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了林宇浩的話。
盡管,我和他已經(jīng)失去了最初的純真,也沒有了最初的癡心不改。
但在這一刻,我選擇了相信他。
雖然眼前的現(xiàn)實很明顯地給我透露出一個事實:在我不在的那段歲月里,林宇浩是過著“萬花叢中游,片葉都沾身”的日子的。
但我,還是選擇了相信他的話。
我相信他不會拿一個無辜的小生命來作為對背叛的報復(fù),也相信他不會玷污青蔥歲月的美好,讓我陷入“插足者”的尷尬境地,所以在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時,我很善解人意很溫柔體貼地以去處理公司事務(wù)的名義催促他離開了病房。盡管對于他是否會真的回到公司處理事務(wù),還是會去應(yīng)某個女人的邀約,我的心里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慢慢地走下床,慢慢地走到窗邊,從窗簾的縫隙中望出去:外面,車水馬龍的街景繁華璀璨得猶如另一個世界,來來去去的車與人,猶如螻蟻一般,隨著河流一樣的街道,合著濃密的樹蔭,蜿蜒消失在鱗次櫛比的高大建筑物背后。
看著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擦間而過,成就著庸碌茫然的人生,或悲傷掩面,或腳步匆匆,或麻木呆怔……仿佛一個孤獨的看戲人,在這一刻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寂寥,一絲被現(xiàn)實世界暫時放逐的寂寥。
而這絲寂寥在看見林宇浩急匆匆地走出醫(yī)院住院部大樓一邊接打電話一邊急匆匆地穿過人群走向停車場的身影后,漸漸地化作了滿腔的傷感。
我以為,有些事能堅持一輩子,有些人可以牽手整個人生,有些感情永遠不會褪色,然而,看到林宇浩急匆匆離開醫(yī)院的身影,我知道,因為人生步伐的不一致,因為暫時的貪戀與迷眼,因為歲月巨輪的輾壓,在沒有選擇,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我和他都已經(jīng)放棄了最初的單純與執(zhí)著,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
墨色緩緩涌滿天際,夜幕正式降臨,城市逐漸變得霓虹一片。
從遠處收回目光,望向樓下,花園里,白凈的石子路像一條波平如靜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樹影里,合著那些因風(fēng)吹而沙沙作響的樹葉,在夜色織就的大網(wǎng)里,像一條瑩白的玉帶,隱藏了細致,保守著秘密,模糊而空幻。
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慢慢地轉(zhuǎn)身走回病床邊,慢慢地在病床邊沿坐下,慢慢地出手輕撫上小腹,抑下那些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的傷感情緒,我思考起了接下來我應(yīng)該做的事情。
將想要做的事和想要說的話在頭腦里仔細思慮一番,感覺到所有的想法和語言都已捋順潤澤好,我緩緩穿好衣服,緩緩站起身,緩緩走出病房。
病房外面,長長的走廊,燈光明亮,空無一人。
走廊兩邊全是病房,沒有其他裝飾,明亮的日光燈讓一切看起來干凈而整潔。
數(shù)著門牌號,我慎重而緩慢,一步一步地往父親所住的病房走去,腳步在安靜得幾乎沒有一絲聲音的走廊里,發(fā)出輕微而空洞的回音,給空蕩蕩地走廊憑添了一股子清寂。
突然,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
我抬頭望過去,內(nèi)心莫名地閃過一絲緊張,有些害怕遇見心念的人。
讓我慶幸的是,來的人是一位戴著口罩端著瓷盤的年輕護士小姐,有著溫暖的笑臉和關(guān)心的話語:“怎么出來了?你應(yīng)該好好躺著休息的??!”
“躺久了身體都僵了,”自然地朝她一笑,我掄起胳膊在空中象征性地舞了兩下,“出來活動活動,透透氣?!?p> “適當(dāng)?shù)刈邉邮强梢?,但別太用力哦!”護士小姐毫無停頓地與我擦身而過,熱心腸地叮囑了一句:“早點回房休息,別走遠了!”
“謝謝……”微微一笑,我提腳繼續(xù)往父親病房所在處走去。
叮,電梯到達的提示音在走廊中段的大廳清晰響起。
緊接著,一陣尖銳而嘈雜的腳步聲從電梯方向傳來。
我抬頭望過去,視線掃過走廊中段懸掛的夜晶電子報時器。
這個時間……
這么晚了,還有病人么?
別人什么時候生病,關(guān)我什么事呢?
搖搖頭,我的心底閃過一絲對自己熱心于關(guān)注別人的唾棄。
側(cè)頭看了看身邊的門牌號,我繼續(xù)往前走著,拖鞋踏在光凈的地磚上,一塊又一塊,給人一種時光從身邊流逝的感覺。
“是這層嗎?”清脆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女人冷傲地問話聲從大廳方向傳來。
冷傲而張揚的女人聲音,有些熟悉,感覺似乎在哪里聽到過一般。
我怔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抬頭往走廊中段的大廳方向望去。
雖然明明知道不應(yīng)該,也不可能,我的內(nèi)心卻還是莫名地閃過一絲期盼,盼望著在大廳拐角處出現(xiàn)的是自己見過的笑臉或者熟悉的身影。
“就是這層,董事長?!币粋€陌生男人維維諾諾地答復(fù)道:“9樓32病房?!?p> 9樓32病房?
這不是我正去向的父親的病房號嗎?
我的心底升起強烈地疑惑。
往父親病房里去,一定是我認識的……這么耳熟的聲音,會是誰呢?
在腦海里使勁兒地搜索,想了半天,我卻怎么也想不起這個有著倨傲聲音的女人是誰。
“你到停車場等我,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迸死溆捕麤Q地吩咐聲再次傳來。
“…………”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高跟鞋踏擊地板磚的聲音,清脆響起,優(yōu)雅而有力,像奔馳的馬蹄聲,在靜謐的走廊里,格外地響亮。
我一動不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大廳方向,生怕錯過了看清那女人臉面的機會。
可是,那個女人……
轉(zhuǎn)過大廳拐角,看了一眼病房指示牌,那個女人徑直向父親病房所在的方位走去。
沒有停頓,沒有張望,甚至連微微側(cè)頭的姿態(tài)都沒有。
像一位貴族般不可褻瀆的倨傲女王,她就那么昂首挺胸氣質(zhì)十足,踏著優(yōu)雅而有力地步伐,咯噔咯噔,向父親病房所在的方位走去,給我能夠看到的,只是一身時髦精致的衣裙一個婀娜多姿儀態(tài)萬方的背影和一頭燙染得很是時尚的頭發(fā)。
她是誰?
呆呆地站在原地,胸口感覺到一陣夜風(fēng)吹過的涼意,我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么晚了,居然還有如此有氣勢有氣質(zhì)的女人來探望我那老實靦腆性格內(nèi)向的父親!
這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