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秦銘揚毫無預(yù)警的再次回到了她的世界。緊接著，回憶似泄閘的洪水，洶涌奔至，再次攪動了她狀似平靜的心湖。
兩人的故事，像極了言情電視劇的橋段，卻又遠(yuǎn)比那些畫面來的深刻和悸動。
網(wǎng)絡(luò)中的秦銘揚跟平日反差不大，因為相熟，也并非一副寡言少語的模樣。
在一天天的接觸了解中，他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聊天氣、聊電影、聊愛好，聊童年，在蘇小蕓焦躁、不安、難過最需要依靠的時刻，總能恰當(dāng)好處的給予溫暖和安慰。哪怕有時會忙到昏天暗地，也會在臨睡前發(fā)來最簡單貼心的“晚安”。
當(dāng)然，最打動蘇小蕓，是他獨到的開解。
在停車場跟姜娜動手的事，當(dāng)天晚上就傳到了蘇定奎的耳朵。
父親的怒火比想象中還要熾盛，面對他鋪天蓋地的責(zé)罵，蘇小蕓心灰意冷之余，選擇了一笑置之。
后來跟秦銘揚語聊時，她冷不丁提到了這事兒。滿以為這個原則性極強的男人同樣會對她動粗的事來一番說教，誰知他沒那樣做。
“方法的確過激了些，但在那樣的情況下，也是人之常情啊?！?p>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對于軍人來說，尊嚴(yán)比什么都重要?！?p> “人性和感情都是極其復(fù)雜的，哪有絕對的是與否。絕對好和絕對壞的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以后再遇到這樣的事兒，你記得要冷靜。從心底蔑視對方，便是對她對大的反擊?！?p> 他頭頭是道的樣子，令蘇小蕓破涕為笑，也釋懷了不少。
“你笑的樣子真傻，小妞。”
蘇小蕓忍住笑，反問：“喂，這是你心里話嗎？你確定？”
“嗯，依你這樣的身份，大街上動手確實有辱斯文……”
他實話實說，蘇小蕓又不樂意了：“你再說？”
“好了好了，我閉嘴?！鼻劂憮P輕笑一聲：“要是有我在，絕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兒……”
蘇小蕓嗤笑了句，不置可否。
這個黑高個男人，一點一點，悄無聲息的，滲透進(jìn)了她的生活。除開那晚的匆匆一吻，兩人都默契的選擇了絕口不提。
回避不為其他，秦銘揚是怕她尷尬，蘇小蕓則是鴕鳥般沒出息的回避。
奶奶的病情時好時壞，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蘇小蕓心如刀割，卻又無可奈何。每天一下班，就往醫(yī)院跑。
蘇家奶奶住院的半個月來，父親蘇定奎和二叔蘇定江前后來過三次。嬸嬸也像模像樣伺候了兩天，只有繼母姜娜自上次后，再也沒來過。倒是葉芳嵐這個前兒媳婦，來得比誰都勤。
這天晚上，蘇小蕓跟老媽一起，給奶奶擦完身子，照舊靠在陪護(hù)床上歇息。
“回去睡吧，天天上班兒那么累，晚上又熬夜，怎么受得了?！比~芳嵐推醒她。
“您還不是一樣要上班？”蘇小蕓揉了揉眼睛，“沒事兒，你回辦公室吧，我守著就行?！?p> “你看你那眼睛，兔子似的?！比~芳嵐一臉心疼：“趕緊回去，洗洗澡，換身衣服?！?p> 見老媽這么嫌棄，蘇小蕓咕噥一聲，慢騰騰爬起，抬起手臂嗅了嗅：“不會啊，除了消毒水味兒，沒別的?！?p> “你明天又穿這身回單位？”葉芳嵐不由分說將她拽起：“你以前挺講究一人，怎么現(xiàn)在邋遢起來了。明兒汪博要來吧？你說你這副模樣，好意思見人嘛？”
“他愛來不來，我就這樣了?！碧K小蕓伸伸懶腰，滿嘴不在乎。
“凈瞎說！他早就定好演唱會票了，跟我這申請好幾回了都?！比~芳嵐嗔怪道。
望了眼病床上昏睡的奶奶，蘇小蕓秀眉輕蹙：“媽，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慫恿我去看演唱會？”
“奶奶有我呢。”葉芳嵐一臉正色：“你總不能天天泡醫(yī)院吧？對我來說，老太太的事和你的事同樣重要。再說了，這也算正式約會，是我讓汪博帶你出去散散心的。”
“媽，你能不能別管我的事？”蘇小蕓一臉郁結(jié)。
“你說呢？”葉芳嵐從上衣口袋掏出聽診器，對老太太的心肺、胸膜一番聽診。
見老媽神色嚴(yán)肅，蘇小蕓的心也揪了起來：“怎么樣？還是很不好麼？”
“痰聲很重，胸廓起伏很大，胸腔積液太多了?！比~芳嵐細(xì)心拂了拂老太太額前散亂的銀發(fā)，感慨道：“要是早一點察覺，引起重視，你奶奶也不會這么遭罪……”
她是大夫，她知道患者要遭受多大程度上的疼痛。當(dāng)癌細(xì)胞通過淋巴血行或支氣管進(jìn)行轉(zhuǎn)移擴散造成頸部水腫時，便已進(jìn)入晚期了，任何手術(shù)都失去了意義。
換種說法，老太太只有一周的日子了。
當(dāng)然，這些她不想告訴女兒，怕她受不了。
“媽，奶奶看起來好難受，今天就清醒了半小時?！碧K小蕓含淚望著母親，眼里盡是心痛和不忍：“給她最好的止痛藥吧，我不想她那么疼?！?p> 葉芳嵐哽咽著別過頭，偷偷拭淚，“你要真疼你奶奶，就乖乖回家補個覺。明天精精神神的來看她?！?p> 蘇小蕓靜立了會兒，聽話的拎起包，準(zhǔn)備回家。
“你呀，個人問題要早定下來，老太太也就放下心了……”望著女兒瘦削的背影，葉芳嵐嘆了口氣。
蘇小蕓身形一僵，心似被利器劃傷，潺潺滲出血水。
跌跌撞撞回到車上，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方向盤上痛哭出聲。
她不傻，老媽的表情和語氣，她怎會不明白。
每逢老太太生日，父親和二叔總會借機大擺壽宴，將以往送出去的份子錢換種方式收回，席桌上也總有聽不完的吉祥話，唯有她跟堂妹的祝福最為誠摯。
去年的生日宴上，堂妹說：“奶奶，我希望每一年的今天，您都能健健康康坐在這兒。”
蘇小蕓則摟著老太太的脖子，孩子般撒嬌說：“奶奶，您一定要長命百歲，您要看著我結(jié)婚生子，親手抱您的小曾孫。您可一定要答應(yīng)我……”
老太太應(yīng)的響亮，眉開眼笑和兩個孫女樓作一團(tuán)，屋子便是一片笑聲。
可這一次，她慈祥善良的奶奶，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車外夜色暗沉，冬雨淅淅瀝瀝，落在玻窗噼啪作響，將蘇小蕓的心也敲打成了碎片。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驀地響起，將她從沉重的心緒里拉了回來。
電話依舊響著，執(zhí)著而耐心。
蘇小蕓抹了把淚水，剛一接通，秦銘揚熟悉的嗓音直入耳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