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近父母的墓前，我才注意到在石碑前站立一人，正是心中念叨的夢魘。
夢魘衣著樸素，沒了以往的霸氣，若不細看，跟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沒什么區(qū)別。
“你還是來了？”
夢魘蹲下身，將懷里的鮮花齊整地擺在墓碑前，然后神色凝重地看著墓碑上父母的合照。
“我怎么能不來呢，我是來還愿的。”
十二個人這時也走到墓碑前，紛紛敬上自己帶來的禮品，然后默默低下頭，人人面色憂傷。
“還愿？是對父親的承諾嗎？”我走到夢魘身后。
“一切像是一場夢，就這么莫名其妙地發(fā)生了，又突然的結束了?！眽趑|嘆了口氣。
“我和你們不一樣！當我有意識時，便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p> 這是屬于夢魘自己的秘密，我還是選擇沉默，讓別人自己猜想吧。
見我沒有發(fā)問，夢魘嘴角輕微一勾。
“當我被人當成廢品扔出去時，明華出現(xiàn)了，他給了我存活下來的能量，甚至交給我許多受益終生的東西！”
“那個承諾是父親跟你的交換嗎？”我謹慎地問道。
“不，明叔才不是那樣的人！”夢魘忽的怒吼，隨即覺出失態(tài)，又低沉下來。
“明叔有記日記的習慣，我是偶然翻看到的，你是他唯一的愛子，他說要用一生去保護你，直到死亡！所以這也寫進了我的大腦里！”
“哦！”我輕聲回應著。
這段緣分今天算是有了合理的劇情，原來父親并不是有意為之，離開霾之國便已隔斷了過往，怎會想到還有后續(xù)的驚險呢。
父親用一個善舉救了一個沒有血肉的夢魘，最終給我留下了一根救命稻草。
墓碑里的父親依舊那么慈祥。
“這個給你！”
夢魘將一發(fā)光體拋給我，我抬手一接，正是最強晶體。
“它對于我已經(jīng)沒了用武之地，放在我這也沒用，還給你吧！”
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最強晶體，在上次臨分手前我便給了夢魘，畢竟那是他的功勞，現(xiàn)在他又遞還給我，看樣子他是真的想與往事做個了斷了。
“也好。”
晶體還是那么美，棱角鮮明的外形閃著炫目的光彩，誰能想到它會是一個蘊藏著巨大能量的怪物。
我收起晶體。
正這時，難得的勁風吹了起來。我和小秦姨對視了一眼，便各自雙手合十，閉眼靜立。按老家的說法，這是父親的回應，他知道有人來看他了。
勁風過后，我緩緩睜眼，淚水已不住地流了下來。我從懷里取出保存完好的日記，恭恭敬敬地擺在墓碑下。
似乎一切的風波皆由它引起，父親似乎很重視它，即使周末去泡溫泉，也從未離手，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在車禍現(xiàn)場。
可諷刺的是，它只是一本記錄父親生活的日記，卻成為了所有人爭搶的對象。
日記擺在了所有物品之上，輕輕一動展開到了中間某一頁。人們看著眼前的一切，感慨萬千。
“爸爸，你的仇我給你報了！”我蹲下身，摸著石碑的手已在顫抖。
“王錢死了，‘鷹’也沒得到好下場，你和母親可以瞑目了！”
“明達，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孫玉可悄聲走到我身后。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悲劇，無論你愿意不愿意，它或早或晚都要上演。”孫玉可由衷地發(fā)出感慨。
“對了，王天樂有消息了！”
“哦？找到他了！他在哪？”
對于王錢這個兒子，我并沒有太多的仇恨，畢竟那是上輩人的事，只是王錢死后留下的財物沒人接管。
“在一個偏僻的村子里，和他母親在一起，同時張馨美也在！”
“張馨美？她……”
“沒錯，她和王天樂已經(jīng)結婚了?！?p> 我恍然，早就應該猜到的。那一晚為了給王天樂打掩護，張馨美拼了命的保護就足以說明一切。
“東西給他們了嗎？”
“他不要，王天樂說那是王錢的東西，他一分也不拿！”
“為什么？他記恨王錢嗎？”
孫玉可搖頭，“他不是王錢親生的！”
幾乎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幾秒鐘失去了呼吸。那一晚在安濤的值班室里，兩人形同路人的表情和動作終于有了合理的解釋。
“后面的事你看著辦吧！”
墓地里的霧霾等級應該只有藍色，墓碑上的紋路清晰可辨。
我拿出了那個錄有父親影像的“手電筒”，給這最后的告別一個精彩的落幕。
啪嗒！我點開紅鈕，可“手電筒”只是閃了一下便滅了。
沒電了？不能吧！
“這是什么？”夢魘看了過來。
“父親最后的影像，真晦氣，它沒電了！”
“哦。這里是什么？”
夢魘忽的一指“手電筒”的一端，我轉(zhuǎn)過來一看，竟發(fā)現(xiàn)了一個凹陷的晶體輪廓。
我腦子嗡地一聲，不會吧。
我興奮地取回最強晶體，對著凹槽按了上去。
啪嗒！“手電筒”亮了，只是這射出的光卻在不停地變換顏色。
夢魘也是一愣，沒想到它還有電池的作用。
我將“手電筒”擺在合適的位置，想把光影投到石碑上。然而石碑上除了色彩變換的光線，并沒出現(xiàn)父母的影像。
看來又失敗了！
我喪氣地拾起“手電筒”準備收入懷里，可在手即將按下紅鈕時，我驚住了！
“手電筒”射出的彩光直直地照在父親日記上，之前的黑色墨汁消失了，慢慢地現(xiàn)出了新的文字。
“消霾劑！”
我不知道自己呆立了多久，等明白過來時，猛吸兩口氣，咳咳咳！
“明達！”
“明哥！”
后面的人圍了過來。
“明達，發(fā)生什么了？”小秦姨關切地問道。
“你們看！”我指著發(fā)生變化的日記，說不上是激動還是驚恐。
陳忠將彩光下的日記拿了回來，舉到了“手電筒”之下，于是上面的內(nèi)容更加真切地浮現(xiàn)在紙張上面。
消霾劑三個字任誰第一眼都會驚訝地張大了嘴，這就是日記的最終秘密，原來藏得這么深。在往后翻，便是消霾劑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有文字還有配圖。十幾個人像看天書一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翻看著。
我忽然記起董律師交給我“手電筒”時說過的話，“錄完影像當晚明叔深夜打來電話，告訴我一定不要把它交給你！”，現(xiàn)在我明白了。
當三樣東西聚集在一起時，所有秘密終于解開了。
啪嗒！我輕輕關閉了亮光。
日記和“手電筒”再次揣入我懷中，摸了摸，不會掉出來。
男女老少全都默默無語，看著天空飄來的團團霧霾，陷入了無盡的遐想中。
…………
二十年后。
“明博士，今天三代產(chǎn)品的發(fā)布會您還參加嗎？”
“不去了，你們幾個老人負責處理就好了。”
“好的，不打擾您休息了，再見！”
“再見！”
我手腕輕微一轉(zhuǎn)，幾近透明的鏡反機失去了亮光。雖然外面的霧霾已經(jīng)不再橫行，人們可以不用依靠反光鏡的原理來通訊了，可習慣的力量還是讓人們無法抗衡。
我喝了口清茶，拾起椅背上的大衣走到一樓大廳。
一切還是二十年前的樣子，只不過書房里不再有小秦姨的身影了。十幾年前秦姨在睡夢中悄然離世，“追”在葬禮過后便不見了蹤影。
“思茹，我要去趟父親的墓地，晚點回來?！?p> “好的，注意安全！順便給我母親帶束花！”廚房傳來一聲嬌弱的回應。
我最終也學會了開車，也算不上學，科技已讓自動駕駛成為人們出行最安全的駕駛方式。
手中握著藍色的精致小瓶走到父親墓前，小瓶上寫著“消霾劑三代”。其實父親日記上的配方并沒有制成有效的消霾劑，不然父親不會把他帶到另一個世界的。
這二十年我不斷摸索、試驗，失敗了無數(shù)回，但結果是好的，握瓶的手不斷用力。
墓碑下不時會擺放著不同的物品，想必都是那些老朋友帶來的見面禮。
夢魘已經(jīng)許多年沒見到了，不知他現(xiàn)在一個人過得怎樣。陳忠早已經(jīng)退休，時不時給我傳來他到處旅游的照片，照片里時常出現(xiàn)他可愛的女兒，小樂頂替了他的位置，也算后繼有人了。田蕭在陳偉回國之后就徹底撂挑子不干了，帶著辛苦尋來的親妹妹躲到一個我也不知道的地方，真是的，學什么不好，學別人隱居。陳偉就不用說了，頭腦靈活，又有魄力又有人脈，無縫集團早已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名字。
想到這些舊友的模樣，我開心地笑了，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聚首了。
“明達，我就知道你會來這里，發(fā)布會這么重要的日子你也忍心讓那幫毛頭小子去辦?！?p> 孫玉可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同時來的還有秦靜儀和小穎。已超過或接近四十歲的三個女人依舊風采不減，平時的保養(yǎng)一定沒少花心思。
“你們?nèi)齻€怎么一起來了！”
“不行啊，我們可是找你論理來了！”
“論理？什么理？”
“還裝！我們姐幾個今天就問你一句話，秦伯母留給兒媳婦的戒子你到底要給誰？”
孫玉可一臉氣憤地看著我，秦靜儀和小穎則嬌羞地別過頭。
和煦的陽光透過白云照了下來，輕柔的風拂過面頰，大口呼吸的感覺真好。
我仰起頭，甜蜜地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