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許安平在城南的文德橋附近找了一間四合院,不過也沒有立刻搬過去,而是準(zhǔn)備在客棧里多住幾天,等等薛平川那邊傳來的消息。
接下來一連幾天沒出門,生性好動的鄧小可又有些待不住了,和早就把零嘴吃完的環(huán)兒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還時不時地抬頭偷偷看一眼坐在旁邊的許安平??吹皆S安平在想著自己的事情,沒有注意這邊,她們就擠到一直坐在床上疊衣服的易蓮兒身邊,貼著耳朵說道:“蓮兒,下午和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吧,待在客棧里好悶??!”“是啊是啊,蓮兒姐姐,我們出去走走吧,外面有好多好吃的呢?!睗M腦子都是各種零嘴的環(huán)兒不住地點著小腦袋輕聲附和道。
“不行啊,可兒姐姐……唔唔……”易蓮兒剛開口說話聲音稍微大了一點兒,就被鄧小可捂住了嘴巴。她瞪大黑白分明的美眸看著鄧小可,眼睛都是疑惑。
鄧小可看到許安平轉(zhuǎn)過頭來,連忙假笑一下,示意她們在鬧著玩呢,然后貼著易蓮兒晶瑩的小耳朵說道:“蓮兒,小點兒聲說話,別被鄧九聽到了,否則他又要攔著我們不讓出去了?!?p> 易蓮兒放低聲音悄悄說道:“可兒姐姐,外面有好多好多壞人的,我那天差點被嚇?biāo)懒恕D阋矂e出去了吧。要是再遇到那個壞人,又沒有安平哥哥在旁邊保護,我們可就就逃不掉了。”她又轉(zhuǎn)臉對有些不高興的環(huán)兒說:“環(huán)兒,你要吃零嘴,可以讓安平哥哥給你買?。∵@樣又快又方便,我們可以留在房間里翻花繩,可好玩了?!?p> “好啊好啊,那我這就過去告訴姑爺。”零嘴的問題一解決,環(huán)兒立馬把自家大小姐的叮囑忘得一干二凈,轉(zhuǎn)身就去和許安平說了。鄧小可本來聽到易蓮兒的勸說就有些動搖了,再看到不爭氣的丫鬟又把自己“賣”了,也只好打消出去逛逛的想法。
許安平站起身來說道:“可兒,今天就別出去玩了。明天上午我們搬到四合院去,然后再好好玩一下?!钡攘怂奈逄煲矝]見到薛平川回信,他決定不再等下去了。大不了給掌柜的留個口信,讓其轉(zhuǎn)告一下。
鄧小可聽到這句話才終于露出笑意,然后和易蓮兒、環(huán)兒擠在一起玩起了翻花繩,不一會兒了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許安平見狀搖搖頭就出了門,他還要出門去買東西呢,腦子里充滿了剛才環(huán)兒念經(jīng)似的重復(fù)叮囑聲:“羊角蜜、蜜三刀、桂花糕、大京果……”
京城承天門千步廊諜情司北鎮(zhèn)撫司衙門。明明是艷陽高照的中午,被高墻包裹的衙門里依舊給人陰森森的感覺,連日光都好似喪失了溫度。衙門內(nèi)來來往往的屬吏個個來去匆匆,面無表情,絲毫沒有因人多而出現(xiàn)鼎沸的氣氛。一間公房內(nèi),在外面向來笑呵呵的薛平川神情冷厲地正襟危坐在一張高背椅子上,一雙大手撐在窄小書桌上面。高大壯碩的身子和窄小的書桌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怎么看都讓人覺得好笑。不過屋子里的兩人,沒人有這方面的心思,薛平川仔細(xì)地聽著一名小旗匯報。
小旗捧著一疊材料說道:“百戶大人,五日前屬下通過快馬聯(lián)系了山東千戶所。那邊派人實地調(diào)查后回報,許安平確實是山東安陸府青平縣余家村人士,只不過身世稍微有些復(fù)雜。”
薛平川抬起左手搓著下巴青色的胡渣子,饒有興趣地說道:“哦,說說怎么個復(fù)雜法?細(xì)細(xì)道來?!?p> “許安平之父許慎言并非山東安陸府青平縣人士,而是在二十年前由外地遷入。奇怪的是,村民無一人知道其來自何處。山東千戶所的人通過調(diào)取青平縣衙檔案,才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根據(jù)縣衙里的種種材料推測,許父應(yīng)該是京城人士,當(dāng)年因為逃婚而與私定終身的妻子梅麗娘……”
聽到這里,薛平川一下奪過材料看了起來,誰也想不到一個黑大粗壯的漢子竟然有顆八卦的心。他看得尤為仔細(xì),在看的時候嘴巴還嘖嘖有聲,似乎是在品味著什么美食??赐曛螅仙喜牧蠂?yán)肅地吩咐道:“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小旗躬身有些惶恐地說道:“百戶大人放心!這件事是屬下親自跟進的,沒有其他人知道?!?p> 薛平川沉聲說道:“好,這件事你要爛在肚子里,我會親自向千戶大人稟報的。若有差池,你要小心項上人頭?!?p> “是,是。屬下一定會爛在肚子里的?!毙∑煺f完躬身退了出去,到了門口才有些后怕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抬頭看了看天上似乎沒有溫度的太陽,心里暗自嘀咕道:“不知道又有誰要倒霉了。”
獨自待在房間里的薛平川把腿翹在桌子上,扯開有些緊的領(lǐng)口不自覺地哼起了小曲兒,手指還不停地在材料上打著拍子。過了一會兒,他想好了理由之后,站起來收拾好衣服才有些不情愿地朝不遠(yuǎn)處千戶大人的房間走去。走到門前,輕敲了幾下房門,薛平川輕聲說道:“千戶大人,小的薛平川有事求見。”
這時屋里傳來一個豪爽的聲音,“臭小子,趕緊給老子滾進來?!?p> 薛平川摸了摸鼻子苦笑著推開房門,馬上到而立之年了還被人喚作“臭小子”,自己還不能發(fā)脾氣,心里的郁悶可想而知?!敖?,我都馬上三十了,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嘛?這要是被人聽見了,我還怎么混?。 ?p> 一個身材壯碩,濃眉大眼,頭發(fā)花白卻滿面紅光的大漢扯開胸口的衣服斜不郎當(dāng)?shù)刈谝巫由?。屋子里擺滿了各種兵器,從狼牙棒、關(guān)刀到雁翎刀、解手刃應(yīng)有盡有,一看就是愛武成癡之人。此人正是諜情司里非常另類的北鎮(zhèn)撫司千戶江知節(jié),雖然平時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卻偏又豪爽俠義之極,十分得屬下愛戴。此時,他笑著說道:“怎么,喊你臭小子,你還不樂意了?你年齡再大,還能比老子大了?就算你爹在這兒,老子也照樣喊你臭小子。”
薛平川知道爭到最后弄不好又是被一頓暴打,就算自己皮厚肉糙,也經(jīng)不起這種蹂躪,于是果斷認(rèn)慫?!笆鞘鞘?,您老說得對,您老說什么都對。”
“屁話!不是老子說得對,還能是你說得對啦!說吧,來找老子有什么事?”
薛平川聞言也不著惱,自顧自地找把椅子坐下,隨手抓起果盤里的一個梨子吃得汁水四濺,邊吃邊說道?!皼]什么事,就是好長時間沒見您老人家了,怪想得慌的。這不今天正好有空,就過來看看您了?!?p> “別凈給老子整這些詞兒。老子看著你從光屁股長這么大的,還能不了解你?趕緊的,有屁快放,別瞎耽誤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