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食肆

　　從靜安園出來，天已接近正午，云初帶著徽竹、角荷，又來到山門前的香市。

　　憑著記憶，左拐右拐找到食肆，剛走上樓梯，就見小二熟稔地迎上來。

　　“云公子，您是想坐大廳還是雅間？”

　　云初看他一眼，這小二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jì)，只見過她一次，竟能認(rèn)得她，憑這份過目不忘的眼力，也是難得。

　　“雅間?！痹瞥跣σ饕鞯卣f。

　　小二聞言，忙不迭地躬身引著云初，往樓上走去。進(jìn)屋以后，云初才發(fā)現(xiàn)，還是上次那個(gè)房間。

　　她抖開扇子，笑著看了小二一眼，見他一臉諂媚，心中暗暗稱奇，隨手摸出一個(gè)錢袋賞了出去。

　　錢袋是徽竹準(zhǔn)備的，素錦云紋，里面放著寥寥幾塊碎銀，隨身帶著賞人用。若真論起來，錢袋倒比里面的銀子還值錢一些。

　　小二拿到錢袋，笑得見眉不見眼，更是殷勤幾分，待云初點(diǎn)好菜，便躬身退下了。

　　出了云初的雅間，小二一路小跑，穿過大堂，上了樓梯，又在那間房門前停下，將錢袋恭恭敬敬地交到侍衛(wèi)手里，轉(zhuǎn)身退下不提。

　　云初站在窗邊，看著樓下大堂。

　　此時(shí)正是飯點(diǎn)，稀稀落落地坐著幾桌客人，“身心干凈”的，一個(gè)都沒有。

　　想來也是，若非心中有鬼，何至于來寺廟燒香拜佛？

　　只是不知道，今日這食肆，還有“歌舞”助興沒有。

　　云初安靜地用飯，依舊將飯菜另置一桌，讓角荷和徽竹盡情品嘗。

　　飯畢，小二殷勤地送了一壺茶，云初呷口茶，眉毛挑的要飛起來。

　　是貢茶。

　　上一世，周雅靜榮升貞妃以后，賜了一斤貢茶給周明煦，以賜茶之名，行訓(xùn)斥之事。正因如此，云初才將這貢茶之味銘記于心。

　　一間小小的食肆，只對達(dá)官顯貴開放，小二過目不忘，隨意上的茶都是貢茶……云初第一次，對竹園的貴人，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茶足飯飽之后，云初一行慢慢悠悠地從食肆出來，角荷和徽竹一臉興奮，在香市東看看西摸摸，讓云初也興致勃勃地逛起來。

　　逛街是女人的天性，香市雖在凌山腳下，如今正是踏青時(shí)節(jié)，卻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熱鬧之地，云初一路挑挑揀揀的，淘到不少小玩意兒，有送給云頌的羊皮書袋，送給容羽的桃木牌，還有送給太夫人許氏的白玉菩提的手串……

　　回靜安園之前，云初特地找了間成衣店，主仆三人換上粗布女裝，提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臇|西，往山上走去。

　　黃昏時(shí)分回到靜齋，門口有一些面生的丫鬟婆子，三三兩兩地站著，臉上皆帶著疲憊之色。

　　鎮(zhèn)國將軍府的侍衛(wèi)們，兇神惡煞地守在門口，倒沒有人敢走近一步。

　　在眾人的注目中，云初主仆三人，緩緩朝靜齋門口走去。侍衛(wèi)們當(dāng)然能認(rèn)出她們，徽竹走在前面輕叩門扉，無人阻攔。

　　商蘭從里面開了門，見她們?nèi)齻€(gè)這幅打扮，有些忍俊不禁，不動(dòng)聲色地將她們迎進(jìn)院中，“啪”地一聲關(guān)上了大門。

　　角荷一臉疑惑地問道：“門口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她們從正午開始，就在門口嚷著說，娘子女扮男裝把開國伯府的大小姐給……調(diào)戲了，要來討個(gè)說法……一直站到現(xiàn)在了。”商蘭看她們?nèi)齻€(gè)這幅打扮，就知道伯府那幫人所言非虛。

　　“那剛才進(jìn)門的時(shí)候，她們怎么不攔著咱們？”角荷一臉懵逼地問徽竹。

　　徽竹噗嗤一聲，笑起來，“娘子是男裝出的門，當(dāng)然是要等著男裝的娘子回來。再說，我們這身打扮，又提著這么多東西，別人肯定當(dāng)我們是下山采買的丫鬟！”

　　“主子不出面，派一幫丫鬟婆子們來鬧，這伯府的行事做派，嘖嘖……”徽竹一臉不屑地?fù)u了搖頭。

　　云初讓宮芷將她們帶回來的小玩意兒，給靜齋的丫鬟婆子們分了，又使人第二日把禮物送出去。

　　下人們個(gè)個(gè)都有禮物，人人臉上眉開眼笑，讓云初心中十分歡喜。

　　一整天，山上山下跑了一個(gè)來回，云初感到心滿意足的疲倦，匆匆用過晚膳，命人點(diǎn)上安息香，倒頭就睡了起來。

　　二更時(shí)分，顧沄飄然而至。見云初安然睡在床榻上，小臉紅撲撲，嘴角帶著笑意，知她必是累極。也不打擾，側(cè)臥在床里，看著她甜美的睡顏，也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云初醒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她伸個(gè)懶腰，看向床里，看不出那人究竟來過沒有，深深覺得昨晚的作息非常完美，以后就按這個(gè)辦法來。

　　丫鬟們聽到響動(dòng)，魚貫而入，伺候她梳洗，看著自家娘子神采奕奕，心中也歡喜不已。

　　云初怔怔地看著鏡子，鏡中少女笑意盈盈、顧盼生輝，渾身上下朝氣蓬勃……這才是十五歲小娘子該有的精氣神吶！

　　然而靜齋自上而下的好心情，并未持續(xù)多久。

　　周氏給云初正式下了的帖子，說府中事物繁忙，不日將打道回府，特邀云初一敘。

　　“娘子，可要準(zhǔn)備家伙？”角荷磨刀霍霍地問道。

　　云初白了她一眼，不過幾日的功夫，這個(gè)丫頭哪染上一身匪氣？

　　“幫我更衣，女裝。”云初朝角荷眨眨眼，笑著吩咐道。

　　……

　　周明煦站在堂屋，左看看雙眼哭的紅腫的胞妹，右看看歪在榻上懨懨的母親，雖然心疼，卻沒有絲毫憤怒之意，隱隱還有些感激云初。

　　開國伯府雖然人口眾多，祖母黃氏一向雷厲風(fēng)行，有她坐鎮(zhèn)，府中內(nèi)外打理得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母親向來心思單純，諸事不理。盡管父親妻妾不少，表面上卻極有分寸，內(nèi)院之中，從來妻賢妾美，妻妾和睦，沒有尋常勛貴之家那些腌臜事。

　　胞妹自幼備受寵愛，從小到大，眉頭皺一下，都有人上趕著幫她出氣，哪曾受過什么氣……

　　但是周明煦心中，像母親和胞妹這種嬌柔善良的性子，如今是有祖母撐腰，若有一日，祖母不在了，他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她們因?yàn)槌钥嗵?，被人算?jì)。

　　云初……這幾日，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心中念念不忘的這個(gè)名字，像烙鐵一般燙得他心里生疼。一閉上眼睛，腦中全是她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即便漠然地看著他，都讓他呼吸加重，心跳不止。

　　自從那日在城郊驚鴻一瞥，他想盡方法向萱妹打聽她的一切，對她越是了解，越覺得她就是自己心里最想要的另一半。

　　她聰明，獨(dú)立，霸道，無論開國伯府還是他，都需要一個(gè)這樣的賢內(nèi)助。即便沒有祖母和姑母的計(jì)劃，相信祖母也會(huì)認(rèn)同，云初完全能夠勝任伯府當(dāng)家主母的身份。

　　他一想起早上去靜齋拜見云頌時(shí)，雖只站在門口寥寥說了幾句話，云頌眼中迸出的贊賞之意，就覺得心里燙的更加厲害……

　　想到此，他朝坐在榻幾上吃茶的姑母周氏，拱手道：“明煦有意求娶云初妹妹，還請姑母相助。”

　　此話一出，周雅靜杏眼微瞪，小黃氏捂著胸口，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幾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