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迷信

　　“我跟我爹的關(guān)系一般，依稀記得小時候國無安寧，他常年領(lǐng)兵在外，娘給我念到‘家書值萬金’不禁潸然淚下。知道嗎，我娘像極了這座別院，溫婉大方，偶爾也會使小性子，記憶里，更多的是我娘的身影，他的模樣倒記得不太清楚?！?p>　　裴朔目光流露出懷念的神情，他說了很久，阿瑤相信他第一句是真的，在他的記憶里面更多的是他娘和爺爺，細致到他跟她一般大，躲到書房玩躲貓貓，污了書籍被他祖父打手掌心的情景，但對于他的父親，卻是三兩句說完了。

　　可她不敢忽略。

　　“我娘說，那年胡人起兵犯我邊塞，我爹走到邊鎮(zhèn)，還沒安頓下來，聽聞我周歲禮那天抓了兵符，高興得當即領(lǐng)三千將士，長驅(qū)直入草原，打進王庭，打得胡人落花落水，連忙停戰(zhàn)，至此年年歲歲向朝廷進貢。”

　　“恩，你爹是大英雄！”她舉起大拇指。

　　“為國，他是英雄，于家，他卻不是良人。我娘空等他這么多年，積慮成疾，好不容易天下大定，他在凱旋路上，我娘卻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音，閉上眼睛不會再醒來?！?p>　　阿瑤聽到他說到不會再醒來，鼻子一酸，幾乎要掉下眼淚，她揩到眼角的淚花?！岸歼^去了?！?p>　　裴朔扭頭，看向窗外的天空：“是啊，都過去了，轉(zhuǎn)眼三年，如果不是爺爺還有二嬸跟我說我有一位繼母，我都不知道他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脫下麻衣?lián)Q上喜服。”

　　他聲音顫抖，咬牙切齒，手攥成拳頭。

　　阿瑤注意到，想了想，張開手掌覆蓋在他的拳頭上，給他無言的支持。

　　他生氣的不是他爹沒有告訴他要娶新的繼妻，而是痛惜他娘所嫁非人吧。

　　“二嬸跟我說，沒娘的孩子像顆草，新夫人會搶我的爹，搶我的房子，她的兒子會奪我爵位，她不會對我好的?！?p>　　這話咋覺得耳熟，莫非是同穿？

　　“行知給我說，新夫人脾氣不好，動不動就會抽人，也是她攛掇我爹把我給攆到南潯縣，中秋也不打算讓我回去。”

　　阿瑤以前就感覺不對，裴朔的話又加深了她的印象：“這是裴行知說的，你求證過了？”

　　“恩，行知不會騙我的。”

　　“……”

　　裴朔等了一會也沒見她回應(yīng)，問：“在想什么呢？”

　　“想你?！蹦慵叶宥鸲芎孟褚桓C都不是好東西。

　　“成，成何體統(tǒng)！”裴朔忽然紅了臉，有些扭捏，郁悶的心情撥云見日，隨即打蛇隨棍上：“你多想我一點，其他人就不要想了?！?p>　　她被十歲的男孩調(diào)戲了！

　　“太不要臉，還有你家裴行知……算了，不說。”阿瑤想了半天，深信自己的直覺裴行知不懷好意，前段日子裴朔跟他的關(guān)系有目共睹，貿(mào)然說裴行知的壞話，裴朔會翻臉吧？

　　不對，我干嘛要在意裴朔的心情，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你什么時候跟他勾搭上了？”他瞥眼，從阿瑤嘴里聽到堂弟的名字，越聽越覺得不爽：“你叫他名字比叫我的好聽多了?！?p>　　“噗！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好嗎?！?p>　　兩人打打鬧鬧，話題歪到爪哇國去了，忍冬看水漏的時間，在門外記得團團轉(zhuǎn)，兩個小孩玩得正歡哪里有人注意到他，“搖翠姐姐，行個方便，提醒少爺天晚了，該回去休息?！?p>　　不必忍冬提醒，搖翠也要去的，她笑道：“可以呀，不過你要怎么答謝我，比如，范婆婆小餅？”

　　范婆婆小餅就在縣南，店面很小，做出來糕點非常好吃，不少人到南潯縣，準帶上一兩盒范婆婆糕點回去，天蒙蒙亮，就有人排隊等待買糕點，到下午，基本售罄，去晚了鐵定買不到。

　　“行！”

　　忍冬咬牙點頭，搖翠去茶水間端來茶水，走進房間，換下壺里冷掉的茶，說到：“姑娘，天色已晚，早點休息吧?！?p>　　“聊著都不知道時間，呵~我也該回去休息，你快去睡，搖翠你別上茶了，省得她睡不著以后長不高。”

　　他打著呵欠，只瞄了一眼，以為搖翠端來的是泡好的茶，提醒她就伸展懶腰就走了出去。

　　一夜無夢。

　　次日，馬車裝好箱籠行李候在側(cè)門，裴行知帶著小廝，福伯和白蕓在身后跟著。

　　不見裴朔送行也是意料之中，可為什么，裴伯裴楊會在騎著高頭大馬，手攥著韁繩在馬車的前頭，肩上背著行囊，怎么看都覺得要跟他同行？

　　疑問的目光從裴楊臉上，移到福伯臉上。

　　福伯道：“裴伯裴楊回去述職，跟二少爺同路，他們的時間尚且充裕，老奴就請他們兄弟倆給二少爺保駕護航，這樣老奴也安心些。”

　　“有勞兩位裴侍衛(wèi)?！迸嵝兄馈?p>　　“駕！”車夫吆喝，揚鞭，巧勁打在馬匹身上，車轱轆轉(zhuǎn)動，馬車緩緩往前行駛。

　　“二少爺一路順風?！?p>　　福伯和白蕓的身影漸漸拋在身后越來越小，裴行知撩開簾子看了幾眼很快就放下。

　　而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京城，開國侯繼妻崔夢章聽丫鬟建蘭報禮物單子。

　　建蘭念罷，遲疑道：“要不要給大少爺也送禮，他遠在南潯縣求學，中秋沒能回來，奴婢擔心……”

　　“都是一家人，若按照這單子的多生分，你派人去添置文房四寶送去給大少爺。”

　　卻絕口不提讓裴朔回來。

　　她嫁到裴家快一個月了，從沒見過裴朔一面。

　　裴家結(jié)構(gòu)單薄，公爹裴隨隱身體健碩，一妻一妾病逝，留下大兒子，也就是她的夫君開國侯裴正穩(wěn)以及二兒子，二叔裴正善，二叔是姨娘水氏所出，自水氏歿了，二叔一家就分開單過，一妻一子，裴行知排行第二，比裴朔小幾個月而已。

　　裴正穩(wěn)的后院也安靜的很，像公爹一樣，同樣一妻一妾，韋棲香病逝留下大兒子裴朔，至于馮氏，以前是丫鬟，開了臉才抬起來的，生了兒子裴行寧，排行第三。

　　聽李氏說，裴家不是非一般的陽盛陰衰，有點兒邪。

　　想到公爹的妻妾還有韋氏都是病逝，崔夢章心里就憋著一口氣，生怕哪天也輪到她暴病而亡，寧可迷信，也不讓傳聞是武曲下凡的裴朔回來煞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