懷著敬畏、恐懼的心情來向我尋求安慰,這對你來說不公平。等你以后更加獨立更加強大的時候,走過很多山水,見過很多男人,要是你發(fā)現你還能記著我,那么你來找我,我肯定和你堂堂正正談一次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我保證?!?p> “戀愛?戀愛是什么???”春梅對這個詞語很是新鮮,不懂意思。
額,章立峰猶豫了一會,想著戀愛這兩個字如何解釋,終于說道,“就是,兩個男女相互喜歡,就很自然地在了一起,一起去做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這就是戀愛!”
“恩,那么我們現在就談戀愛吧!”說著春梅就很自然地挽住章立峰的手臂,一臉認真地說道。
章立峰連忙推去她的手臂,說道,“春梅,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等你成熟點再說吧!”說著連推帶拉將春梅送了出去,好好地洗了一個澡。
晚上,衛(wèi)元霸在東廂房內點上了二十根蠟燭,將這東廂房照得如同白晝,章立峰脫去衣服,露出一身肌肉分明,線條如同鐵鑄一般,腹部等小肌群部分細密精致,充滿了力量動感的軀體,在東廂房中間站定,扎了一個馬步,不動如山。
“好!好!好!”就連閱人無數的紋身大師木老看了這具軀體,也連說三個好字,問道,“章少俠練成這身霸道軀體,必定花了十幾年打熬力氣,修煉外家橫練功夫吧?”
章立峰笑了一下,又不能對江湖中人說《五獸霸體決》的玄妙,當下點頭默認,一笑而過。
木老焚香定神,脫下上衣,露出精壯上身,章立峰看得仔細,上面紋著百鬼夜游圖,各個妖魔鬼怪栩栩如生,張牙舞爪,仿佛要從木老上半身出騰空而起一般,端的是魔神之像。
木老從包中拿出一包棉質針灸包,放在桌上慢慢打開,只見里面細細密密藏了數十根長短不一的針,用來在人皮膚上紋制不同的圖案。
木老拿起一支針,問道,“顏料何在?”
一旁守候的衛(wèi)元霸立刻接口道,“顏料在此!”說完端上一盆充滿腥味玄灰色的顏料。
木老見此眉頭緊皺,問道,“這可是取各類兇獸鮮血皮角混合而成的顏料?”
衛(wèi)元霸點頭說道,“木老好眼光,這正是我姐夫趙無涯從各地收集來的奇珍異獸的鮮血皮角按一定比例混合而成?!?p> 這盆顏料正是趙無涯根據章立峰寫出的那個藥方配制而成,以各種飛禽走獸鮮血皮毛為底,用玄皮狼王之利牙研磨成粉為藥引,將狼的嗜血、強橫、兇暴盡情引導出來,光是這百獸之血,便讓常人感到莫名的殺意。
木老見此顏料珍貴異常,便知此次紋身非同小可,當下收斂精神,取出長短兩支銀針,蘸了百獸之血在章立峰的陽剛強硬的肉體上如蝴蝶紛飛,扎下了大致輪廓。
這木老也是經驗豐富,手法高超,銀針落點穩(wěn)定,間隔相等,速度飛快,不一會兒,一頭狂野兇暴的玄狼就在章立峰的胸、腰、臀上栩栩如生,仿佛餓狼撲食一般,充滿了原始欲望的粗暴之美。
緊接著,木老換上兩跟長度相同的銀針,開始繪制玄狼身上的那些復雜符文,這些符文不僅樣式古老,而且紋路跟隨人體穴位分布走,不能出一點差錯,木老緊扣銀針,每扎下一次,都得考量一下,速度慢了下來,頭上開始滲出點點白汗。
章立峰此時也不好受,銀針落在身上,只是刺痛一下而已,但是銀針上千次扎在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覺匯聚在一起,合流成了痛苦大河,沖擊章立峰的大腦,沒有它法,章立峰只能咬牙硬挺。
男人在世上討生活,只要你想出人頭地,就一定會遇到需要你硬挺過去的坎,章立峰覺得這個時候就是自己該硬挺的時候,所以他不吭一聲,不動一下,以絕大毅力對抗這刺骨疼痛。
很快,那些古怪紋路也慢慢在玄狼身上浮現,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衛(wèi)元霸在一旁觀察,這木老紋得那是什么玄狼紋路,分明是一座大陣的簡易圖,勢分陰陽,多方聯絡,好一個披著蒼狼圖案的陣法簡易圖,衛(wèi)元霸不由心里暗暗叫絕。
三個時辰后,木老終于繪制完了所有的符文紋路,經過這些符文紋路修飾,整頭蒼狼更顯得神鬼莫測,多了點仙氣,少了幾分兇氣,不像是尋常野獸,更像是一頭有了道行的狼妖,充滿神秘與野性之美。
木老擦了擦汗,拿起了他珍藏已久的那根最粗的銀針,這根針有個別名,喚作“點睛針”,是木老紋那些蟲草人/獸,用來為它們眼睛點上最后一筆的針。
若眼睛無神,終究也只是一個死物而已,若眼睛有神,那才是真正有了血肉。
但木老拿起點睛針,卻遲遲不能下手,他看著那頭玄狼,那頭玄狼也看著他,他無法下針,因為他覺得他點不出玄狼那狂暴無匹卻又內含警惕的雙眼。
木老第一次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紋身四十年,這是他第一次感到無處下針。就連章立峰也察覺到了他的猶豫,不顧疼痛地問道,“木老為何停手?”
木老回答道,“因為老朽點不出玄狼那狂暴機警的雙眼!”
章立峰知道,總有那么一些人,在特定條件下會失去勇氣,這倒不是說他們差,而且他們做得好,正因為做得好,所以更加謹慎,生怕一失誤就毀了所有,過分的苛求完美反而讓他們失去了完成的勇氣。
要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不管后果,先完成它!
所以章立峰對衛(wèi)元霸大喊,“元霸,助木老一臂之力!”
“好嘞!”衛(wèi)元霸知道章立峰之意,當下右掌一推,打在了木老握針的手臂上。
木老的手臂受此推擊,手上的銀針不由自主地向章立峰身上刺去,這一刺出,木老反而松了一口氣,這一步終于走了出去,自己也不用再怕毀了這一生難遇的杰作,當下憑借自己多年的經驗,調整銀針位置,將心中那玄狼狂暴機警的眼神匯聚在手中點睛針上,準確地描繪在了那頭玄狼的眼窩中,然后立即刮皮涂色,心中再無猶豫,手腳也麻利了很多。
等木老上色完畢,站在不遠處觀察的衛(wèi)元霸突然感覺章立峰身上的那頭蒼狼活了過來,眼神中透出狂暴的殺氣,警惕地看著這里的所有人,那無形的殺氣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臟,令他呼吸困難,一身功力為求自保毫無保留地蓬勃而發(fā),仿佛站在他身前的不是一個紋身,而是荒野間一只危險的玄狼緩步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