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兮望著楚越,眼神明滅不定。
楚越笑道:“大家都是一條命,你不怕,他也不怕,難道就我怕?呵呵,莫非你以為他帶走我之后,我就有活命的機會?”
風舞兮銀牙一咬,斷然道:“不錯!”
雙方都被逼到懸崖,若是無人退讓,立刻就是同歸于盡的結局。
白袍人眼中閃動著瘋狂之色,將劍擱在楚越的頸邊,手心又浸出汗來。
誰不想求生?
他當然知道同時帶走人質和‘夜君’遺物未免有些過分,可是一想到若是空手而回的后果,就不禁打了個寒顫,那種生不如死的慘狀,只想一下都會令人三天難以入睡。
“小兮!”
馬車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紫衣女子,挽著的發(fā)髻上別著一只木簪,除此再無裝飾,可她整個人看起來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神秘和典雅。
她好像是突然出現(xiàn),又像一直就在車邊站在,至于她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來的,卻是誰也沒看見。
“國師!”風斷岳拱手。
“師父!”
風舞兮再也撐不住,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紫衣女子袖子一卷就已經(jīng)解開她的經(jīng)脈,然后任由她撲在身上,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柔聲道:“怎么哭了?”
風舞兮抬頭,扁了扁嘴,似嗔似喜:“師父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
紫衣女子微笑道:“本應早來一步,不想遇到唐一刀前輩,就和他聊了幾句,就讓風七爺先行趕過來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可是風舞兮知道,師父和唐一刀自然不會是聊幾句那么簡單。
白袍人抓著楚越,竟被人完全遺忘一般,他只聽風舞兮和風斷岳兩人對紫衣女子的稱呼,早就隱隱猜出她的身份,一時間懼意大升,更是緊緊的抓住楚越,半點也不敢松懈。
“只要你以心魔立誓,三年之內(nèi)不傷害這個孩子,我便任你離開!”
紫衣女子目光落在白袍人身上,語氣平淡至極。
“師父?”
風舞兮吃驚,紫衣女子輕輕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安靜。
白袍人澀聲道:“尊駕是出云國國師宋邀月前輩?”
“不錯!”
“只要我立誓,人質和寶物都讓我?guī)ё???p> 宋邀月沒有說話,但是神情顯然是已經(jīng)默認。
白袍人眼睛登時亮了起來,道:“宋國師名滿天下,您既然開口,在下本應不該懷疑,不過……”
宋邀月道:“你不必辯解,我知道你是斷魂沼澤的人,你們連自己的師門長輩都信不過,又怎么可能相信外人,所以我才讓你以心魔立誓!”
白袍人眼神大變,默然片刻,然后揮劍劃破中指,伸手擺出一個古怪的姿勢,莊嚴的道:“斷魂谷門下弟子甄曄,三年之內(nèi)絕不傷害此子,否則永受心魔吞噬之苦!”
“好,你走吧,今日之仇,小兮日后自會親自尋你!”
宋邀月說完,袖子一拂,一道勁風卷出,白袍人甄曄心中大驚,只道她出爾反爾,騙自己立下誓言之后立刻就要動手殺人,不禁暗道好算計,手中長劍揮出,拼盡全力護住周身。
卻只覺身體一輕,整個人都突然飛了起來,半空中周身真氣凝固,全然無法控制身體,等落下之后人已經(jīng)遠在數(shù)十丈外的密林之中,再也看不見馬車。
甄曄心中又是驚恐又是不解,卻是半點也不敢停留,尋了個方向,提著楚越飛也似的離開。
“師父!”
風舞兮望著甄曄離開的方向,咬著嘴唇,好幾次欲言又止。
宋邀月看著她,溫和道:“你是想問,為何我明明能救卻不救那孩子?”
風舞兮遲疑了下,然后點點頭。
“你錯了,為師不救他才是救他,若真出手反而會害他丟了性命,這孩子天生帶煞,誰沾上他必然倒霉,你如今連玄關都未開,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
風舞兮臉一紅,道:“可是……”
宋邀月擺手道:“放心,為師知道你的擔心,只是此子命相實在太過復雜,為師也只能略窺皮毛,但是他泥丸宮隱隱有一道氣沖牛斗之勢,絕不是早夭之相,這一點卻是肯定的!”
風舞兮知道師父從不會無的放矢,行事說話均有其獨特的用意,今日能如此耐心的解釋已經(jīng)是特例。
“那‘夜君’的遺物呢,為何也讓那人帶走?”
宋邀月嘆了口氣,道:“小兮,你知道唐一刀為何得到一片柳葉就抽身而去?你以為他不知道柳葉有三片嗎,當然不是?,F(xiàn)世的三片柳葉,一歸君臨山,一歸我雪山宗,因為我們兩家與‘夜君’陛下均有莫大的關系,而剩下的一片,則是歸有緣人!”
“有緣人?”
風舞兮喃喃道,思索著,似有所悟:“師父是說,我太過強求?”
“小兮,好強不是壞事,可太過好強卻未必是好事,過猶不及!走吧,該回去了!”
~
甄曄帶著楚越一直向西北,已經(jīng)走了近半月。
楚越對西域的地理位置全然不知,根本不知道他們要去什么地方。
至于心魔立誓有沒有效果,楚越不知道,但是看這些天甄曄不但替他接骨,還頗為周到的照顧飲食來看,應該不是空口白話。
甄曄從沒說過話,只是帶著楚越趕路,累了就找個僻靜之地休息,餓了就打些野味隨便對付,和他幾乎寸步不離,走走停停,速度其實并不快,但是勝在日夜趕路,這半個月至少已經(jīng)走出了一千多里。
楚越其實早看出來,甄曄受的傷只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這也難怪,他只是入微境而已,卻硬接了虛實境的風斷岳一刀,即便那一刀風斷岳心存顧忌并未出力,卻也已經(jīng)非同小可。
若非甄曄功法怪異,實力強悍,早就橫死當場了,哪里有機會挾持人質帶走寶物?
說到寶物,那最后現(xiàn)身的宋邀月實力更勝風斷岳,簡直深不可測,甄曄在她面前別說挾持人質帶走寶物,想保命都毫無可能,可她最后卻偏偏讓甄曄滿載而歸,實在是令人費解。
楚越向來不憚以惡意來揣測人心,可是對宋邀月,心中卻怎么都生不出惡意來,反而隱隱生出一種此人一定不會害他的感覺,這對他來說還是首次。
又過了二十多天,楚越手腳已經(jīng)漸漸痊愈。
一個多月來,甄曄專挑荒無人煙的密林,兩人過著完全與世隔絕的日子,而且誰也不開口和誰說話,楚越是無話可說,而甄曄應該是過慣了孤獨的日子。
這天晚上,兩人對坐火堆,望著烤肉。
“你到底想要帶我去哪里?”楚越問道。
甄曄看著他,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然后才道:“我還以為你能一直忍住不說話呢!”
楚越道:“我不是忍住,我是無話可說!而且我是人質,舌燦蓮花你也不會放我,只是現(xiàn)在都過了這么長時間了,風家的人沒這么無聊一直跟著你,何況我和風家小姐的關系也并沒有你想的那么深!”
甄曄道:“你想讓我放你走?”
楚越點點頭,這不是廢話嗎,誰愿意當人質?
甄曄又道:“難道你沒聽見宋邀月最后說的那句話?”
最后那句話?
“讓風舞兮自己來找你報仇?”
甄曄點頭:“不錯!”
楚越不解:“這跟放不放我走有什么關系?”
甄曄道:“她若真找上門來,你至少還可以當擋箭牌!”
楚越愕然道:“你堂堂入微境的高手,居然怕一個現(xiàn)在還是煉氣期的小姑娘報仇?”
“小心駛得萬年船!”
楚越無言以對,想說這已經(jīng)不是小心與否的問題,而是膽小,簡直是膽小如鼠,可是想到這人當初面對風斷岳時的悍不畏死,這話又說不出口。
“好吧,那我們要去什么地方?”
楚越放棄了無謂的掙扎,其實現(xiàn)在去哪里也沒多大關系,他本身就沒個確切的目的地。
唯一令他牽掛的只有小夭,但是她應該會去找李望,加上李漁的因素,她進入春暖池應該不難,到時候就算不能治好她,保住性命總不會有問題。
甄曄卻是不回答,反而有些不屑的道:“這么輕易就放棄反抗了?先前見你手腳斷折都面不改色,還以為是個苗子,沒想到卻是有耐性而沒韌性!”
這都什么跟什么?
楚越忍不住道:“你是女人?”
甄曄茫然,隨后吃驚:“什么?”
楚越道:“你要不是女人的話,為什么這么啰嗦?”
甄曄這才明白過來,大怒道:“女人怎么就啰嗦了?”
他說話的聲音居然真的就變成了女人的聲音,這還不算,仿佛受了刺激般,還突然摘落面上那白慘慘的面具,赫然是一個臉色略帶蒼白的秀麗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楚越愣了片刻,不禁暗道慚愧,兩人同行一個多月,他居然沒看出這人是個女人。
其實想想也正常,甄曄是入微境的高手,自身氣息毫不外泄,普通女子的那種什么氣息如蘭之類的全然沒有,身形更是籠罩在寬大的袍子里難見端倪,手上還帶著一雙不知名的獸皮手套,楚越本身又沒太注意她,要真看出來那才有鬼。
“你還說不啰嗦,我就問了一句,你都東拉西扯的說多少句了?”
楚越連珠炮般的話讓甄曄有些目瞪口呆,她板著臉伸手比劃了一下,似乎想給他一巴掌,最后又悻悻然的縮回去。
“斷魂沼澤,斷魂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