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烈先是一怔,隨之皺著眉頭,將手中的黑色小袋的繩索解開,從里面掏出了一把放在掌心之中;
麥子為土黃色,色彩黯淡,粒粒幾乎都是干癟的樣子,形狀細長;
而后他恍然大悟;先秦時期,以粟與稻為主,【‘稻’去殼后稱“大米,‘粟’去殼后的“小米】
而小麥并不被廣泛認可最多僅僅只流通于極少一部分的貴族之中,這也僅僅只是因為小麥成熟時間恰好的與其他的食物不同而已,而且,貴族所食用的小麥則是被人精心照料養(yǎng)成,粒粒飽滿不說,吃法極為的講究,非以‘薄板’燒之不吃,非以‘新’者不食,可謂是挑剔至極;
【‘薄板’非常薄的石板,或者鐵器,最原始的鍋;】
鋒烈先將掌中的小麥裝到袋中,而后淺笑著道,“奴多慮了,既如此我只需將它磨成粉末,添之以水,而后加以調(diào)和捏成形狀,再以蒸之,不就好了嘛?”
瞧著自信滿滿的鋒烈,趙奴長嘆,額頭上的密密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一些,不忿的道:“你這娃兒這是作甚呢嘛,老奴我雖粗鄙,但老奴也曾聽從主家說過,甚人就該做甚事,狗兒就不該像是貓兒去抓老鼠唉,你總不能指望著馬兒像是牛兒一樣拉磨啥:”
“爾身為讀書的士子怎能像我那老婦一般去庖丁撒,祖宗傳下來的吃法,麥就是該蒸的嘛,你這娃兒一樣把麥去磨成粉這是費大的力量撒,這是要干甚嘛?去做女兒家敷面用的東西也不是這個做的嘛,白白的做出來浪費嘛這不是,能做個甚嘛”
聽著老奴一陣嘟嘟囔囔委婉的反對之聲,搞得鋒烈腦袋也有些發(fā)蒙,不過還好總算好歹聽的明白了;
鋒烈當然不會聽從老奴的話,望著怒視著他的目光,耐著性子,嘆著氣細聲細氣的道:“咱能講點道理不,你又沒見過怎知道麥就磨不成粉,做不成吃食呢?”
趙奴恨恨的瞟了一眼,他不會講什么大道理,就是堅持的認為老祖宗傳下的東西總是不會錯的;
“哼,老奴嘴笨跟士子講不成大道理,但知道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總算不會錯的,麥怎么能磨成粉呢,那還怎么食的,這不是糟踐了東西不是?雖然這東西食起來會難受的一點,可總歸能養(yǎng)活人撒,若是士子非要這般的糟踐麥,我就去告訴主家撒”
老奴說完,扭著頭大大悶哼了一聲,里面是充滿了責備不爭之意;
已經(jīng)變成的赤裸裸的威脅了嗎?鋒烈氣的想轉(zhuǎn)身就走,雖然老奴性格淳樸,善良,可沒必要總守著老祖宗的一點東西就死活不變吧?
雙方互不妥協(xié),靜靜的站在原地,一時間場面陷入了尷尬的僵持;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身為晚輩的鋒烈決定打破這個僵局;
“這樣吧,你要是覺得我哪里做的不對,直說不就行了嗎?”鋒烈無奈的跟這個不講道理的趙奴講講道理,語氣很真誠;
趙奴的臉色緩和了許多,鋒烈在韓府之中雖身處落魄但畢竟也是客人之身,如此僵持了一會,現(xiàn)在兩人也該好好的談一談了;
“直說了士子會改嗎?”趙奴的眸子透著幾分期許;
“當然不會,我是對的,為什么要改?”
鋒烈很無奈,瞧著趙奴的眼睛里透出來的光芒就知道是不想讓其將小麥研磨成粉,可顯然他不會答應(yīng),所有的面食幾乎都是要研磨成粉的,不研磨成粉,他就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片刻之后,寂靜的庖屋外,響起一聲嘶吼之聲;“作甚呢,作甚呢嘛”
這場對話最終不歡而散,趙奴氣氛的轉(zhuǎn)身就走,眼珠子瞪大渾圓,大步流星的朝著大廳走去,看樣子是去尋找韓彧老人告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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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烈愣愣的注視身影離去,黑色眸子透著幾分的沉默,
一個人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他又不能像對待蒙毅一般將趙奴這種的思想一拳打成粉碎,因為這種事造成的后果實在是太大,趙奴只是一個平凡淳樸的人,你不能指望著他蒙毅擁有快速適應(yīng)的性格與鐵血的意志,什么的情況下都能夠快速將情緒的調(diào)整過來;
對待趙奴,他緩緩的圖之,,;
等鋒烈緩過神來,踏著冬日里泛著枯黃色的草地,朝著庖屋的東南角走去,那里有一座高達腰身的灰灰的圓形石磨,這時叫做“硙”;
其實今天這事情一點也不復雜,無非是時代的‘代溝’而已,這時候的人總是想著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的都是對的,都是反復驗證過的,誰又敢說是錯的?
可是鋒烈又招誰惹誰了?他就是想吃點面食、饅頭之類的,順便再賺點錢咋的啦?老祖宗也無辜,莫名其妙的就背了‘鍋’,撓著頭;
俄啥時候說過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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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奴氣沖沖的走到了主家的房間內(nèi),先平復了心情,而后恭敬的敲了敲門;
“進”
聽到了老人的傳話之后,趙奴才推門而入;
這時的老人正在忙碌,盤坐著,俯身在黑檀之上,銀白的胡須被撫在塌后,宛如瀑布般垂著,手持著纖瘦的竹筆正在筆走龍蛇的,專心致志處理著關(guān)于雁門關(guān)的政事;
“有什么事情嗎?”
他抬頭問道,定神一瞧竟是趙奴,心中當下生起了疑惑,趙奴夫婦也是跟了他十幾年了,知道現(xiàn)在是他其正值忙碌不會隨意的打擾,堂堂的郡守府之內(nèi)會出什么事情呢?
趙奴性格淳樸,心中有怨氣,立即粗糙的雙手狠狠的抽打在一起,手舞足蹈的比劃著,憤憤不平的道:“主家您收下的那名落魄士子是要做甚呢嘛,沒有甚名氣不說,還啥都不會,導致現(xiàn)在外面都說主家您腦子是昏庸了,現(xiàn)在還讓我買下了一袋子小麥,說要磨成粉要做甚吃食,這是甚道理嘛,這不是要污主家的您的名諱嘛”
這也難怪,自從鋒烈在韓家化名‘子墨’士子后,一直在韓府深居簡出顯得頗為的神秘,特別此前外出之后,別人瞧了他的身著落魄的模樣當下的失望之極,當下流言四起、議論紛紛,倘若鋒烈非要磨小麥成粉,以做面食,違背了祖宗吃食之法還不知又會在雁門關(guān)內(nèi)掀起多大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