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一個少汗主，連這點決策權(quán)都沒有嗎？”看著大方向商定完畢，便起身離開的閔賢生，楚行頗有些難以置信。
“能怎么辦呢？別看父汗整日里說，漢人心眼子壞，但處理政務(wù)，反而還是相信漢人多一些。”俄木布輕笑說道：“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我還年輕，擔(dān)不起太多的重任。不過話又說回來，對付你們漢人，還得用你們漢人，用父汗的話說，這叫以漢制漢。”
聽到俄木布如此直接，楚行也不由的的失笑。
他心里也很清楚，什么諳達(dá)之類的話，在部落之間并不是如何值錢的。
關(guān)鍵還是要看利益。
為了利益，再好的諳達(dá)，也可以反目成仇，刀劍相向。
為了利益，再多年沒有聯(lián)系的諳達(dá)，也可以親密的如同真兄弟一般。
當(dāng)然，若是此行楚行沒有這個諳達(dá)身份，這次貿(mào)易也斷然是行不通的。
前面打好了基礎(chǔ)，兩個諳達(dá)之間，再去商談東西，反而簡單了許多。
“你變了？”
“我哪里變了？”
“為了那么點蠅頭小利，就跟我斤斤計較，一點都不像是我那豁達(dá)的諳達(dá)?！?p> “買賣還做不做？！”
看到這家伙如此厚臉皮的樣子，俄木布實在是無可奈何，只好無奈道：“其實我們部落的馬匹也很緊張，難以支撐幾次貿(mào)易的?！?p> “挺好的土默特部，純粹讓你父汗和你玩廢了?！焙攘诵┚频某?，言語間也放開了許多，一只手摟著俄木布的脖子，一只手端著酒盞，身子也有些搖晃，“眼下天下大亂，紛爭不斷，你們得從亂局中求變，維持原狀是覆滅之道，你們要抓住我這個機會?！?p> 俄木布無奈的推開了楚行，“你們一個小小的千戶所，能給我們的東西有限，你別總是在這胡吹大氣?！?p> “一個千戶所小歸小，但是他潛力大??！”楚行不懷好意的打量著俄木布，“抓緊投資，風(fēng)險小，回報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家伙打的什么心思！”俄木布越發(fā)的無奈，瞪了楚行一眼，“你就是想做大做強，然后兼并我們?！?p> “我兼并你們做啥，你們這破草原有啥？”楚行嘴上卻是一點都不肯承認(rèn)的。楚行發(fā)現(xiàn)，即便是一個衰落的土默特部，對漢人也是充滿了戒心的?？磥恚谐蝗?，想要同化草原，并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畢竟雙方打來打去將近二百多年，怎么可能說和解就徹底和解。但草原的戰(zhàn)馬，又是奪取天下的一大助力，這讓楚行不得不覬覦。如果中原沒有放棄馬政，他是絕對不會對草原這般上心的。
少頃，楚行和俄木布總算是玩鬧夠了，恢復(fù)了成年人該有的樣子，實實在在的談?wù)撈鹳Q(mào)易來。
“你知道的，之前你們中原自己養(yǎng)馬，尤其是山東和順天府一帶，馬場很多，那匹的價格不算貴，十兩左右就能買一匹不錯的馬，如今大明的馬場大多倒閉了，馬匹多從草原流入，價格要高一些，但我也不給我你過分的抬價，我給你算二十兩一匹，你看可行嗎？”
提到正事，楚行反而沒有抬杠，在心里盤算了一番后，點點頭道：“這倒是個實在價。我要一千匹?！?p> 俄木布瞪大了眸子，聲音忽然抬高了好幾度，“你想什么美事，你當(dāng)我們土默特部是狗大戶啊，還一千匹，我頂多給你五百匹，而且母馬很少?！?p> “怎么那么小氣？”楚行歪著頭，看著一臉火氣的俄木布，不滿道。
“這不是小氣，”俄木布嘆息一聲說道：“現(xiàn)在我們部落的日子很難過，戰(zhàn)爭不斷，戰(zhàn)馬損失慘重的厲害，五百匹已經(jīng)是極限了?！?p> “那除了達(dá)爾部落之外，我還需要一些養(yǎng)馬奴！”楚行順勢說道。
“養(yǎng)馬奴和海東青都可以給你一些，算是搭頭，不算你糧食?！倍砟静夹χf道：“畢竟你是我諳達(dá)，這點我還是能做主的?！?p> 楚行笑著說道：“既然你這么大方，那我也不能小氣啊！這樣，我手頭還有些銀子，租你一塊地吧?！?p> 俄木布皺著眉頭道：“其實，你沒有必要花這冤枉銀子，只要是我土默特部的領(lǐng)地，你都可以放牧，你是我諳達(dá)，我不想收你這銀子。”
楚行搖搖頭道：“這銀子你還真的得收，第一，這塊牧場地方不小，是塊寶地，第二我租借的時間，比較長?！?p> 俄木布聞言，精神瞬間抖擻起來，好奇的說道：“你這么說，我反而好奇了，在土默特部，有什么好的牧場，我不知道，你一個外人反而相中了的?！?p> 楚行隨手?jǐn)傞_了輿圖，在地圖上點了點，“是這處舊戰(zhàn)場，紅鹽池，一塊老舊的戰(zhàn)場?！?p> 楚行本來準(zhǔn)備了一大堆的詞匯，來說服俄木布，結(jié)果俄木布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不住的搖頭道：“你是我的諳達(dá)，我豈能坑你，這是一片鹽堿地，沼澤地，給了你純粹是耽誤你，你換一片吧?！?p> 楚行見這家伙一副可憐自己的樣子，忍不住暗自搖頭，你們這叫抱著金山要飯，這紅鹽池可是一塊寶地啊，來之前楚行跟田見秀等人已經(jīng)勘察過水文，起碼有六七條河流，季節(jié)性會帶來水流。
而若是經(jīng)過一定的修繕，河水肯定會源源不斷的朝著這里匯聚，到時候不僅鹽堿性可以得到緩解，還可以發(fā)展?jié)O業(yè)，而這些匯聚河流的沿岸，還可以開發(fā)成農(nóng)田。
不過人家不當(dāng)寶貝，楚行也沒有必要給人家做太多的解釋，反而換了一種說辭道：“正是因為他不是好地方，我才要去租，你想想，你們土默特部如今已經(jīng)這般困難了，我好意思去租借好的牧場嗎？即便是我想租，也要考慮外界給你的壓力啊，我是你的諳達(dá)，我豈能害你。我就要這一塊地了。”
俄木布見楚行一副如此誠懇的模樣，反而心生疑慮，對著輿圖看了半天說道：“這里莫不是有之前部落留下的寶藏，你這家伙一時間運不走，所以要租下來？”
楚行聞言，佯裝惱火道：“你快閉嘴吧，你若是信不過我，現(xiàn)在派人去找?！?p> 見諳達(dá)有些生氣，俄木布立刻告饒道：“好了，好了，是我冤枉你了。不過這塊地方可不小，方圓得三十五公里，即便是寸草不生，你也得花個大價錢的?！?p> 楚行盤算了一下，當(dāng)初在高迎祥那里坑來的錢財還不少，一伸手說道：“我出三萬兩，外加三萬石糧草，換你這塊地十年的使用權(quán)，外加五百匹馬，一百名養(yǎng)馬奴，二十只海東青，以及一整個達(dá)爾部落的老幼，這買賣合算吧？
俄木布點點頭說道：“三萬兩，對我們來說，已經(jīng)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了，謝謝你的慷慨，我的諳達(dá)。我不能讓你憑白受損失，我再給你十車皮貨，各種貨色都有，你拿去販賣，得了銀子，我們諳達(dá)之間，五五分成可好？”
楚行點頭道：“善！”
俄木布又道：“你這一趟走，我就不去送你了，我怕我心里難受，我會派一百精騎保護(hù)你，糧食的話，你幫忙運輸過境即可?！?p> “你是不想讓人家說，你一個少汗主，竟然做人口買賣的勾當(dāng)，將一個完整的部落，當(dāng)奴隸賣了吧?！背邢訔壍馈?p> “你滾開！我拿你當(dāng)諳達(dá)，你卻總是想著奚落我！”俄木布惱火道。
“好了，好了，不想那么多了，喝酒，喝酒，等將來咱爺們發(fā)達(dá)了，還能苦了你！”
俄木布卻一臉復(fù)雜的說道：“諳達(dá)，這一次買賣看似是你在支援我們，其實說到底是我們土默特部的一次投資，將來有朝一日你羽翼豐滿，而我們土默特部落難了的話，你知道該怎么做嗎？”
楚行想了想說道：“幫你們找一塊上好的牧場，休養(yǎng)生息？”
俄木布呸了一句說道：“你他母的能不能真誠一點？還幫我們找一塊上好的牧場，這話你信嗎？”
楚行道：“我肯定是信得，因為此時我確實是這樣想的?！?p> 俄木布搖搖頭道：“即便是你這樣想，你手下人也不會同意的，這是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羽翼豐滿，若我們土默特部若是落難，你能收攏我們部落的子民，讓他們少受點苦難，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多半已經(jīng)為了部落犧牲了?！?p> 看到如此沮喪的俄木布，楚行也不由的感慨起來，拍著俄木布的肩膀說道：“諳達(dá)，不要說這晦氣的話，若是有朝一日，你們土默特部落難，我楚行別的不敢說，和當(dāng)初一樣，深入虎穴去救你，我還是敢再做一次的?！?p> 俄木布見楚行終于恢復(fù)了往日的神色，不由的點頭道：“有你這個諳達(dá)，我便不枉來這個世間一遭，時間不早了，你去達(dá)爾部落收攏老幼吧，我便不留你了?！?p> 楚行瞬間惱火道：“我怎么也算是你諳達(dá)，就不知道給我?guī)讉€妹子暖床嗎？”
見這家伙頃刻間沒了正行，俄木布抬腿便是一腳，“趕緊滾！老子正心疼紅鹽池那塊寶地呢，七條河流匯聚，收拾一番，又是一片好的牧場?！?p> 楚行楞道：“你都知道？”
俄木布見說漏了，睥睨了楚行一眼道：“老子又不傻，跟父汗手底下那幫廢物一樣不識貨，我豈不是白活了？趕緊滾?！?p> 這一次楚行沒有多言，而是起身給了俄木布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