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亞夫避不見 梁武訴衷腸

　　“是?！钡染熆M跟著太子和董陽到周亞夫的府邸，他們看見梁武正領(lǐng)命而去。他轉(zhuǎn)身回頭看到緹縈，吃驚的喊了一聲：“縈兒······”。

　　“梁武，你要去做什么？”緹縈拉住他，擔(dān)心的問到。

　　“縈兒，你在家里好生等我回來。這一次事情結(jié)束，我一定會回來把所有的一切都跟你解釋清楚?！绷何湮兆【熆M的手，說完，不舍的離去。

　　緹縈站在那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

　　“周將軍，怎么樣，這件事情······”太子問周亞夫，話未說完，就被周亞夫揮手阻止。

　　“緹縈姑娘大駕光臨我周府，不知所為何事？”周亞夫看著緹縈，為之前她欺騙他的事情生氣，語氣自然不會太好。

　　“周將軍，小女子喬裝進(jìn)府，辜負(fù)了您的一片真心，真的是萬分抱歉。但是，為救父一命，欺騙您實(shí)屬無奈，還請您見諒?！?p>　　“緹縈姑娘這話就說的嚴(yán)重了，本將軍不敢。若是你再去告御狀，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p>　　“周將軍是我姐姐和我父親的恩人，就算周將軍現(xiàn)在要緹縈死，緹縈也不敢退卻，更何況是去告御狀。周將軍若是不肯原諒，緹縈就跪在這里，直到您消氣為止。”緹縈說著，已經(jīng)跪了下去。

　　周亞夫看她真的跪在地上，就哈哈大笑的上前把她拉了起來，道：“你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女子，竟然可以為了父親的命只身來到長安，可嘆可敬。若我周亞夫連這一點(diǎn)兒氣度都沒有，何以服眾將士？”

　　“多謝周將軍?！本熆M起身，向他行禮。可她臉上的擔(dān)憂之色，還是沒有退去。周亞夫看著她的樣子，就轉(zhuǎn)身請?zhí)由献?p>　　“殿下，剛剛我已命梁武派兵去捉拿吳王、濟(jì)北王和齊王，相信等他回來，加上我們掌握的這些證據(jù)，便可以定他們一個謀反之罪?！敝軄喎蛘f話的時候，卻在看著緹縈。他在暗示緹縈，梁武所做之事全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可緹縈聽到他的話，卻一直在想著梁武的安危，沒有想到這么多。

　　“那就好，我倒要看看，劉晃還能囂張多久?！碧痈吲d的合上手中的扇子，拍打了手心。

　　緹縈從周府出來，一直心事重重。她去看父親，把這一切都如實(shí)的告知了他。淳于意看著憔悴的女兒，心疼的說：“可憐孩子你才十七歲，卻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若梁武他真的做了對不起的你事，那我們就不稀罕他，就算他再找你，那為父我，也不會再讓你看他一眼。相反，若真是他有苦衷才這么做，為國，他理應(yīng)如此，為己，他卻不應(yīng)當(dāng)?！?p>　　“爹爹，你的話女兒都懂，可是現(xiàn)在沒有人告訴我，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他一會兒告訴我他有苦衷，一會兒卻又和那個劉嫄郡主糾纏不清。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該相信他的話？還是該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相信你自己的心?！贝居谝饴犕昱畠旱脑V說，告訴了她這一句話。

　　緹縈從牢里出來，反復(fù)想著父親說的話。她回想起曾經(jīng)梁武對她的好，對她的愛，對她說的話，她覺得是自己錯了。

　　“梁武，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彼@樣想著，又跑去了周府。這次，她沒有見到周亞夫，也沒有見到他的屬下，只是門衛(wèi)告訴她周將軍不在，進(jìn)宮見皇上去了。

　　緹縈敗興而歸。她走在街上，感受著百姓們安居樂業(yè)的生活，她知道皇上是一代明君，應(yīng)該不會錯殺好人。不管是孩子的笑聲，商人們的叫賣聲，大街上一片車水馬龍的繁華盛景，感染的她，也跟著會心一笑。

　　這時候她突然又想起來，小時候的她也曾經(jīng)這么天真的笑著，曾經(jīng)和寧雪一起干過的蠢事讓她忍俊不禁；曾經(jīng)和姐姐們一起打打鬧鬧，那個熱鬧的庭院，曾經(jīng)和梁武在一起看蟋蟀時的童真，讓她感覺轉(zhuǎn)眼才不過幾天時間?？上?，她已長大，再也回不去了。

　　“讓開······”她正看著一群孩子，回想自己的過去，突然聽到有人吆喝著在清路，她讓開一邊，心想不知道是哪個達(dá)官貴人正在威風(fēng)的走進(jìn)長安城。

　　“哎，聽說了嗎，據(jù)說這次吳王進(jìn)府，是要面見圣上，伸冤哪?！本熆M站在那里，看著過去的一群人，聽到旁邊的兩個大叔正在低語。

　　“這個吳王，平時就耀武揚(yáng)威，好不容易這次被抓到了把柄，據(jù)說他矢口否認(rèn)了。”

　　“何止啊，還反咬一口，說是皇上污蔑他呢?！?p>　　“不是吧？他再怎么樣也不敢指著鼻子罵皇上。我聽說啊，是那個周亞夫周將軍做的事。”

　　“好像是的，還說啊，是周將軍派人污蔑他的?！?p>　　“這下可糟了，皇上會不會就此處罰周將軍呢？”

　　“也不大可能，畢竟周將軍也是個難得的將才。”

　　“吳王還是皇親呢?！?p>　　“一般啊，這種情況一定會找個替死鬼?！?p>　　“替死鬼？”

　　“對啊，把責(zé)任一推，皇親都萬事大吉了。只有替死鬼受罰，都是這樣的，哎，畢竟啊，官是官，民是民?！?p>　　“哎，管他呢，反正也礙不著我們什么事?！?p>　　緹縈聽著旁邊的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心想，梁武才去了兩天而已，怎么這么快，吳王便進(jìn)京了？難道在這之前，他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若果然如剛才那幾個大叔所說，遭殃的不會是吳王，也不會是周將軍，而是······

　　“梁武，糟了！”她想到這里，一路小跑著到了周府，可門衛(wèi)還是告訴她說周將軍不在，進(jìn)宮見皇上去了。

　　“你們胡說，現(xiàn)在這個時間，皇上不會召見外臣。周將軍明明在府里，你們?yōu)槭裁床蛔屛疫M(jìn)去？”緹縈急了，就跟那些門衛(wèi)大吵大鬧。

　　“哎，你這姑娘?？丛趯④姷拿孀由?，我們不趕你走，你還不依不饒，走走走······”那兩個門衛(wèi)看緹縈猜的如此正確，心中驚慌，就要趕緹縈走。

　　緹縈鐵了心要進(jìn)去見周亞夫，就頑強(qiáng)的與那兩個門衛(wèi)糾纏。只是，她一個女子哪里敵得過兩人生拉硬拽，轉(zhuǎn)眼間就被扔出來，放在了街上。她還要再進(jìn)去時，那兩個門衛(wèi)已經(jīng)被打倒，周府的門也已經(jīng)被踢開。

　　等緹縈回過神來，回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個蒙面女子正站在她的身后，她打量了這個女子一會兒，嘴角露出了笑意，她慢慢的走過去，笑道：“四姐······你來了？”

　　“怎么就被你給認(rèn)出了呢？”緹蓮笑彎了腰，摘掉面巾，抱住了緹縈。

　　“四姐，你真是想死我啦?！本熆M也抱住她，兩姐妹相擁，痛哭流涕。

　　一會兒，緹蓮放開她，給她抹掉淚水，看著她說：“好妹妹，我都聽說了。要不是你，這會兒，我見到的恐怕不是爹爹，而是爹爹的尸首了。這次，真的是多虧了你?！?p>　　“我是保護(hù)了爹爹，可寧雪······”

　　“寧雪這個丫頭，也不等我再看她一眼，真是讓人心酸。”緹蓮說著，也落下了淚水。

　　“四姐，你怎么會來這里的？”

　　“我分娩完之后，帶孩兒回去探親，見到了二姐。她告訴我這件事情，也是她告訴我，你決意隨父親進(jìn)京這件事的?！?p>　　“原來是這樣?！?p>　　“哦，對了，我見到了大姐夫?！?p>　　“你什么時候見到的他？”

　　“我跟書銘前日到的京城，正好我見他出城去?！?p>　　“哦，那是了。大姐夫現(xiàn)在是朝臣，爹爹的事，皇上派他去調(diào)查清楚?！?p>　　“原來是這樣。不用擔(dān)心，二姐在家，里外有她照應(yīng)著。你猜，我還帶了誰過來？”

　　“難道······”

　　“你看······”緹蓮轉(zhuǎn)身，指向正在跑過來的書銘。

　　“書銘······”緹縈看他跑過來，伸手抱住了他。蹭了蹭他的小臉，她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不知道你這小子遺傳誰了，定是你鬧著四姨娘要跟過來的，是也不是？”

　　“小姨娘，我爹爹不知道我來。是娘親不放心你，讓我跟過來的。”書銘抱著緹縈的脖子撒嬌的說完，就走向了緹蓮，沖她擠了擠眼。

　　“你個小子，這么小就學(xué)會撒謊，還要你四姨娘我跟著你撒謊。不過，也是，二姐擔(dān)心你跟爹爹，這小子又吵鬧著要過來，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著我把他帶過來了?！?p>　　“二姐怎么樣？”

　　“她能怎么樣，每天不就是一樣，教書育人。”

　　“四姐，你先帶書銘去找董陽，讓他帶你去找爹爹。我有事，要見周將軍?！?p>　　“你一個人可以嗎，我跟書銘留下來，還能幫你的忙呢?！?p>　　“不用了。這是我的事，我不想連累你?！本熆M說著，看了書銘一眼，就跑進(jìn)了周府，緹蓮帶著書銘去了太子行宮。

　　“周將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躲著不見我？”緹縈見到周亞夫，就跪下，質(zhì)問他為什么連著三天都躲在自己的府邸，不肯見她。

　　“你找我有事嗎？”

　　“當(dāng)然，之前不是你命令梁武去······”

　　“淳于緹縈······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本熆M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成狠狠的呵斥了。

　　緹縈莫名其妙的看著周成，又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周亞夫，她明白了。原來她聽到的那些人說的話，都是真的。他們?yōu)榱硕惚苓@件事情帶來的處罰，把梁武推了出來，作為他們的替罪羊。

　　緹縈看著周成，慢慢的站起身來，對周亞夫說：“周將軍，你是我大漢的勇猛武將，可你卻無法獲得我淳于緹縈對你的敬重?！?p>　　“放肆······”周成擋在周亞夫的前面，繼續(xù)訓(xùn)斥緹縈的言語。

　　“是，我是放肆。你有官威，我沒有，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你可以隨意的視人命為草芥，在你的眼里，所有人的生命都是賤命，只有你們這些人的命，才是珍貴的?！?p>　　“來人······”周成已經(jīng)開始喊人，緹縈聽見他的話怒向而立，對他道：“不用叫了，以后我淳于緹縈絕不會再踏入周府半步。只是，梁武他曾經(jīng)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要?dú)w于你的麾下，為什么？難道你不知道嗎？因為他信任你，他相信，你可以讓他實(shí)現(xiàn)他的抱負(fù)。可是現(xiàn)在呢，他失去了他對你所有的信任?！本熆M說完，就踏出了周府。

　　周亞夫看著她的背影，哀嘆一聲，問周成道：“周成，是不是你也認(rèn)為我是個懦夫？”

　　“將軍，怎么會呢，這件事情，我們本來就是打算舍棄梁武的······”

　　“吳王反噬，我為自保舍棄部下，這讓將士們該怎么看我？”

　　“那若將軍被罰，一旦邊關(guān)匈奴來犯，誰可以擔(dān)此重任？誰可以調(diào)動細(xì)柳營的將士？”

　　“這么說也只是滿足自己的私心罷了。算了，事已至此，對也好，錯也罷。我總歸是要舍棄梁武這個棋子了?！敝軄喎蛘f著，走回了書房。

　　緹縈回到太子行宮，董陽正在和緹蓮斗嘴，書銘夾在兩人中間，正無奈，他看到了緹縈。

　　“小姨娘······”他奔走過來，抱怨著他們二人的無禮。緹縈摸了摸他的臉，笑道：“你四姨娘又回來了?！?p>　　“董陽，你為什么不讓我進(jìn)去？”

　　“得到特赦令的是淳于緹縈，而非淳于緹蓮，我為什么要讓你進(jìn)？”

　　“你明知道我的身份，還這樣橫加阻攔，你就是故意的?！?p>　　“我就是故意的?！?p>　　“你······”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這里是太子行宮，你們兩個這樣，成何體統(tǒng)？”緹縈聽見二人的爭吵，走過來大聲的說到。

　　董陽看她回來，就別過頭去，不去看緹蓮，任憑緹蓮跟著緹縈走進(jìn)了太子行宮。

　　緹縈帶著緹蓮去牢里看望淳于意，父女二人見面，不免又哭了一回。緹縈見此場景又落淚，可她心里想的卻是梁武的事情。梁武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陷害了。

　　如是想著，她心不在焉的聽著父親對自己講的話，結(jié)束了這次的探望。等她出來，已經(jīng)看到了滿城都貼滿了對梁武的通緝。她撕下一張通緝令，拿著回去了。

　　“梁武，你滿心希望的能夠出人頭地，到頭來，卻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將軍出賣，你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值得不值得？”她看著那個通緝令出神，沒有看到在窗外正在看著她的梁武。

　　晚上，她無法入睡，打開窗戶，看到滿天星空，她的思緒飛到了梁武那里。等她回過神來，梁武的臉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她驚訝的大喊一聲，梁武已經(jīng)躍進(jìn)來，捂住了她的嘴。

　　“縈兒，是我。”梁武關(guān)上窗戶，松開了她，輕‘噓’一聲，他抱住了她。

　　“你怎么敢到這里來？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京城在通緝你。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縈兒，我是被人陷害的?！?p>　　“我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

　　“你信我？”

　　“我當(dāng)然信你?！?p>　　“謝謝你。”

　　“可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你做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件事情牽涉到國家機(jī)密，我無法告訴你?！?p>　　“那······”二人正在說話，梁武突然作勢要緹縈禁聲。

　　梁武靠著門，聽到了劉嫄郡主的話：“皇兄，你到底把梁武藏哪兒了？”

　　“別胡鬧了，你敢到我府上撒潑？”

　　“皇兄，梁武是我的駙馬，你敢收留他，就是與我為敵。”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收留梁武了？他現(xiàn)在是朝廷重犯，我怎么可能知法犯法，我貴為太子，不會是非不分的?！?p>　　“但是我的丫鬟看見他進(jìn)來了?！?p>　　“那你就去找吧，若是找不到，不要怪我不客氣?！眲愡@么妹妹非常沒有耐心，他不喜歡看見她撒潑的樣子，就冷冷的說了一句，算是對她的下馬威。

　　“哼，梁武，我就不信，你永遠(yuǎn)不出來?！眲惻碌米锾?，說完就生氣的嘟著嘴離開了。

　　“駙馬······”劉嫄走后，緹縈看著梁武，陌生的喊出了這個稱呼。

　　梁武看著因失望而慢慢后退的緹縈，想要上前拉住她，卻被她拒絕了。

　　“縈兒，這件事情，是我對不你不起。但是，我真的無可奈何。為了討得濟(jì)北王的歡心，我不得不答應(yīng)劉嫄郡主與她成婚，我······”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是你苦口婆心的對我說你有隱情，要我相信你的時候？還是在我痛苦的擔(dān)心爹爹生命安危、而你決絕離去的時候？”

　　“縈兒，我······”

　　“駙馬，你的安危自有劉嫄郡主擔(dān)憂，是我多事了?！本熆M說完，就要走出房門。

　　她伸手去拉開門的那一瞬間，被梁武在后面擁住，乞求她道：“縈兒，你不要走，聽我說完好嗎？”

　　緹縈掙扎了幾下，又不忍聽到他在自己肩膀上抽泣，轉(zhuǎn)身離去。她就站在那里，任憑他抱著。

　　“你不是問我，到底我做了什么了？我現(xiàn)在就回答你?！绷何淇此潇o下來，就扳過她的身體，讓她看著自己，對她道出了真相。

　　夜色在霧氣的籠罩之下，更顯深秋之夜的清冷。唐安在門外，看到緹縈房間里兩個親密的人影，他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