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的話和剛才樵三的話重疊,風天諾心里堵得難受,拿過一個地瓜,啃了一大口,硬逼著自己咽下去。
“月兒,是不是你也覺得我過份?對不起,是我沒用,讓你跟著我吃苦,還給你添麻煩……”,風天諾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聽得小月很是于心不忍,但終歸他吃東西了,這就好。
她怕如果自己這就道歉的話,明天起來風天諾又不肯吃東西了怎么辦,所以想了又想,覺得還是過了這幾天再說。
“你也知道???不過你現(xiàn)在肯吃東西了就好,我姑且就原諒你吧。下不為例!”,小月故意板著臉。
晚上的時候,作為補償,小月將風天諾摟的很緊??墒前胍估铮瑓s被風天諾撥開了手。
雨很大,伴著雷聲。他怕打雷,可是他更怕吵到小月。他不想讓小月看到自己這副樣子,他不該沉淪于過去的陰影,他該像個男人一樣拋開過去,勇敢的替她遮風擋雨。
他讓自己直面著雷聲,忍著腹內(nèi)的疼痛,靠墻站了一夜。天快亮時他脫力的站起回去,然后一覺睡到晌午。
這樣錯過了飯點,是不是就不用吃那些總是勾起他傷痛記憶的東西了?這么想著,他就繼續(xù)閉著眼睛裝睡。
可是沒想到,他沒醒,小月也將自己的吃食放在桌上等他一起吃。無奈,他只得睜開眼睛。
小月以為凡事有了開頭就算是過關了,不想當她將吃的端到他眼前時,風天諾還是皺起了眉頭。
“我昨晚吃撐了,還不餓?!?,這算是一個合理的說辭吧,可是小月并不買賬。
他并不是不想吃,只是昨晚吃了后,強忍了許久,還是吐了個干凈,這會兒仍覺腹痛,真是吃了還不如不吃。
“我沒騙你,真的……”,話說一半,看著小月清亮亮懷著期待的眼眸,他深覺慚愧。也許吃的多了,就會習慣了也說不定,這么想著他又一次把這些吃的吃了下去。
可是經(jīng)過一夜的折磨,身體早就有些扛不住,結(jié)果沒吃進去多久,就一股腦全吐了出來,并且伴隨著強烈的腹痛。
風天諾疼的滿身是汗,腦子里飛速的閃過那些不堪的過往……
他真沒用,怎么就是邁不過那些過往了,想他已經(jīng)成年了,那些不堪的往事也已過去十年,可他怎么就是忘不掉了?他抱著頭,卷縮著身子痛苦不堪。
小月嚇壞了,趕緊去把脈,可是脈象上并看不出什么!難道,難道,是心里作用?
猜測到可能的原因,小月自責不已,她怎么就簡單的認為他是嬌氣了!
“對不起,咱們不吃了,不吃了?!?,她將他緊緊的摟進懷里,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溫度,終于,他慢慢的平復下來。
當天晚上,小月聽到了一個令她心都要窒息的故事。
當時年僅八歲的風天諾,死里逃生,被一對跑江湖的父女所救,因為他們家里窮,每天僅能供給他一個窩窩頭,或者地瓜。
每天忍饑挨餓不說,身上的箭傷更是因為請不起大夫而潰爛流膿。
“箭傷靠近胸口,許是爛的太深了,所以胸前的胎記就沒有了,后來就再也沒有長出來。也有可能是那個人給我用藥的緣故,他就是故意要讓爺爺懷疑我?!?p> “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蒙著臉。是他給了我毒針,但我以為那些只是普通的防身針罐。我不是故意要傷將軍的,他對我用強,我太害怕才按動了針筒的機關?!?p> “你失過憶?”
“可能是我太軟弱了,不想記著那些事,后來勇敢一些了,就恢復了??赡菚r候爺爺已經(jīng)認定了我是冒充的,一心想要趕我走……”
她以為自己對風天諾很了解,卻還是了解的太有限。他說的很簡略,并沒有說很多的細節(jié),可有些可能的細節(jié),她又怎么猜不到!
一天一個窩頭或地瓜,那種饑餓的滋味是如何折磨他的?
那種傷口潰爛的疼痛,到底有多么的難以忍受?
如此情況,他是怎么活下來的?難道是他口中的那個人救了他?
可既然那個人不安好心,那在被那個人抓去期間,那個人有沒有使用殘忍的手段逼他?
他又是如何逃出來,又如何被送回風府的?
到底是怎樣的慘痛回憶,會讓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不堪回首,短暫性失憶?
九死一生,回到親人身邊,卻換來親人的不相認,他當時到底有多痛苦?
而他說自己太害怕,所以放了毒針,那究竟是有多害怕,才會讓一個孩子不惜傷害至親,那段時間,風焰又是如何對待他的?
這一切他都沒有細說,但她都想的來。他更沒有說他的母親和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想必那才是他最深的夢魘吧!
她緊緊的抱著他,將臉貼在他的胸膛,傾聽著獨屬于他的心跳聲。暴雨依舊在下,伴著雷聲陣陣,可這一次他沒有怕那雷聲。
“以后,有我愛你,心疼你。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吧!”,她伸長了手臂,將他攬在懷里,用小小的身子固執(zhí)的想要愛他、護他。
風天諾看著執(zhí)著于要將自己攬于懷中,恨不得如同嬰兒般呵護起來的女子,頗有些哭笑不得,可心底的那跟弦卻輕輕地顫動著發(fā)疼。他就那樣任她攬著,抱著……
在她的懷里睡去,沒有任何的噩夢擾他。一覺睡到天亮,暴雨還在下,身邊的人兒卻已不見。
“月兒——月兒——”,風天諾喚了幾聲,沒有人回應,空氣里卻飄來一陣陣的香味。
那香味很是濃烈,誘惑著他饑腸轆轆的胃。他起身,推開門循著香味而去。沒走幾步,正對上迎面而來的樵三。
“快回去躺著,別添亂?!?,樵三粗聲粗氣道。
小月妹子一早喊他起來一起出門,他還以為她終于對她那個夫君死心了,發(fā)現(xiàn)他的好了。不想?yún)s是為她那個夫君去下河抓魚。
暴雨天的下河抓魚,也真能夠想的出來。哎,如此情深的女子,卻配給了這樣的夫君,當真是暴殄天物??!
“小月妹子——他醒了——”,樵三朝著廚房的方向喊了一嗓子,走開了。
“你怎么起來呢?別亂跑,回去躺著,吃的馬上就好?!保≡孪蝻L天諾的方向看了一眼,將煮好的魚盛到盆里。
河水暴漲,里邊的魚都躲在河底,實在難抓。雖然只抓到了一條不怎么大的,可好歹有的吃了。
小月將魚端進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風天諾一直盯著他看,就慌忙解釋道,“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村子里的那條河里有魚,以后你的吃食都不用愁了?!?p> “是我央了樵三,他幫我抓的。我只跟著他,什么也沒干,算是不勞而獲吧?!?,小月故作輕松,將被河里的亂枝劃花了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風天諾眼里含著淚水,吃完了所有的魚肉,就連魚湯也一滴不剩。
吃完了飯,風天諾把小月的手拉過來要給她上藥,小月卻心疼那已剩不多的藥膏,不肯給他。
“藥膏就剩這么一點了,你該不夠用了,就這種小傷,咱就別浪費了,好不好?”
風天諾一把奪過來,在小月肉疼的目光里,那忍了很久的淚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你哭什么?我不疼的?!?,她抬手為他拭淚。
“月兒。我很開心你如此愛我,可你不許再這樣做。你只要陪在我身邊就好!”,他捉了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
淚水滴在她手上,也將她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