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抓老鼠
隨著大哥婚禮結(jié)束，生活仿佛又恢復(fù)了平靜，就像平靜的湖水，沒有一點(diǎn)波瀾。
1976年夏天，大哥的兒子都穿著開檔褲亂跑了，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二哥在村最西面修了土瓦房，搬出去住，自力更生，就等娶一房媳婦；家里只有老三，老四，他們住在樓上。因?yàn)榧依锵旅嬷挥幸婚g房給他爸媽住，本來幾個小的都住上面，用幾張破席子鋪地上就算是床了，后來老大，老二搬出去，就剩他們倆到略顯寬敞，席子想怎么鋪就怎么鋪，再支個破蚊帳就可以睡。
樓上有個糧倉，里面放著一些糧食，魚干，筍干，還有些破舊衣服之類的東西。樓上只有一個三十厘米見方的窗戶，中間有兩根方木間隔，所以采光不好，白天在上面都陰森森的，難怪老賴都不敢上來。
因?yàn)榧Z倉內(nèi)放了糧食，就招來很多老鼠。不論白天黑夜都能聽到老鼠“唧唧”的聲音。一到晚上，老鼠就像開會一般，“唧唧，唧唧”聲音很大，有時聲音很刺耳拉很長，它們應(yīng)該在為了搶糧食打架。這樣吵吵就算了，可恨的是，它們經(jīng)常來兄弟倆睡的地方騷擾，“唧唧，唧唧”，在他們睡的身邊肆無忌憚玩耍。有一次還把四哥的頭發(fā)剪了一段去，多么惡心，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四哥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覺頭上有東西動了一下，用手一拍，都摸到老鼠尾巴，那老鼠驚得“叭唧”一下，就消失得沒影了。
“可惡的老鼠，老子非活剝了你不可，”四哥一下驚醒了。
“怎么了，老四，”聲音把老三也吵醒了。
“老鼠把我頭上頭發(fā)剪了。”四哥氣憤道。
“又不是第一次，睡吧，深更半夜的，我困得很?！崩先故且姽植还郑麑?shí)在也是累得不行，糧食雙搶時節(jié)來了，他們放假，當(dāng)然幫著干農(nóng)活，又熱又累，躺下就能睡。
四哥沒辦法，也轉(zhuǎn)頭睡去。
白天空閑時，就和老三商量著，怎樣滅鼠。
“用老鼠夾啊，”老三說。
“我們家沒有？”四哥問。
“小爺爺家有，到晚上問他借。”老三對這些事情比較在行。
“那好，等我們收工去他家看看?！?p> 終于等到收工的時候。今天白天是插秧，腰差不多成九十度半蹲那里，忙一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走，到小爺爺家去，順便看看他們家有沒有弄好吃的?！彼母绶鲋f去小爺爺家，就來了興致。
“好，我累得，餓得不行?！?p> 說完，便向小爺爺家去。從這邊干活的地方去，沒多遠(yuǎn)，半里地的路，一會就到了。
“小爺爺，小爺爺，”四哥沒走近，老遠(yuǎn)就喊起來。
“哎”小爺爺答應(yīng)一聲，他也是剛從地里回來。
“你家有沒有老鼠夾，我家老鼠太多了，麻煩死了。”四哥走近了說。
“有是有，不過好久沒用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了。”小爺爺說完，便去找老鼠夾。
“土根，壽根來了，我今天剛好做拉拉面，你們最愛吃了，吃完再走?！毙∧棠陶酥兔娴谋P，熱情招呼道。
“我媽要說我們，老到你們家吃飯。”老三道，心里其實(shí)很想吃拉拉面，故作矜持。
“沒事的，奶奶馬上就去下面條了?！?p> 他倆就點(diǎn)頭答應(yīng)，心里樂得不行，累了一天，還能吃上拉拉面。
這時小爺爺把兩個老鼠夾拿出來，看著生了很多銹，應(yīng)該很久沒用了。
“很久沒用了，都生銹了。這個你們知道怎么用嗎？”小爺爺問。
兄弟倆搖搖頭。
“這東西是這樣用的，先用力把這個夾子分開，中間有個鐵片，這是觸發(fā)機(jī)關(guān)，老鼠只要踩到鐵片上，夾子就會自動閉合，夾住老鼠?！毙敔斶呎f邊演示，用木棍去觸發(fā)鐵片，一下就把木根夾住了，很是厲害。
他們看得目瞪口呆，有了這神器就不怕捉不住老鼠了。
他倆還是在小爺爺家吃了拉拉面再回家的。
一回家，老摳就罵罵咧咧，三天兩頭到小爺爺家蹭飯吃。秋菊說，孩子喜歡去，就讓他們?nèi)グ伞?p> 他們馬上拿著夾子上樓布置陷阱。
“拿什么做餌好呢？”四哥問道。
“糧倉里有魚干，用那個做，保準(zhǔn)好用?！?p> “可那是爹的最愛，”四哥擔(dān)心道，這魚干是前段時間發(fā)洪水時，老摳用四角網(wǎng)捉來的，沒舍得吃完，曬成魚干，一年到頭都可以吃，但他也是逢年過節(jié)高興時才舍得拿出來吃，誰讓他是老摳呢！
“那少點(diǎn)出來，不會知道的?！崩先?。
“那好吧?！?p> 說著去打開糧倉，拿了幾條魚干出來，發(fā)現(xiàn)糧倉角上破了個小洞，難怪老鼠這么猖獗，都破了洞了，找了個木棍塞在那里。
揭開夾子，鐵片上放上魚干，今天晚上就等老鼠上鉤。
到村河里洗個澡，便早早回來睡覺，那時也沒什么娛樂活動，農(nóng)忙季節(jié)，大家累得都早早回去睡，第二天才有力氣干活。
老三倒頭就睡，也不怕熱，蚊子多，蚊帳都破好幾個洞。
老四熱得睡不著，拼命搖著麥稈扇（以前用麥子做的扇子），拍著蚊子，其實(shí)他心里還惦記夾子，看能不能夾到老鼠。
老鼠聽外面沒什么動靜，就出來活動了，“唧唧”小聲叫著，四哥聽得仔細(xì)得很。
忽然“唧唧……”，聽見老鼠痛苦地叫聲，撕心裂肺，應(yīng)該是夾到老鼠了。
四哥聞聲趕忙起來，拉亮電燈，前去查看，果然夾了個貪吃的老鼠，應(yīng)該是老鼠的祖宗，毛色都有點(diǎn)發(fā)黃了，身上都是肉，個頭足足有一斤左右，那都是偷吃我們家糧食給它養(yǎng)這么大的，它一條腿被夾住了，血淋淋的，看見四哥過去，前爪使勁抓，嘴里亂咬，還想掙脫開，可垂死掙扎，為時晚矣。
不過四哥一下也不知道如何抓它，看它嘴巴亂咬，誰敢用手抓啊。
“哥，醒醒，抓住老鼠了?！彼母缛ネ评先?，他辦法多。
“干嘛呢，大半夜的?！崩先У貌恍?。
“抓住大老鼠了?！彼母绱舐暫捌饋怼?p> 老三這才擦擦眼睛，定睛一看夾子上確實(shí)夾住了一只大老鼠，一下來精神。
“這么大啊?！崩先袊@道。
“是啊，可不知怎樣把它取下來?！?p> “你笨啊，把下面灶臺邊的火鉗拿過來夾就行了，夾住，把它放進(jìn)水里淹死?？上也怀岳鲜笕猓豢梢燥柌鸵活D?！?p>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老鼠肉，還是算了，那東西看著都覺得惡心?！闭f著，四哥下樓去拿火鉗和一個裝了半桶水的桶。
把老鼠夾住，放進(jìn)水里，剛開始老鼠也掙扎，但慢慢沒了力氣，便沉下去，體面地死去。
一晚上，“唧唧，唧唧”捉住好幾只老鼠。
這玩意，只能頭兩天管用，老鼠都精得很，上過當(dāng)，吃過虧，看見夾子里的魚干也不敢去碰了。
四哥正苦于沒有辦法對付老鼠之時，聞到魚腥味，把后面張叔家的母黑貓招來了，通過那個小窗戶爬進(jìn)來。黑貓兩眼瞪得老大，泛著綠光，在漆黑的夜晚顯得格外明亮，像汽車大燈一樣明亮，伸直腿，豎起尾巴，很警覺的樣子。這是陌生的地方，黑貓像老虎一樣，高度警覺。
四哥尿憋得難受，剛想起來，就看見那雙綠眼睛，誰家的貓也來湊熱鬧了。
四哥盯睛看著黑貓，它也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四哥，不覺害怕的樣子。四哥站起來，貓立刻往窗戶那邊蹦，動作很嫻熟，也很輕盈，不發(fā)出聲響，三，兩下就蹦上窗戶消失了。
四哥這才想起，貓是老鼠的天敵啊，何不把貓引來抓老鼠，肯定比這夾子管用，而貓最喜歡吃魚干之類，帶腥味的東西。
第二天晚上，四哥出糧倉里取了些魚干出來，放了兩條夾子上，其余拿來誘貓用。
外面天暗下來，三哥有節(jié)奏地打著呼嚕。那只大黑貓也出現(xiàn)在窗口，蹲坐在上面，睜大那雙綠眼睛，警覺地觀察四周有沒有危險。四哥眼睛也睜老大，貓的一舉一動都看得真真的，他拿起魚干丟在地上去誘貓，并“喵喵”輕聲叫著，想讓貓放松警惕。
剛開始那貓看四哥動，差點(diǎn)轉(zhuǎn)身跳窗下去，可看四哥沒有惡意，還丟魚干在地上，就慢慢放松了些警惕，躡手躡腳，跳下來，靠近魚干吃了起來。
四哥這時不出聲，就看著貓吃，看它吃完，他又丟了一條，丟得比剛才近點(diǎn)，“喵喵”，貓已完全放松了警惕，只顧找吃的，往四哥跟前靠過來。
慢慢走到四哥的跟前，四哥用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貓的背，很輕柔，很光順，很好摸，摸它是為了進(jìn)一步讓貓放松警惕。由于黑貓是家貓的緣故，習(xí)慣被人撫摸的感覺，并很享受這種感覺，這樣就更放松對四哥的警覺，安逸地享受魚干和撫摸。
四哥沒讓它吃太飽，吃太飽了，怎么捉老鼠呢。貓享受地趴在四哥身邊，閉目養(yǎng)神了起來，但貓是天生獵手，睡覺時，其耳朵，鼻子，還是保持高度警惕，稍有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過。
“唧唧”老鼠出來活動了。
貓馬上警惕地立起來，察看四周，用那雙發(fā)著綠光的眼睛，很輕易就看到老鼠。但黑貓不盲目靠近，看見老鼠往糧倉上面爬去。黑貓才慢慢靠近，老鼠用牙咬著那根四哥塞進(jìn)去的木棍，把它們的食路堵住了，加上可能要換牙，牙癢難忍，咬得更起勁，全然不知后面的危險。
貓輕盈的腳步，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老鼠自然沒發(fā)現(xiàn)，最后它看準(zhǔn)時機(jī)，一加速，一個魚躍，只聽“唧唧”老鼠痛苦地叫聲，黑貓就把老鼠咬在嘴里了。
四哥借著月光看得都入了神，真是天生獵手，佩服。
黑貓并不是一口就把老鼠咬死，而是先重重咬一口，傷及內(nèi)臟，后又放在爪子上玩?？蠢鲜蟠顾罀暝?，快逃出腳掌心時，又給它一下。這樣接連玩幾個回合，老鼠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黑貓這才慢慢將它吞入嘴里，真能折騰，吃它還要玩一會，這種獵手只有貓了。
之后，這大黑貓就和四哥很是親近了，一到晚上就來，和順地躺在身邊，享受四哥地?fù)崦Ｋ母缑刻煲材敏~干喂它，貓津津有味地吃，吃了還能去捉老鼠，大的小的都有，久而久之，晚上老鼠的聲音都基本聽不見了。
四哥高興得不得了，更是把魚干都喂給黑貓吃，顧不上可能被老摳責(zé)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