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道路就在眼前,但三人行了二里多,仍是沒踏上山坡一步,看來若要上山,還得再走上兩三里路。
肖珂忽然駐足道:“你們聽,有水聲,附近有河,我現(xiàn)在渴極了,我們還是先喝點水再上山吧,那樣會更精神些?!?p> 她這樣一說,肖思南和銀濤也感到口渴起來。靜聽之下果然有水聲,肖思南道:“好,我們先去喝點水,順便洗卻身上的味道:“到了山上未必有太多水,供我們洗用?!?p> 三人棄了山路,步入林中,走不多遠,前面出現(xiàn)一條小道,水聲也漸漸大了起來,再走了一程,林中竟出現(xiàn)了燈光。
肖珂道:“這里有人住嗎,我們不如今晚在這里過夜?!?p> 肖思南道:“怕是山賊的住所,不過也好,倒省得我們爬山了?!?p> 肖珂想到她又要殺人,心中有些害怕。
待走得近了,只見一個不大的院落被一條小河環(huán)抱,院落中或樹或花修剪得都甚為整齊,一座小木屋就建在院落的正中,再看小河上時,一座小木橋橫架,橋邊分左右長著兩棵大樹,上面爬滿古藤。銀濤不禁心頭一動,又想起了“小橋流水人家”的詩句來。
肖珂道:“山賊的住所能修的這么好?這可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山賊了。我看這根本不是山賊的住所,只是個普通農(nóng)戶的小屋。”
肖思南也不說話,跨過橋去,忽然身前一物竄起眼冒綠光,緊接著汪汪地叫起來,原來是一條看家狗。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房中傳出來,只聽她道:“奶奶,不知有什么東西闖到我們院里來了,阿虎在那兒叫呢,我出去看看?!?p> 一個老婆婆的聲音慢悠悠地道:“小心些,可能是狼、豹什么的,你帶上柴刀再出去?!?p> 女子道:“唉!”咣當一聲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手里提把柴刀朝那條狗慢慢走來,口里叫道:“阿虎,阿虎怎么了!”突然看見了三個黑影,啊地驚叫一聲,退了一步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銀濤道:“姑娘莫怕,我們是過路人,在林中迷了路,不經(jīng)意間走到了這里,想在這里借宿一晚,可否行個方便?!彼f話聲音沙啞而蒼老,正是扮作了老奴。
女子道:“你們要去哪兒?這一帶都是山賊的地盤,你們怎么會到這里來?”
銀濤故作震驚道:“這一帶有山賊嗎?我還以為那個老樵夫在說謊呢,謝天謝地,幸好我們沒有遇到。他告訴我們這一路有山賊,我家公子固執(zhí)偏是不信,結果就走到這來了?!彼麉s不知自己和肖思南身上已經(jīng)染了不少山賊的血。
女子道:“呀!你們可不能再向前走了,前面就是有名的夜狼山,上面的山賊多的數(shù)不清,你們還是趕快走吧!”
銀濤一聽驚道:“當真?”回頭對肖珂道:“少爺,這可怎么辦呢,我們……我們還是快走吧,說不定明天就會撞上山賊的。”
肖思南粗聲道:“走什么,我們現(xiàn)在都累了,還是在這借宿一晚,明天再走吧,姑娘,就讓我們在這留宿一晚吧。”
女子為難道:“這不大方便,我家里很小。”見狗還在叫,拍拍它的頭道:“阿虎別叫了,他們不是壞人,快回窩去。”那狗立時收聲,乖乖地回到了窩里,只是一雙綠幽幽的眼睛仍舊盯著三人。
肖珂央求道:“大姐,你就讓我們在這住一晚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走?!?p> 屋里的老婆婆喊道:“阿瀅,我聽見有人說話,是些什么人???”
女子道:“奶奶,是些過路人,他們想借宿?!比缓髮θ说溃骸澳銈兊纫坏?,讓我和奶奶說一下吧,她若同意了你們就住一晚,她若不同意,只好請你們走了?!闭f完回到了屋里將三人的情況向老婆婆講了一遍。
老婆婆道:“過路人,趕了一天的路,也挺不容易的,就讓他們住一晚吧,不過明天早上可要趕緊讓他們離開,免得連累了我們。”
少女說聲是,走出來請三人進屋。
銀濤和肖思南握住劍柄步入房門,只要稍有不對,二人立時長劍出鞘,但屋內一切都很正常,完全是一派農(nóng)家小屋景象,簡單的家具,昏黃的油燈,一個白發(fā)如銀的老婆婆和一個衣著樸素的農(nóng)家少女,但二人仍是不敢放松警惕。
女子將三人引入屋內轉過身來,本是要笑的,但卻像見了鬼似的驚懼起來,笑容橫在臉上,啊地驚叫一聲:“你們……你們是什么人?”
肖思南嗆地亮劍出鞘,那女子啊呀一聲后退到老婆婆身邊,渾身發(fā)抖,老婆婆護著她喝道:“你們要干什么?不許傷害我孫女,你們……要東西盡管拿去,可千萬……千萬別傷害我們?!?p> 銀濤攔住肖思南說道:“老大嬸,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只是過路人,帶劍只是為了防身。”
老婆子道:“是……是……你們是過路人,請坐……隨便坐。”
銀濤覺得甚為奇怪,他們見了劍怎地怕成這樣,向肖思南看時才發(fā)現(xiàn)她滿身血跡,著實怕人,立刻明白了驚懼的來源,知道自己方才說謊被看穿了,為了讓這兩人安心,留他們住宿,嘆道:“哎,不瞞兩位,我們是被山賊追怕了。我們一行十余人,走著走著就被山賊打劫了,我們三人拼命抵擋才逃到這里,其余同行的人都給殺了,我們身上滴的都是同伴的血呀!”說至此變得哽咽難過起來。
肖思南也粗著嗓子道:“是啊,大娘,我們是被山賊嚇怕了,才會拔劍,請不要害怕?!闭f罷還劍入鞘。
老婆子道:“這幫山賊可真是造孽呀!我的兩個兒子都被他們拉上山作了山賊,結果都死了,兒媳婦也嚇跑了,現(xiàn)在就剩這么一個孫女兒。”說道此眼淚花花“我的兒呀,我的狗娃呀!”哭了起來。
那女子道:“奶奶您別難過了?!眽蚜藟涯懽拥溃骸叭徽堊?。”
肖思南也不客氣,坐了下來。銀濤道:“多謝了?!币沧隆?p> 肖珂見那老婆子哭的難過,說道:“老奶奶您別再傷心了,這樣哭很傷身體的,您的兩個兒子在天上看到您哭了也會哭的?!弊呱锨疤统鍪峙羴斫o老婆子擦眼淚。她少女語音不改,說起話來輕輕甜甜的很是動聽,老婆子慢慢止住了哭,兩人竟聊了起來。
原來這山原先叫“夜朗山”,十多年前來了一大幫山賊把山前山后的村民都趕走了,占了此山,改名為“夜狼山”。老婆子原先就住這里的,兩個兒子狗娃、明娃就是在十多年前被拉上山去的,不久外出打劫被人殺死了。她孤苦伶仃地靠著孫女阿瀅養(yǎng)活才得以保命,山賊因她兒子的事倒是不再來驚擾她們。
阿瀅給三人倒了清茶就坐在老婆子身邊安慰她,肖思南趁她不留意,用銀針試了三杯茶水,沒有毒,三人喝了又感到餓卻不敢要她們的食物吃。銀濤打開包裹,取出從客棧帶的十多個饅頭與二人分食,屋內共有兩盤坑,一盤是老婆子的,一盤是阿瀅的,阿瀅讓出自己的坑讓三人睡了,自己便和老婆子擠在一個坑上。銀濤在屋內轉了一周沒發(fā)現(xiàn)有何不對,便將行李放下。
阿瀅端過一盤清水道:“三位先洗漱一下再休息吧?!?p> 銀濤和肖思南都是改了裝的,一洗立時恢復本來面目,更何況肖思南還帶著面具呢,便道:“我們身上太臟了,在這里洗漱不太方便,還是在外間的好?!比俗吡顺鋈?。銀濤走到狗窩邊見狗竟然不叫,用腳一撥,那狗已經(jīng)死掉了,立時驚恐起來。
到了小河邊,肖珂什么都不管撩起水嘩嘩地洗了起來。銀濤將肖思南微微拉近悄聲道:“那條狗死了,這里有古怪?!?p> 肖思南道:“我知道,屋里那兩個人看不出什么問題,那狗是孟太華殺的?!?p> 銀濤大驚,差點叫出聲來,肖思南用手劃著水,接著道:“他在客棧里已經(jīng)認出我們了,一直在跟蹤。這人太可怕,惹不得,我們只做不知道便是,我之所以要上山殺那幫上賊,就是想借此設法擺脫他,以后我們行事要特別小心?!比缓笞叩竭h處摘下面具和假胡子,洗了起來。
三人洗過之后,身上汗味沒了,古怪的香味也果然不見,清爽了許多?;氐轿輧龋y濤讓肖思南和肖珂睡了,自己坐著守夜。靜聽四周,除了蟲鳴更無任何響動,心境慢慢放松,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尖銳幽長的哨聲將銀濤驚醒過來,聽這哨聲傳的極遠,驚得林中鳥兒紛紛鳴叫不絕,顯然這人的內功已經(jīng)有了相當厚實的根基。
銀濤睜開眼睛立時感到不妙,自己竟是趴在坑上的,身體酥軟無力,動也不能動,似乎還被繩子捆住了,心中暗叫“糟糕,中了山賊的暗算了”,不知兩個姑娘現(xiàn)在怎么樣了。抬眼看時,肖思南被一條麻繩綁住,坐起來靠在墻上,已經(jīng)醒了卻不能動,眼中盡是埋怨。肖珂就在她身邊躺著,繩索加身卻睡得正香,睡夢中還帶著微笑,一縷金色的朝陽從窗中射了進來照在她雪白潤紅的臉上,看上去便像一顆水靈靈的仙桃兒,越發(fā)可人。
銀濤一時間看得呆呆出神,忽然想到三人身處險境,須得趕緊叫醒她,想個策略逃離才是,欲張口叫喊卻發(fā)不出聲來,心中大急想移動一下身體卻連一根小指頭都抬不起來,不由地驚惱夾加。
腳步聲輕響,一個女子飄然入室,卻是阿瀅,她裝束未變,但臉上已然沒有了昨晚那種鄉(xiāng)村姑娘特有的淳樸、黯然的鄉(xiāng)土氣息,變得靚麗多姿起來,儼然便是權貴之家慣養(yǎng)出來的千金小姐,高貴而又高傲。她向銀濤和肖思南輕輕一笑,說道:“兩位的武功還當真不凡,這么快就醒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最快也到今天中午了呢,這可真是低估了。哎!可惜我香粉的功效不能長久,否則也不用將三位捆綁起來,三位可別見怪?!闭f罷又是一笑,楚楚動人。這笑讓人見了不由地心中歡喜,便要向她回笑,似乎與她有再大的仇怨,在這一笑之中也恨不起來了。
過不多時外面腳步聲大作,一下奔入十余條黑衣大漢,進了屋子恭恭敬敬地齊向阿瀅施禮,當先一人卻是王老九,看到坑上被綁的三人,跨上一步道:“少寨主果然智計非凡,吹灰之力不費就將這三人給擒住了。哼,這三人孫猴兒的小把戲,終是抵不上少寨主如來佛似的大神通?!痹瓉硭惹八f的少寨主并非覃暉,而是這位阿瀅姑娘。
阿瀅道:“別這么多話了,架了這三人趕快走吧,余奶奶就快回來了,可不能讓她看到了你們?!?p> 王老九道聲“是”,一揮手,六名大漢上前架起三人。肖珂被驚醒了,看見三人被綁大叫道:“你們作什么,快放了我們?!鄙眢w扭動不止。阿瀅臉現(xiàn)驚色,顯是沒有料到香粉竟然迷不倒肖珂。她卻不知,昨天香粉落下時,銀濤被肖思南按在地上正好擋住了她的身體,因此只有少許香粉落在了身上,再一換衣服就幾乎沒有了,并未受到香粉的危害。她昨日一下午的驚恐和惡斗,身心早已疲略不堪,再加上不懂世事,心中從來沒有憂慮,一倒頭就睡熟,被人捆綁起來竟也沒有發(fā)覺。
阿瀅冷笑一下道:“這位小姑娘可當真好本事?!币粕锨叭ド熘副惴庾×怂奶幯ǖ溃顾齽訌棽坏糜纸胁坏?,然后對十余人道:“你們先走,我留下來向余奶奶說一聲,隨后就到。對了,不知怎的,余奶奶的狗被這三人給弄死了,王老九你們回山后快找一條好狗送來?!蓖趵暇欧Q一聲是,領了眾人便走。
三人被這幫山賊架在肩上,向東出了林子,然后徑向北去,上了山道。這山路崎嶇怪異,東折一下,西歪一下,極不好走,但這幫山賊顯是走得熟了,一路上笑罵一段,粗話連篇,漫不經(jīng)心之間便已到了山腰,途中不時有人從隱秘處竄出來向眾人對口令打招呼。王老九出口成屁,將見到的每個人都大罵一通,怪他們讓自己對口令,那人就只是嘿嘿干笑陪著不是。
后面山道上又來了十余山賊,打過招呼就跟在后面,走不多遠又有一撥上來,接近山頂時已匯聚成一個五六十人的大隊伍。這些山賊顯然都是事先派出伏擊他們的,現(xiàn)在功成收隊。越往上走戒備越發(fā)森嚴,四下活動的人也是越多,見了三人紛紛圍上來觀看,山頂上低矮的房屋連接不斷,形成了一個大村落,三人被架到村子中央的大屋舍時,身后已經(jīng)跟了五六百人。好大的一個山賊巢穴,銀濤暗自慶幸三人昨晚沒有硬闖上山,否則這么多山賊,三人怎能抵擋得了,怕是早被亂刀分尸了。不過現(xiàn)在三人的處境可也大是不妙,若是山賊的頭兒下令砍了三人,反不如大戰(zhàn)一場再死來得痛快。
王老九帶著三人進入屋舍中的一座大廳,笑呵呵地朝著坐在正中太師椅上的老者道:“寨主,人我?guī)砹?,您看怎么處置?”這老者面目甚是清雅,手持茶杯,沒有半分山賊的氣息,不過人們都知道,越是厲害的山賊越不像山賊,這老者顯然是厲害山賊中的佼佼者。
他向三人瞅了一眼對王老九道:“老九,干的不賴!今晚給你慶功,先將三人綁在柱上吧?!?p> 王老九嘿嘿笑著道:“寨主過獎了,其實這都是少寨主的功勞,她才藝過人,智勇無雙,設下條條妙計,小的只是代勞施為而已。”他這話雖是自謙,想來定也不錯。然后一揮手道:“將三人綁在廳中柱上?!?p> 忽然一個聲音道:“慢著?!睆膬仁易叱鲆蝗藖?,卻是阿瀅,她此時已換了裝,紅衫綠帶,珠光寶氣,嬌艷動人。她向老者道:“爹爹,這三人可不能像一般人那樣綁在柱上。他們武功高強,英雄了得,若非我們事先按照下了詭計,怕還當真擒他們不住呢,您老人家向來不是很尊重英雄好漢嗎,又怎能將他們綁在柱上呢?!?p> 老者笑呵呵地道:“乖女兒,依你說該怎么處置他們呢?”
阿瀅道:“嗯,他們此時中了‘酥骨迷香粉’,要動怕還得再過上一天兩天呢,那個小姑娘雖然能動也被我點了穴道,此時又都用繩子綁住了,我們就以待客之道招待他們吧。”
老者道:“待客之道?嗯,好好好。老九,請三位客人上坐,小翠給客人上茶?!?p> 王老九命人將三人各放在廳中的三張座椅上,一個小丫頭奉上清茶退下。
阿瀅道:“三位,這可得罪了?!弊呱锨叭ピ趦蓚€茶杯中各放了一顆白色藥丸,命人捧著給銀濤和肖思南喝了,隨手解開了肖珂的啞穴,茶一入口苦澀難耐,但二人身不能動,連舌頭都酸軟了,被人灌了茶水氣憤異常,瞪眼相視,不知對方又在使什么詭計。
老者道:“阿瀅,你怎能給他們服解藥呢,他們若是能動了豈不糟糕?!?p> 阿瀅笑道:“爹爹不必擔心,這藥量很輕,只能讓他們說話,要想抬一抬手指都不能,我們還有話要問呢,他們若是口不能言可不太好?!崩险咝χc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