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程璟淵被刺殺這種事實在尋常，這次唯一讓人意外不過是他居然受了傷。

　　第二天，顧夏涼糾結(jié)了會兒還是去看望程璟淵去了，畢竟程璟淵受傷好像與她有關(guān)。

　　因為受傷的事情被封鎖了消息，所以程璟淵還是躺在錦云館的房間里。

　　顧夏涼進去，守在一旁的人倒沒有阻止，只是面色顯然對顧夏涼不善。

　　在里面照顧的是相府的人，碧桃也在。

　　“姑娘……”碧桃見了顧夏涼，眼里有些激動。

　　碧桃雖然現(xiàn)在跟在她身邊，卻是從程璟淵身邊過來的，自然也她的任務(wù)。

　　她其實算作程璟淵的心腹，在這里照顧其實說得過去，何況昨天事發(fā)突然，碧桃過來正常不過。

　　“你家大人……”顧夏涼朝程璟淵床前一個年齡梢長的女子道。

　　她手里端著藥碗，打扮也要不同些，行為舉止也顯得更加端莊大膽，想來是近身伺候程璟淵的人。

　　“暫時并無大礙?！蹦莻€女子只是謹慎地回答，就不打算再說什么。

　　這樣子，自然是不肯透露消息，顧夏涼也就不繼續(xù)問。

　　面色慘白，想來流血過多，傷勢不輕。

　　指甲發(fā)黑，說明刀口喂了毒。

　　一夜已經(jīng)過去了，指甲還是烏黑，說明毒不好解甚至是無法解。

　　昨晚那人的刀風(fēng)凌厲決絕，殺氣騰騰，狠辣可怖，是為了程璟淵的命而去，所以是直逼心臟。

　　因為顧夏涼的原因，真正要落到顧夏涼身上的刀硬生生改到程璟淵身上，最后刀口偏離心臟，那人技藝極高，想來不過偏離了幾寸，但是力度卻絕對不輕。

　　這樣看來，程璟淵情況倒是不樂觀。

　　繼續(xù)留著也尷尬，顧夏涼就退出去了，左右程璟淵死了她就少了個仇人。

　　錦云館共三樓，四面環(huán)圍，前有圍廊，只有一處有樓梯。

　　程璟淵是貴客，房間在三樓。

　　顧夏涼要下樓，自然要環(huán)繞著去唯一的樓梯口。

　　好巧不巧，恰好經(jīng)過傅紅衣，恰好聽到了什么聲兒。

　　“傅紅衣，你不過是利用我罷了，你只是害怕——”聲音是宋真兒，全然不像平日里的柔弱溫柔，“你害怕公子的身份，你知道那帶來的不是前程似錦?！?p>　　稍稍安靜了會兒，才有平靜的聲音飄出來。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你……你……”宋真兒似乎是氣極，根本說不出話。

　　“我一早便知，公子不是尋常身份，也知道他為什么和一個青樓女子廝混，更知道，他需要一個孩子，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孩子。”傅紅衣笑起來，顯得得意又悲哀，卻又滿是對宋真兒的嘲笑。

　　“可他還不是利用了你?！彼握鎯盒Φ脨憾?，顯得挑唆味極濃。

　　顧夏涼頓住步子，靜靜地靠在門外的圍廊上，聽她們講話。

　　“你知道，你宋真兒為何有機會攀上公子，”傅紅衣淺笑起來，“宋真兒不過是顆棋子罷了，你倒是沒有自知之明，三天兩頭來找我挑釁?！?p>　　“呵，你信不信，我能夠叫你又像當(dāng)初一樣被一群六七十歲的男人，生生拖到巷子里去?！边@幾句話是傅紅衣湊到宋真兒耳邊說得，語調(diào)陰森，門外的顧夏涼并沒有聽到。

　　“不，不——”宋真兒尖叫，就是布料摩擦過地面的聲音，宋真兒的聲音就接近門口，“公子對我不比你差?！闭Z氣分明沒有底氣。

　　顧夏涼推測著等一會，宋真兒就該爬出來了，就轉(zhuǎn)身打算離開。

　　誰知，一轉(zhuǎn)身，就看見身后站著一個人，倚著欄桿，手中一把折紙扇。

　　“你……什么時候來的？”是許久不見的姬公子，這種場景下見面，委實尷尬。

　　他直起身，臉上仍舊是慣常的漫不經(jīng)心：“一路都在你后頭?！?p>　　一路……合著屋里兩位的一番話他都聽見了，也眼見著她偷聽墻角，然后在她身后看著她偷聽墻角，順帶自己偷聽墻角。

　　屋子里的戲還沒有完。

　　因為宋真兒爬到房門口，便能影影綽綽地看見，傅紅衣一把握住宋真兒的手腕，將她的臉拉到跟前。

　　“你以為為什么要瞞著這個孩子，以為是我故意瞞著，害怕公子知道？還是害怕你動手？”傅紅衣聲音也拔高起來，顯得有些激動，“那不過是公子舍不得罷了，他是故意護著我的?！?p>　　她忽然放開手，宋真兒便如爛泥一樣跌坐在地上，一言不發(fā)。

　　顧夏涼別過頭看姬煜的神色，并不能看出有什么情緒。

　　想來門就要開了，顧夏涼就輕輕地走過去了，不理會身后的姬煜。

　　身后有腳步聲，于是顧夏涼問道：“你會覺得難受么？”語調(diào)輕輕，是慣來的清冷。

　　“為何要難過？”姬煜的聲音比顧夏涼還要平靜，還有些疑惑的意思。

　　白日里的錦云館十分安靜，她抬眼望去，之間一片空曠。

　　步子落在樓梯上，聲響錯落響起，她緩緩說：“自然是因為，身邊的人都各有算計，你永遠有把握不到別人想的是什么。”

　　與其說是說姬煜，倒不如說是在說自己。

　　認識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計，才發(fā)現(xiàn)每件事都不是那么簡單。

　　“所有人里，我是算計得最多的人，憑什么去不滿。”他答得輕巧，似乎絲毫不意外宋真兒與傅紅衣間的對話。

　　其實他說得有理，顧夏涼便不知說什么了。

　　“我倒覺得，你該把那股書呆子氣去了?！彼麥\笑起來，搖搖頭接著道：“據(jù)說深宅大院里最是復(fù)雜，女子更是心機深沉，能夠殺人不見血，”上上下下地將顧夏涼瞧了，接著說，“怎么養(yǎng)出你這么死板沒見識的人。”

　　顧夏涼嘴角抽了抽，沒說話。

　　她自幼被母親疼到心坎里，從來沒有沾過家里的瑣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地熏陶著，確實沒有見過什么人心的詭譎。

　　“不過你這個性子倒是好玩?！彼Σ[瞇地說道，眼里滿是對顧夏涼的興趣。

　　由于姬煜眼神太不掩飾熱情，顧夏涼嚇了一跳，聽說此人最是風(fēng)流來著。

　　“啊，你真的不去看看宋真兒，我瞧著她狀況不太好啊。”

　　雖然是找借口，顧夏涼說的卻是實話，宋真兒精神狀態(tài)確實不好，感覺快要被逼瘋了一樣。

　　誰知這貨一笑，說：“果然天真，好玩。”

　　留下顧夏涼郁悶好久，咯噔咯噔把樓梯踩得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