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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長歌

第四十章 告一段落

玉色長歌 沈陸 3768 2017-08-04 09:37:02

    玉幼清不動聲色的撿起幾張紙,隨即瞪大了眼,這不是一封封訴說親情的家書,這是一張張化于紙上的謀略!這上面一筆一筆寫得清清楚楚,她怕哥哥年事已高,她怕玉陸聯(lián)姻之后楚云起會搶走萬俟弘文述京內(nèi)外三營的統(tǒng)領(lǐng)之位,她如何如何謀劃破壞聯(lián)姻,如何如何教唆萬俟宗派人謀害玉慎兒,如何如何想要穩(wěn)固后宮的位置,如何如何想要往上爬,細節(jié)之詳細,讓人不相信也難,玉幼清看得心驚肉跳,不敢相信面前這個溫婉端莊的舒婕妤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謀者。

  “皇上……”

  “皇上!”殿門外一聲吼,引得所有人回頭看過去。只見衛(wèi)雀匆匆而來,直直跪倒在納蘭容棤面前,“皇上,都是臣妾治理后宮無方,才出了這樣的事,臣妾罪該萬死!”

  “呵。”納蘭容棤冷笑一聲,松開萬俟沛珊,轉(zhuǎn)身背對著大家,玉幼清因著撿地上的紙,反而離得他最近,卻聽得他一聲嘆之后輕輕一句,“終于來了個迫切撇清自己的?!彼闹幸徽穑抗饴湓跐M面淚痕卻笑得燦爛的萬俟沛珊身上。

  良久,納蘭容棤終于動了動,他想回身,卻在側(cè)過一點時停住,“舒婕妤與其侄子萬俟宗密謀殺害朝廷官員及皇室子女,念在玉慎兒和納蘭方覺毫發(fā)無傷,現(xiàn)除去萬俟沛珊婕妤稱號,打入冷宮,永世不得踏出。衛(wèi)雀身為皇后,治理后宮無方,剝奪其治理后宮之權(quán)。萬俟弘文教子無方,奪去三營統(tǒng)領(lǐng)一職,萬俟宗殺害一村百姓,手段狠辣,心思歹毒,明日午時,斬立決!”

  最后三個字一出,萬俟弘文終于支撐不住,跌倒在地。

  只有玉幼清的角度能看見納蘭容棤的側(cè)臉,她從未有過這樣的錯覺,覺著一個人在剎那間老了幾十歲。

  萬俟沛珊被人拉出殿外時,不斷地喚著皇上,玉幼清看見納蘭容棤嘴角抽搐著,終究是動容了,緩緩轉(zhuǎn)身。

  天空很暗很沉,卻在納蘭容棤轉(zhuǎn)身的剎那一道閃電過,照亮了彼此的臉,這一瞬間所有人都不復(fù)存在,萬俟沛珊努力讓自己笑得燦爛,卻始終控制不住淚流滿面,她這一生對著納蘭容棤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臣妾謝皇上隆恩?!?p>  如那一夜,第一次承恩的她傻傻伏在床上,仰頭怯怯看著笑容俊朗的他,輕輕的一句,“舒兒謝皇上……隆恩?!?p>  那一刻,玉幼清終于明白手中的白紙黑字到底意味著什么。

  大齊天和三十四年六月初四,述京萬俟世家倒臺。

  “娘娘……”

  “小光,別叫我娘娘了?!比f俟沛珊垂眸低低一笑,這笑里沒有半分怨,她平靜的撫著宮墻,腳步輕而慢,這條通往冷宮的小道很幽靜,她也難得這幾分的清靜,她享盡了十幾年家族給她的榮華,享盡了十幾年皇上給她的恩寵,夠了。她緩緩抬起另一只手作捧姿,金光灑下,似乎真的被她捧在掌心,她握起這融融暖意,偏頭問:“小光,后悔跟我去冷宮嗎?”

  小光認真的看了一眼半邊臉沐浴在陽光下的萬俟沛珊,“小光覺得,娘娘現(xiàn)在比剛?cè)雽m時還要美。娘娘記得嗎?您入宮時,曾和小光說過一句話,您說您一生都該為了家族而活,小光覺得這個‘該’字錯了,如今您終于能為自己活一次,小光慶幸,能陪您去冷宮。”一個小小宮女的玲瓏剔透心讓萬俟沛珊更加溫柔的笑起來,小光左右瞧瞧,小心翼翼的從袖子里拿出什么來,她捧在掌心,獻寶似的擺在萬俟沛珊面前,壓低聲音道:“娘娘,小光從宮里偷出來的花種,您瞧。”

  萬俟沛珊刮了刮小光的鼻子,主仆二人相攜著往那破敗的冷宮而去,哪怕不堪,只看人如何去活。

  自前朝皇帝殯天之后,因太后善妒,宮中前朝的妃子大多隨皇帝陪葬,僅有的幾個也都落發(fā)為尼,常伴青燈古佛,因此宮中除了太后,再沒有前朝的女人在。納蘭容棤繼位之后,各宮重新清掃,除晉陽殿一直無人居住外,也就只有前朝一位懷孕小產(chǎn)后發(fā)了瘋的羅淑妃所住的極樂宮再無人踏足,羅淑妃發(fā)了瘋后,皇帝心中憐憫,未奪去其封號,任她住在極樂宮中,這極樂宮也就成了不成文的冷宮,那妃子去后,傳言有宮女太監(jiān)時常在夜里聽見極樂宮內(nèi)傳出女子和嬰兒夜啼之聲,沒有人敢接近。萬俟沛珊此次要搬去的便是極樂宮。

  小光走在前頭,推開極樂宮的宮門,門上細密的灰塵落了她滿身,她低低咳著揮揮手,“娘娘。”

  萬俟沛珊跨過高高門檻,細細打量著這個荒廢了幾十年的宮殿,似是沒有看見院中站著的那個高挑纖細身影。

  萬俟沛珊就著一株倒地橫在一口井上的樹拂袖坐下,手指摩挲過粗糙的井沿,輕輕啟唇:“據(jù)說羅淑妃發(fā)瘋之后,失足跌落的就是這口井,她發(fā)瘋之后,極樂宮的宮人們都另尋了出路,是太后當時路過極樂宮,嗅到氣味異常,羅淑妃的尸首才被發(fā)現(xiàn),她是個可憐的人?!?p>  小光向著院中女子行了一禮,雖說不識,但她氣度高華,小光自然也是有眼力見的,行完禮后繞進殿內(nèi)收拾去了。

  萬俟沛珊仍在自言自語,“這口井怕是不能用了,改日尋個什么來將它封了?!毖粤T,她起身,款款往殿內(nèi)行去。

  玉幼清見她當真將自己當作空氣,急急出聲叫住她,“舒婕妤!為什么?”

  萬俟沛珊收回踏上臺階的腳,步子一轉(zhuǎn)轉(zhuǎn)到玉幼清面前,她身材嬌小,瞧玉幼清時便微微仰起頭,還是溫婉的笑著,“玉小姐,這極樂宮多少有些晦氣,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面前的萬俟沛珊眉清目秀,三十出頭的年紀,亦是肌膚勝雪,尤其那一雙眼皮極薄的眼睛,微仰時藏起的一抹旁人沒有的風(fēng)韻斜斜勾勒出來,沖淡了她的溫婉,平添一分小女子的媚態(tài),玉幼清卻從這一雙看似平靜帶笑的眸子里瞧出一絲痛來,“舒婕妤,你為何要偽造書信,將自己拖下水?你本可以置身事外,你這樣做,萬俟宗仍是難逃一死?!?p>  “玉小姐在說什么?我不懂,我在殿中已經(jīng)說得清楚,還請玉小姐不要妄加猜測。”風(fēng)過,幾瓣木槿花瓣從兩人中間輾轉(zhuǎn)飄落,萬俟沛珊尋著這粉嫩的花瓣望去,正瞧見從宮墻外斜斜溢進來的一段木槿樹枝,她驚喜的跑過去,伸手去攔飄落的花瓣,“這極樂宮沒有人來,這樹枝就沒有人修剪,沒想到有樹枝伸了進來,我正好可以移植進來?!?p>  玉幼清也跟過去,“木槿花?!?p>  萬俟沛珊回頭看她,她走過去與她并肩,慢慢道:“木槿花朝開暮落,生命力極強,它的每一次花謝,都在為下一次絢爛的盛開作準備,向著陽光,光芒起時它盛放,光芒熄時它凋零,卻生生不息。它很像你,溫柔而有力,沒有什么能夠動搖你們?!?p>  眼前的木槿花正綻放,卻因風(fēng)而落,玉幼清嘆一口氣,又道:“總有些外在的因素讓它們凋零,于它而言,是此刻的風(fēng),那么于你呢?舒婕妤,是你的侄子?你的家族?”

  一片花瓣落到萬俟沛珊的胸前,慢慢掉下去,她伸手將那片花瓣撈在掌心,手指微微用力,花碎,留下一點粉色在她指尖,她的眉微微攏起,藏一抹傷,“玉小姐,萬俟世家已經(jīng)倒臺了。我這樣做,是因為宗兒錯了,宗兒害你,害納蘭小世子,害百姓,他該用一死來贖他犯下的錯?!?p>  “可你這樣做,不怕成為萬俟家的罪人嗎?”

  “從宗兒選擇害人這條路時,他已成了萬俟家的罪人,我只是在幫他,幫他贖罪。哥哥怪我,可老祖宗們不會。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在他心中留下一個最好的我。”

  玉幼清知道,那個他,指的是納蘭容棤。

  “無論我是否這樣做,萬俟世家最后都會倒臺。我不愿,不愿用一顆殘缺了一角的心面對他,我害怕,怕他只是因為家族而眷顧我,給我榮華給我恩寵?,F(xiàn)在這樣,我們彼此都是對方心里最好的模樣,不好嗎?他不會誤會我,他知道不是我做的,他明白的。而且,他對衛(wèi)雀一直不滿,如今,加深了他對衛(wèi)雀的疑心,為了你,算是我為宗兒做的罷。”

  玉幼清立在風(fēng)中,為這一份留存給愛情最純粹模樣的心愿而唏噓。

  余生不會再見,你我都會是當初笑意溫存的模樣。

  她寧愿余生活在回憶,也不愿忍受他可能的逐漸冷淡,哪怕還能再見一面,哪怕還能為他捧上一杯熱茶,在雪夜里為他披上一件風(fēng)衣,或安安靜靜研磨,或彼此傻傻呵手書情,陪著他從壯年慢慢生出白發(fā),佝僂起身子,這些都成了過去,也將化作一個夢境,純粹而不摻雜一分一毫別的東西。

  兩天,兩對天差地別的夫婦,兩段截然不同的感情。農(nóng)家小院里的平淡而真實,深宮大院里的權(quán)衡和倔強,玉幼清以前的愛情觀深受父母影響,以為縱然情深,亦可以自由灑脫,可現(xiàn)在她卻對自己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是不是不應(yīng)該這么快決定和楚云起談戀愛?要不要跟他提出再考慮考慮?

  “去了宮里一趟,萬俟沛珊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整個人魂不守舍的。”楚云起低頭慢慢看著臣娘剛剛遞來的一些消息。

  玉幼清默默把玩著燕回送她的笛子,馬車路過通衢大街,隱約傳來鼎沸人聲,她抬手掀開車窗上的簾子,遠遠見到一大群百姓圍著輛囚車,鼻尖陣陣臭雞蛋爛菜葉的腥臭味兒,她皺著眉放下簾子,坐回車里。

  楚云起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慎兒,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你能不能別叫我慎兒。”玉幼清垂著腦袋,隨手拿起他隨身攜帶用來裝醉的酒壺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頭,卻又喝了一口。

  “那叫你什么?”楚云起笑著奪下她手里的酒壺,“十三房姨太太?太長,姨太太?不好,小十三?嗯,小十三。”酒壺被奪,玉幼清卻怎么也不肯放手,也不知是酒勁太大還是她酒量太淺,腦袋竟然有些暈,他微用力,她手腕一痛,撒手,驟然失力,酒液搖晃間在紙上灑下一大灘,楚云起忙急急放下酒壺,將浸濕的紙一張張分開。

  玉幼清驚得腦袋一清,放下手里的笛子,幫著楚云起分開黏在一起的紙張。

  “咦?”她眼尖的從一堆都是字的紙里看見一張畫紙,畫紙濕了大半,墨已有些暈開,她還是發(fā)現(xiàn)那張畫紙似乎有些熟悉,突然想起擺在一邊的笛子,她拿過來和畫上的笛子細細比對,畫上的笛子似乎更復(fù)雜些,而她手中這個像是雛形。

  玉幼清將笛子和畫紙遞給楚云起,“你看,是不是很像?”

  楚云起抬頭,目光一亮,“這笛子從哪兒來的?”

  “燕回送我的。”

  “燕回?”他接過笛子,放在手中細細打量,目光顯得有些凝重。

  “怎么?二十年前那場滅族案和燕回有關(guān)?”

  楚云起搖搖頭,“不,應(yīng)該是和呼隆草原有關(guān)?!?

沈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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