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從坐上車,忍不住一直流眼淚。沈家明打的電話她也不接。那出租車師傅問蘭若去哪,蘭若也不說,出租車師傅開了很久,本來不耐煩的情緒,變得有沉穩(wěn)了,他忍不住說,“姑娘,你在這城市里,是一個人?”
蘭若不說話,一直用手背抹眼淚。
出租車師傅又說,“想當年,我也是一個人來這里。那孤獨的滋味,不好受啊。姑娘,我覺得,你還是回去道個歉,你男朋友剛才也挽留你了,那幾個電話,是不是也是他打的?東西嘛,要不行,我給你再抗回去,不多收你費用。你看你一個姑娘,這晚上了,去哪也不方便是不是?!?p> 蘭若看了看外面,正好開到了火車站。她說,你把我放到這里好了。出租車師傅看看地方,是火車站,忍不住提醒,“姑娘,你是要回家?。咳绻皇腔丶?,這里是N市最亂的地方。”
蘭若抽泣著說,“我知道,謝謝您?!闭f罷,把錢和之前談好的搬運費給了出租車師傅。出租車師傅真的有點不好意思收。
蘭若吃力地把所有的大件行李全部寄存在火車站。然后自己提了自己的小行李箱,去附近的酒店登記了房子,悄無聲息地住了進去。
她難過極了。覺得整個人都是失望的。她在酒店洗澡,躺在浴缸里,看著自己潔白的身體如花朵一樣開放。她心里似乎極度平靜,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找她。她卻覺得自己太過自尊,無論如何都不肯向他低頭,更不會接他的電話。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現(xiàn)在只能先去簽好的單位,看能不能得到一個員工宿舍。
晚一點她還接到林靜姝的電話。但她什么都沒有告訴林靜姝,只說自己挺好的。林靜姝也不知道學校已經(jīng)清樓了,更不知道她跟沈家明吵架。蘭若接了林靜姝電話,害怕林靜姝再打過來,忙關(guān)了機。
第二天,蘭若就去了公司。但公司拒絕了她,說因為她的上班時間還沒有到,她說明了學校已經(jīng)清樓的原因,公司才說可以給她安排。
可這個安排,一直從蘭若早上八點半去公司,等到了下午快下班才安排好。但即使是這樣,她也覺得還算值得。這種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覺,讓她慢慢覺得有了一點底氣。
她又叫了出租車,從火車站把寄存的東西全部搬了過來。待她收拾好以后,又聯(lián)系到一家希望小學,準備把同學們剩余的東西全部捐出去。可能也是被沈家明打擊的,她基本上該清理的,都清理了一番。沈家明給她打電話,她也全部都沒有接。
林靜姝在這天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下午等一切安頓了,她才接了電話。林靜姝開頭就說沈家明打電話打到她那里了,問蘭若到底怎么了。蘭若就一五一十地說了,但是沒有說她把東西寄存到火車站,去酒店住的事,只說從沈家明家里出來就去了公司的員工宿舍。
林靜姝倒略有欣慰,說,“你總算還有提前準備,要是舒宏博這般待我,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峙轮荒苋フ夷?。”末了又說,“蘭若,這幾天沒事就到我這里來?!?p> 蘭若一想,沈家明給林靜姝打電話了,是不是也會突然出現(xiàn)在林靜姝那里,便說,“我提前上班了。恐怕也沒有時間過去。過陣子等工作順利了,我過去找你?!?p> 第三天蘭若上班,正跟一個老師傅修復建筑,突然看見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出現(xiàn)在眼前。她抬眼一看,逆光向上的,不就是沈家明嘛。可她這一看,便是紅了眼圈。
他們坐在景點供人休息的長椅上。沈家明要握她的手,她堅定地從他手中取出。他也不為難她,說,“跟我回去吧?!?p> 蘭若搖頭,便掉了眼淚。
沈家明心里難受,說,“別生氣了。那天都是我的錯?!碧m若還是不說話。
沈家明說,“你到底怎樣才肯跟我回去?”蘭若依舊不說話。
沈家明說,“你那晚住哪里了?林靜姝說你在員工宿舍,但你搬去我那里前,根本沒有跟公司報道?!?p> 蘭若還是不說話。他又說,“我那晚都沒睡,我差點報警了你知不知道?!?p> 那晚沈家明的確報警了。他有人在公安局,他聯(lián)系了派出所的人,所里的人說,失蹤24小時才給找。他一時著急,又沒法找杜婉,杜婉已經(jīng)離校了。他想起張明,要來林靜姝的電話號碼,雖然沒有見過林靜姝,但是總是聽蘭若說起。林靜姝起初還覺得奇怪,說剛跟蘭若通過電話,不是在學校嗎。沈家明才說學校已經(jīng)清樓了。林靜姝給蘭若再打電話時,就發(fā)現(xiàn)蘭若的電話關(guān)機了。第二天下午蘭若接了林靜姝電話,林靜姝方才回復了沈家明,沈家明這才放下心來。那時離24小時也還差半個小時。
就這樣,不管這天沈家明說什么,蘭若就是不說話。沈家明徹底無語了。這幾天他為了找她,煞費苦心,他也想過來單位找,問了一圈,都說不知道這個人。蘭若還沒正式報道,自然無人認識。今天他就趕來親自找。他說,“蘭若,你就鬧吧。反正我是不會同意分手的。”
蘭若的眼淚又一次掉下來。
沈家明見她一哭心里就有沉重的負罪感。他忙幫她擦掉眼淚,說,“別哭了行嗎?你想怎樣?來個痛快的?!?p> 蘭若還是不說話。
下午工作的點上,蘭若去上班了。沈家明就一直曬在太陽下等她。最后那個老師傅看不過去,叫沈家明去供他們工作人員休息的房子休息。
下午五點多蘭若下班的時候,看見沈家明歪在椅子上睡過去了。他穿著那么干凈的白T恤,好像都有點臟了。她坐在他身邊,難過地一直掉眼淚。
沒一會他就醒了,見她又在哭,心里難受地握住她的手,“別哭了好嗎?我道歉?;蛘撸阏f怎么辦?你說的,我都執(zhí)行。”
沈家明見她還是不說話,但是她卻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就又說,“我每天早上給你做早餐,變著花樣的,晚上給你做你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好不好?你想吃冰淇淋就去吃……最近是不是生理期?要你不痛快,打我?guī)紫?,行嗎?跟我回去吧。你的東西想怎么放都可以。那個儲物柜就是給你準備的。你看,你把我精神占據(jù)了,領(lǐng)地也占據(jù)了,所有的一切都生生證明了你的存在,你不在,我就覺得少了一點什么?!?p> 沈家明那天確實挫敗。她走了以后,他難受極了,打電話她又不接。他一個人是干什么都沒興趣,晚上也睡不著,他突然想,家里亂點就亂點吧,也沒什么。他責怪自己,不明白怎么兩個人會變成這樣。他又想,她提了那么多東西,一個人怎么走。越想越難受,最后干脆報了警。
蘭若哭的不行,但她心里還是難過,她說,“我怕我有一天,還是會從你那里出來?!?p> 沈家明說,“怎么可能。上次我也挽留你了。你出去以后我就一直給你打電話。我生怕你會出什么事。以后我再也不會這樣對你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你一個人去哪都不妥,林靜姝也跟她男朋友在一起呢。你叔叔那邊你又不好去?!?p> 其實,沈家明把蘭若可以去的地方統(tǒng)統(tǒng)想了個遍,而且那天晚上還開車去了她叔叔的樓下,不敢貿(mào)然上去找人,但是也在樓下守了半晚上。
蘭若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是你的。不是我的。”
沈家明說,“我的就是你的。你不要這樣了。跟我回去吧。”沈家明幾乎沒有這么低聲下氣過,他覺得馬上他都要跪下來求她了。但是她就是一直掉眼淚,一直不松口。
就這樣,兩個人還是沒有協(xié)商下來。
隨后的日子里,蘭若還是一直住在離景點不遠的員工宿舍里,每天上下班也相對來說比較方便。
說是員工宿舍,也不過是跟當?shù)刈匀槐Wo區(qū)的租借的地方。清一色的彩板房,廁所都是旱廁。沒有地方洗澡,都是用山泉水燒開以后兌涼水洗,也沒有地方可以洗,只能在自己的宿舍拉上窗簾解決一下。
最麻煩的其實還不是洗澡,澡可以一周洗一次,也可以周末進城洗,但頭發(fā)就要2天洗一次,以至于讓蘭若覺得異常痛苦。而且這里遠離城市,過去她每個月都要去理發(fā)店打理頭發(fā),現(xiàn)在卻不能了,所以她只好自己給自己剪發(fā),于是乎便越剪越難看。
她現(xiàn)在也開始洗衣服。過去學校2元錢可以租借洗衣機,如今卻全部要自己手洗。山泉水冰涼,蘭若哪里受過這個苦,過去學校好歹還有開水房,可是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燒水,她剛開始忍受不了,后來也便慢慢習慣了。
跟蘭若一起住的,是一個年快30的女子,她黑黑的、胖胖的,戴一副黑框眼鏡,頭發(fā)也黑黑長長的,有時候披散,有時候扎起來,有時編成辮子。她幾乎不跟蘭若說話。蘭若也不知道她的底細和愛好,聽別人說她叫王瑩,領(lǐng)導叫她小王,年輕的員工叫她瑩姐。她也跟著大家叫她瑩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