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捂著左胳膊在地上打滾,呻吟不止。他本來就是不能忍疼的人,受一點小傷也會夸張到不行。所以,慕橫舟此刻也分辨不出,他傷的到底有多嚴(yán)重。
不過,封門更加重要,慕橫舟有心去查看傷勢,也只得先放下。趕快摩挲著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又單手扯下頭上的銀絲帶。下雨的緣故,泥土成團很容易就抹在了門縫里。慕橫舟把銀絲帶當(dāng)封條,鋪在泥土上,幸虧小口袋里的金粉還剩下一些,將它們?nèi)嫉乖阢y絲帶上,口中不停的催動咒語。這樣一個簡單的封門小陣法就成了。
等所有的事情都妥當(dāng)后,慕橫舟幾近虛脫的靠著門坐下。
東城的大火映紅了半邊天空,但是無法將光亮分給萬安寺半縷。
不遠處點點的銀星閃動,竟成了此處唯一的光源。那是星子劍無法凝聚,散出的光芒。
“喂,你到底傷哪兒了?”
萬籟俱寂,唯有流觴的哼哼聲不絕于耳,實在是種折磨。雖然知道流觴帶自己過溯緣鏡結(jié)成的冰墻時,耗費了一些體力,也不至于痛苦成這樣啊。
“哼哼,”黑暗中也看不清流觴的表情,他倒是不再滿地亂滾了,“那蠟燭水火不懼,你以為很容易滅掉嗎!你都沒告訴我會有反噬的!”
慕橫舟一愣,他也沒想到牽鎖陣能有反噬的效果。于是,小心翼翼的問道:“不會吧,我看著就是很普通的小陣啊?!?p> 原來所謂牽鎖陣,其實不過是很簡單的小陣法,主旨在于困住敵人。一般來講,單陣由陣眼、陣氣、立陣法器和詛咒或符紙組成。
對于牽鎖陣:它的陣眼就是玄鐵樹枝形吊燈;陣氣無形,由陣眼和立陣法器相互作用而成,對普通人來說,可以迷惑五感,倒是對流觴這樣的仙師沒什么用處;立陣法器當(dāng)然就是溯緣鏡;詛咒嘛,慕橫舟懷疑,窮門的人把它下到了祭鐘門樓供奉著的牌位上面。
當(dāng)時,冉童和付敏道兩人全都從溯緣鏡中出來,就相當(dāng)于破了立陣法器。冰墻融化形成的巨浪毀掉了牌位,那么詛咒也就被沖掉。陣眼處的蠟燭本來就滅了一半,再滅另一半應(yīng)該也不算困難,更不可能產(chǎn)生反噬啊。
慕橫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非常不負責(zé)任的下結(jié)論說:“你知道啦,陣眼的最后一束光是最難滅的。難怪,難怪?!本瓦@句話而言,也沒什么不對。
“忽悠!”
半晌,流觴又想起一件事:“窮舍門不是不擅長陣法嗎?門樓里的陣是誰擺的!”言下之意,等結(jié)束后他要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
“哈,你倒是忘了自己怎么被窮舍門趕出來的?”
“啥意思?”
“你不是,在窮門后山觸動陣法,才被發(fā)現(xiàn)的嗎?窮門不擅陣法,不代表一點不會用啊。再說了,他們可是有一個精通各種陣勢的三師兄。要是猜得沒錯,門樓這個也是他弄的?!?p> 說實在的,慕橫舟打心底里不喜歡那個窮門三師兄窮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窮乞有三百六十六天都罩在那個斗篷里,入侍天殿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人到底長什么樣。窮乞真實樣貌如何,甚至成了窮門幾大謎團之一。
“三師兄?沒長臉那個?”
流觴正在氣頭上,說話也沒了顧忌。不過,正和慕橫舟的心意。
“恩恩,是他,就是他?!辈还苁钦l,先陷害了再說,反正不是自家人。
流觴不再出聲,心中偷偷盤算著該怎么整治窮乞。得罪過他的人,除了慕知秋,還真沒人有什么好下場。以牙還牙才是他的性格。
想到高興處,突然記起一個細節(jié)。剛剛滅掉蠟燭的時候,門樓里漆黑一片,他恍惚看到水中有銀色的光影閃動。按說,進去的兩個人都出來了,溯緣鏡里面不可能還有神識,那個又是什么呢?
“慕橫舟,”為求心安,流觴決定還是問一下,“對溯緣鏡你知道多少?”
“窮門法寶。怎么了?”
這小子廢話真多,流觴心里暗暗牢騷。
“你知道溯緣鏡怎么用嗎?”
“攝魂取念,綁架神識。傳說,溯緣鏡里有鏡靈,是每個被困在里面的神識凝聚而成。鏡靈最擅長的就是欺騙和偽裝。好像還聽說,有個鎖之類的東西,其實就是神識的心結(jié)所在。具體會變成什么樣,倒是沒見過。你問這個干嘛?你知道的貌似比我多誒!”
慕橫舟閑來最愛泡在侍天殿的典籍堆里,關(guān)于門派的歷史和寶物,還是比較清楚的。
而他說的這些,與流觴知道的并沒有出入。溯緣鏡有形無質(zhì),也就是說能夠以任何形態(tài)存在于世間,上次是冰塊的形態(tài),這時候應(yīng)該就是屋子里水的形態(tài),只要鏡靈還在,就不會超出控制。那么,他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流觴,流觴?!庇腥擞蒙褡R與他交流,如此氣息奄奄的狀態(tài),除了冉童再沒別人。
“冉童,你還好吧?!绷饔x當(dāng)冉童沒有力氣開口說話,所以才選擇更為隱秘的神識交流,并沒有想到還有其他的原因。
過了好半天,冉童才繼續(xù)說道:“我的荊杖?!?p> 荊杖是冉童的法器,很辛苦才練成的,所以醒來就提起它也正常。
流觴有些慚愧,事發(fā)突然,實在來不及找回荊杖,只得將它留在里面。現(xiàn)在,荊杖估計已經(jīng)被裹在溯緣鏡里了。
“等你好了,我?guī)湍阍僭煲粋€法器?!绷饔x斟酌著措辭,小心應(yīng)對。
很久以后,冉童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要小心啊,小心!”
“小心什么?冉童!”流觴企圖用神識喚醒冉童,卻是徒勞。
一切歸于寂靜,再也探查不到冉童的氣息。
由于用神識交流,慕橫舟當(dāng)然感知不到,他聽著半天都沒動靜,心里有些慌亂。
“流觴?流觴!老不死的仙師?你不會真廢了吧?出個聲??!”
“嗯,”流觴一面朝冉童的方向挪動,一面回嘴,“你個小兔崽子,趁機就想罵我兩句是吧?!?p> 溯緣鏡形成的巨浪不斷沖撞著大門,慕橫舟感覺到背后的震動不太尋常,眼前還不斷有金星掉落。
他仰頭回望,籠罩在金粉光芒下的銀絲帶,早就被揭開了一角,眼看著就要掉下來。
如今的慕橫舟和流觴,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應(yīng)對溯緣鏡的反攻。地上生死不明那兩個,還得讓他們照顧,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唯今之計,只有借力打力——拆除萬安寺的一個法陣,用來徹底封住溯緣鏡。
可是,萬安寺內(nèi)的息止障已經(jīng)有了破損的跡象,退魂罩更是殘缺不全。而且每個陣都有它的作用,拆了哪一個都是禍患無窮。
慕橫舟緊張的滿手是汗,危機面前,他竟然無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