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空濛,晨雨微歇,雖然是冬季,寒風四面八方撲面而來,但北宮衡亦覺十分舒適,他已經(jīng)太久沒有看過別樣的風景了,他不禁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郊外的空氣帶著枯萎的味道但也帶著生機的味道。
“起得這樣早,昨晚沒有睡好吧?”北宮衡正站在欄桿邊望著遠方,南榮長歌無聲無息靠近問道,她記得昨晚的事情,也知道北宮衡守了她一夜,昨晚大概是這幾年來,她睡得最安心的一個夜晚。
“可能是因為從那些成堆的政務中脫離了出來,人也精神了許多,自然也不覺得困了?!北睂m衡語氣中有了久違的閑適。
雖然北宮衡閉著眼感受著郊外的空氣,但這樣的郊外,似乎各個感官都敏感的多了,即使南榮長歌悄然靠近,他也早就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今天雨也停了,再過一會兒便啟程吧?!蹦蠘s長歌倚著欄桿,將手伸出去,感受著冰涼微濕的山風,屋檐滴落一滴雨正好落在她的手掌心,她透著那顆水珠仿佛又看到了當年的他們,也是這般自在閑適。
“只是可惜了這樣的風景,只能如此匆匆別過了。”北宮衡語氣中頗有些感慨,此時此刻的心情是多久不曾有過了呢,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記原本縱情山水是這般讓人著迷了。
“青山未改,故人常在,便是來日方才。”
“青山未改——嗎”北宮衡淡淡地重復了一遍,眉梢露出一抹輕松的笑意。
“我倒是更想看看今日的皇城是哪般模樣,如鎮(zhèn)國之寶一般存在的丞相大人,一夕之間,叛逃而出,我很想看看現(xiàn)在城中那些人的表情?!蹦蠘s長歌揚起嘴角,依舊是傲立人間的姿態(tài),饒有興趣道。
北宮衡依舊鎮(zhèn)靜,淡淡道:“扶搖國少了一個丞相而已,少了一個丞相的扶搖國依然還是扶搖國,并無不同。”
“果然不愧是你說出的話。”南榮長歌失笑,說著走下樓去。
北宮衡也默契地跟在南榮長歌身后,兩人騎上小廝準備好的快馬,拿上干糧,兩人坐在馬背上對視一眼,隨后抽了馬鞭,兩匹馬同時奔騰而去,瞬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深深淺淺的馬蹄印。
而此時的楓筑城確實是一片嘩然,不到一個時辰,關于當朝丞相大人通敵的事情便傳遍了每家每戶,文武百官更是焦躁頭疼不已。
從前有無法決斷的事情,還有丞相大人定奪,丞相大人向來心思縝密,睿智仁德,所以眾人也認可丞相大人的能為,也倚賴著丞相大人的指點做決策,如今此事一出,拿不定的主意的朝中之事一時之間讓百官如無頭蒼蠅般。
百官既害怕自己妄自下決策做了錯誤的決定,又怕自己僭越了,如今無人從中周旋協(xié)調(diào),百官有氣有怒有哀有悲的,而且現(xiàn)在因方尚書臥病在床,眾人也無法去請示他,眾人也知御史臺的目光鎖在方府,所以也無人敢登門拜訪探問情況。
這時遇上有一些與后宮有絲絲牽扯的事情時,有人便提議去請那位新皇后主持局面,征詢皇后與后宮有關的事宜本也是情理之中。
這不,剛剛晨起不久,便有人來通報,說有幾位官員想面見皇后,希望皇后能指點一二,因為這樣一來,既不算越權也不用自己承擔所有的責任,百官心中打的這份心思梓柔又怎會不知道,但她也十分樂意做這個善后的人。
只是梓柔在聽到眾人頗有些微詞的抱怨后,便不經(jīng)意間給出了一些小小的指點,眾人請示完梓柔的意見之后,心中頗為滿意,欣慰離去。
現(xiàn)在北宮衡不在,北宮瑛不在,方胥也不在朝中,唯一令梓柔有些擔心的便只剩下方度離,方度離雖從未對北宮瑛表過忠心,但到底是方家的人,按照方度離的氣度秉性,他若是掌握了現(xiàn)在的狀況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而此時的方度離當真已是自顧不暇,雖然他已經(jīng)知曉了目前楓筑城的形勢,但是他卻沒有分身之術來處理。
與三千告別之后,方度離在回房的路上順便去了祠堂。
“辰楓?!狈蕉入x到祠堂見辰楓正在認認真真打掃著于是叫道。
辰楓回頭看到方度離,欣喜之情流于雙眸,小跑過來道:“公子,你怎么來了?”
“我已經(jīng)求了父親讓他免去你的處罰,你不用在此打掃了?!狈蕉入x想到答應父親的條件,有些欣慰地笑著道。
“真的嗎?謝謝公子?!背綏髂樕弦幌?,驚訝道。
“嗯,現(xiàn)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去做?!狈蕉入x收起笑意,眼神凝重。
“什么事,公子請說?!?p> “這份任務我只能交給你,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我要你幫我送一封信?!?p> “送給誰?”
“皇上?!狈蕉入x鄭重其事道。
“好的,公子交給我,盡管放心,我一定辦好。”辰楓也知道此事必定關系甚大,承諾道。
“據(jù)眼線來報,皇上到了珞州,珞州離楓筑城不遠,你一定要快馬加鞭在皇上離開珞州之前將信親手交給皇上,所有的事情我皆寫在信中了,皇上看完必有自己的決定。”楓筑城中的事情,以及他自己的猜測他全都寫在信中,若是辰楓不能在皇上離開珞州前將信送到,皇上一行人離開珞州后便要走水路,便更難以追上了。
“好,我會的?!?p> “假若,萬一,你遲了一步,皇上已經(jīng)離開珞州了,你要想辦法先一步到達錦昌,在此地等待,那是皇上離開珞州最后一個必經(jīng)的城鎮(zhèn)。”
“我知道了?!背綏鼽c點頭。
“離哥哥,我可都聽到了,我也要去。”此時,靈鳶邁著悠然的步伐過來。
她躲在暗處聽了有一陣子了,聽到辰楓有任務要行動,她也開始心癢癢了,日日呆在這如牢籠的府中,她早就想出去了。
“靈鳶,別胡鬧,此事非同小可,也許還會有危險,你一個姑娘家,辰楓還要分神保護你?!笨吹届`鳶的突然出現(xiàn),方度離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若是大哥,三弟或者其他人在暗處偷聽,他一定覺察得到,只是對靈鳶,他從未有過防備之心,無論如何,他都不愿讓靈鳶涉入渾水中,也不能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我可不需要辰楓保護我,我的武功也不比辰楓差?!膘`鳶聽到方度離這樣說,不滿地抱臂辯解道。
府中所有人都把她當作一個三歲的孩子一樣處處保護,什么也不讓她知道,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已經(jīng)十七歲了,再過一陣子就十八了,早就不是那個只會哭鬧的小孩子了。
“可是出門在外,意料之外的實權太多,就算你武功尚可,也不代表就能一路平平安安,況且,我父親和你父親也絕不會答應?!狈蕉入x極力說服靈鳶,他不想讓她涉險,尤其是現(xiàn)在的狀況。
“那你要幫著我瞞著大家偷偷出去啊?!膘`鳶調(diào)皮眨了眨眼。
“不行!”方度離嚴詞拒絕。
“離哥哥啊,你說的那件事那么重要,多我一個更安全啊!”靈鳶搖了搖方度離的胳膊。
“那也不行!”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嗯,還有什么來著,哦對了,感。。感。。?!膘`鳶轉(zhuǎn)著眼眸,手指抵著下巴思考道。
“你。。。你說什么?”方度離一時啞然,沒想到自己寫給三千的話,竟被靈鳶看到,現(xiàn)在聽到靈鳶在他面前念這話,方度離不禁耳根有些發(fā)紅。
“公子小姐,你們在說什么?”一旁的辰楓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神情茫然。
“哎呀,突然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但是說不定再過一會兒又想的起來了,府中的人肯定很樂意看見,或者聽到關于。。?!膘`鳶故意道,昨夜她見三千頻頻看著一張半折的信,三千更衣的時候,這封信突然從她袖中滑落出來,卻剛好被她看見。
“好了好了,你先閉嘴。”方度離見靈鳶的話欲出,急忙捂住她的嘴。
“那離哥哥是同意了?”靈鳶明白了自己的威脅奏效了,笑道。
她知道一向看似放浪的離哥哥在感情方面卻顯得格外的純情和正經(jīng),如果將他寫的情話公之于眾,他一定會尷尬地想自殺。
“待我想想辦法,這樣你先回去,我還要給辰楓交代一些事?!狈蕉入x無奈,靈鳶的話確實很有威脅性,但他自然是不會這樣輕易答應。
“那我回去收拾東西,你千萬不要想趁我不在偷偷走掉。”靈鳶滿臉興奮地笑著離開,走時不忘回頭如此警告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方度離連連點頭。
“公子,真的要帶上小姐嗎?如果你將小姐放出府去,被老爺知道,一定會責罰你的。”辰楓卻是一臉為難。
方度離拍拍辰楓的肩,無奈笑道:“我自然是不會同意,所以待會兒我把信拿給你,你快點收拾一下便馬上離開?!?p> “那小姐要是知道你騙她的話。。。”
“你以為我不答應,她便不會偷偷去嗎?所以待會兒你一個人獨自離開府中,她知道被騙了,肯定會找機會溜出去的,路上還是要勞煩你關照一下她了?!膘`鳶的性格,方度離最了解不過,不管他答不答應,只要靈鳶想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擋她,但是她若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那便也怪不得他了。
“公子,我明白了。”辰楓恍然明白,剛才公子答應只是為了不讓小姐再繼續(xù)糾纏,但是若真的幫助她逃出去,自然是少不得責罰,若是小姐自己偷偷溜出去,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走吧。”方度離笑笑,往自己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