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遠處有探馬飛馳而來,稟告道:“有宋軍從西面殺來,護衛(wèi)西路的查威將軍被一槍挑死!敵將驍勇,無人能擋!”
鋒云頓時皺起眉頭,難道是他?為何是從西面來?
忽然,金兵一陣騷動,西北面的大道上,一個白袍鐵甲武將高舉一面赤色軍旗疾馳而至。
遠處的金兵先是嚴陣以待,隨后當看清了他的模樣,不知誰叫了一聲,“那魔頭來了!紫嚴山魔頭!來踏陣了!”
有的金兵緩緩后退,但也有金兵不知岳飛的厲害縱馬而出,原本嚴整的陣型頓時出了缺口。
岳飛穩(wěn)穩(wěn)站定,看著沖來的騎兵,舉起了“蕭瑟飛舞”。一箭,兩箭,三箭!他手指一搭在箭壺上,就取出三支箭。弓弦清響,三支箭就連珠而出,第二口氣換過,就又是三支。前方?jīng)_來的十來騎金兵,全部落馬無一例外。岳飛最后一支箭破空而出,驟看射得漫無邊際,但正當金兵們詫異地看著那距離自己偏差甚遠的箭頭時,那羽箭精準地釘在了最高的那桿軍旗上。
喀拉!軍旗晃了一晃,旗桿發(fā)生了龜裂,碩大的旗頭直接墜落。“??!”數(shù)百人同時發(fā)出驚呼,就好像數(shù)百人同時中箭一般。
岳飛傲然舉弓,他距離那旗桿足有兩百多步遠!
戰(zhàn)場另一邊的雁字營,也看到了這一幕,“是岳飛!”牛皋大叫道。
軍士們長槍擊地士氣大增!姚平雁深吸口氣,眼中淚花一晃而過,“等我號令,隨時準備反攻。”她努力平穩(wěn)語調道。
姚素帶著損失過半的大刀隊來到前方,她望著岳飛的身影,這世上真有萬人敵嗎?但這對面可是千軍萬馬??!
看著肆無忌憚,單槍匹馬靠近本陣的岳飛,連心善兒握緊大刀,冷笑著縱馬而出!
踏過滿目瘡痍的戰(zhàn)場,岳飛大槍微微下壓,眼中射出冰冷的殺氣,戰(zhàn)馬馳出數(shù)十步,陡然沖起!宋金兩邊的軍士同時爆發(fā)出吶喊聲,但金兵的聲音明顯高過宋軍。
兩匹戰(zhàn)馬一黑一白,風馳電池般靠攏!眼看馬頭接近,岳飛槍桿上的大旗突然展開,漫天紅影擋住了敵人的視線。連心善兒大喝一聲,長刀橫掃向前,試圖劃破旗幟。岳飛忽然亮出槍桿下的湛盧劍,劍鋒挑向對方心口。
連心善兒大驚,人影一閃避到馬鞍另一邊。岳飛劍鍔一轉,劍鋒在其肩頭掃過,險些將對方的胳臂斬落。連心善兒翻身落馬,鮮血灑了一地。岳飛收起寶劍,高舉瀝泉槍,繼續(xù)催動戰(zhàn)馬沖向金兵中軍。
這電光火石的一個照面,讓所有人目不暇接。宋金雙方大多數(shù)人還沒明白怎么回事,連心善兒就已落馬。宋軍頓時大聲歡呼。
“沖鋒!反攻!”姚平雁大聲喊道。她麾下的軍士立即瘋了般的沖出營寨。
鋒云并不慌亂,他的兵力占據(jù)足夠優(yōu)勢,即便對方有惡魔般的武將那又如何?但他剛要下令迎敵,東南方的白馬河上,響起了隆隆戰(zhàn)鼓聲。
小校來報:“壽陽城的宋軍已渡河增援!”
“完顏銀樹大人的兵馬呢?”鋒云問。
“小的不知!”小校回稟道。
忽然又有小校來報:“白馬河西面的刀盾營遭遇突襲,已潰不成軍!”
鋒云倒吸一口冷氣,到底哪里出錯了?他有些不甘心地看著戰(zhàn)場,岳飛已突入前陣。鋒云略帶氣悶地下令退兵,今番本是必勝之役,為何又讓他起死回生?
姚平雁的軍隊損耗過半,并不具備追擊的能力,她收攏軍士迎向岳飛那支輕騎,意外的發(fā)現(xiàn)那隊人馬損耗極小。
岳飛下馬施禮道:“岳飛幸不辱命,突襲金兵刀盾營成功!”
姚平雁露出苦澀的笑容,想說一句辛苦了,但自己這邊實在損失慘重,若是岳飛在此留守,會否好一些呢?
岳飛看出對方心思,讓季鋒交上一個小箱子,里頭全是金國的文書,包含兩幅作戰(zhàn)圖?!澳侵Р奖藬?shù)不多,但帶兵的級別不低。岳飛不懂金國文字,不過壽陽城里一定有人懂。”
“這是大功一件!”姚平雁精神一振,但眼神依舊暗淡。
岳飛沉聲道:“岳飛回兵晚了,讓我軍損耗過大,請大人用軍法?!?p>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這如何怪你?”姚平雁看著周圍,心里嘆了口氣,是我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女兵真不該到這樣的地獄來。楊門女將的事,只在戲文里說說就夠了。
這時,遠端有人叫道:“三妹!”
姚平雁望著遠處飛奔而來的青年武將,臉上終于綻起笑容,緊趕兩步迎了上去。
“你不用苛責自己,你能擊退包圍的金兵,還能及時趕回已很了不起?!迸8扌÷晫υ里w道,“我們這里損失的確大,但要怨只能怨壽陽城的軍隊為何遲遲不出來。”
“我們誰都不怨。”姚素坐到地上,精疲力竭的她全身都在發(fā)抖,用了幾次力都不能站起。
“你還是歇著吧?!迸8扌ξ馈?p> 姚素望著遠端和姚平雁熱絡交談的將官,慢慢道:“那是我家統(tǒng)制的哥哥姚平冠,西軍冠字營的統(tǒng)制。有他在壽陽,援軍仍舊姍姍來遲,那些大人們到底怎么回事?我們什么都不怨,只是可惜了這些姐妹兄弟?!?p> 岳飛看著四周忙碌搬運尸體的軍士,臉上再無戰(zhàn)勝的喜悅。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打仗都是這樣?!迸8拗浪谙胧裁?,小聲道,“若沒有你的方略,而壽陽援軍又遲遲不到,全軍覆沒并非危言聳聽?!?p> 岳飛苦笑了下,和軍士們一起打掃戰(zhàn)場,有些女兵衣不蔽體的倒在山坡下,叫人看了心中黯然。而遠處姚平雁朝他的方向指了指,似乎在介紹什么。
位于晉中東面的壽陽,素有并州糧倉之譽。自古以來,欲取太原必下壽陽。如今金人面對城高墻厚的太原城,試探攻擊取之不下后,用的也是同樣的方法。先襲取周邊的縣城,最后強攻太原。而早在五天之前,西軍副帥完顏銀樹的先鋒大軍就已兵臨城下。
縣城前方的汾河支流蜿蜒而過,讓整個城郭顯得古意悠然。但越靠近城池,血腥味就越是濃厚。中軍營寨設在原來的縣衙,此地如今由楊可世、折可循、姚平冠三支部隊駐守。在得到岳飛提供的金兵軍事圖后,眾將緊急議事。岳飛被安排旁聽,但也僅限于站在議事廳的臺階下。
縣衙外不遠處,有一個集市,百姓和軍士聚在一起,互換一些必須品。軍糧換藥物,又或者軍刀換一些雜物。城里仍舊留有許多大宋百姓,他們并非沒有機會離開,而是不愿離開這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
集市的角落里,季鋒給眾軍士講著他們突襲金兵的事,但他說話簡潔,驚心動魄的大戰(zhàn)只說了一會兒就講完。反而是張用眉飛色舞的講述了,自己繞過金軍防線入城報信的事。
張用當時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從白馬河的下游渡河,入城前還解決了兩個巡邏的金兵。一開始守城的宋軍不放他進城,是他出示了平雁將軍的信物,才被準許入內。而他第一時間見到了姚平冠大人,但帶兵出城卻不是姚平冠一人可以做主。壽陽大營為此開了臨時的作戰(zhàn)會議,當時會議進行了有兩個時辰,最后結果居然是觀察一下再說。
“平雁大人是平冠將軍的親妹妹,怎么可能會不救?”季鋒皺眉道。
張用道:“這種事我也不明白,只知道連日來金兵一直攻擊壽陽北門,楊可世將軍和對方戰(zhàn)了幾個回合都沒占到便宜。而城里可用的士兵更不斷減員,將軍老爺們一致認為對方包圍雁字營是一個陷阱?!?p> “這的確是個陷阱?!奔句h點頭道,“岳飛跟我分析過,但也正因為對方是為了圍點打援,為了奪取壽陽城。雁字營才有存活的機會?!?p> “沒錯,咱們壽陽城里的大人們也不是傻子,絕不會出去撞墻。只是這樣一來,姚平冠大人就極為惱火?!睆堄每嘈Φ?,“我當時一路跟著平冠大人,可以知道他有多著急。我們帶著小隊出城,一直在注意河西邊的戰(zhàn)局。原本平冠將軍看到金兵的聲勢都快絕望了,但誰想到雁字營竟能抵擋住金狗的連翻進攻。平冠大人下定決心,回城調動本部人馬出城救援。而楊可世大人這時接到了一份捷報,說是有不明部隊,在白馬河上游擊敗了金兵的千人隊。于是他決定出北門吸引金兵注意力,讓平冠將軍救援雁字營?!?p> “怪不得他們用了那么久才來。”牛皋怒道,“敢情是沒有岳飛那一戰(zhàn)的利好,他們都不準備挪窩!”
張用悄聲道:“實際上楊可世大人一直傾向于出兵,但折可循大人就有點別的心思。大老黑,這事兒可不是我張用不出力,我是第一時間入城送了消息。是那些官僚們太不得勁兒了?!?p> 牛皋咬牙等著縣衙大門道:“老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