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終章，再見。

　　人類都是矛盾的，一方面向往自由，一方面渴望陪伴。

　　長沙，連夜暴雨，水位不斷上漲，全城抗洪。

　　在團隊連續(xù)一個多月的創(chuàng)作后，我們終于得見了亨利。

　　海信廣場的一家咖啡廳外，正是抗洪大堤，亨利急匆匆的闖了進來，湛藍色的制服被雨水濕透，全都貼在了輪廓分明的肌肉上，雙肩上的徽章在雨水的映襯下，更顯格外耀眼。

　　亨利敏銳的看了下幾桌客人，很自然的確定我們就是天下團隊，來到我們這桌，坐了下來。

　　“怎么不打傘？”小貓看到了帥哥，馬上遞過去紙巾給他。

　　“顧不上了?！焙嗬檬植亮瞬令~頭上的水，或者也可能是滿頭大汗?！岸椅也荒苷f多久，一會兒就要走了?！?p>　　“點了一杯咖啡給你，沒有事先問你的口味，抱歉?！敝趾芸蜌獾恼f道。

　　“沒關系，只要不是可口可樂，謝謝?！焙嗬蛟S不適應，一眾陌生人對他的禮貌。

　　我沒有說話，看著這個男人，略顯黝黑的臉龐，在光線的映射下，愈發(fā)顯得棱角分明，堅守在抗洪一線的亨利，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持續(xù)奮戰(zhàn)，可能已經(jīng)和文中的描述，有些出入了。

　　“抽支煙嗎？”說罷，我遞了一支煙過去。

　　“謝謝，戒了?！焙嗬麛[了擺手，語氣平和得甚至死寂，雙眼暗淡無光，但嘴角禮貌性的揚起了一絲微笑。

　　“那我們便說說主題吧。”我點上了一支香煙，一縷青絲飛揚而起，示意助手將手稿拿給亨利看?！澳憧纯?，這是我們的手稿，即將在起點中文網(wǎng)全面首發(fā)，本次的跨界合作我們也是希望看看長沙的球迷圈子對人文化的公眾號接受程度有多少，我們也會收集一下用戶數(shù)據(jù)。”說著，助手拿起手稿，放到了亨利面前。

　　“我們只能說，一切數(shù)據(jù)按照真實收集，但保證不斷更。希望能夠得到你們會長和管理組的支持。。?！痹掃€沒說完，亨利這個堂堂七尺男兒，連第一頁都沒有看完，落下了兩行淚水，掩面不語。

　　小貓又趕緊去遞上紙巾，想要安撫一下亨利，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手足無措的看著我。

　　“沒事吧兄弟?！蔽逸p輕的拍了下桌子?！叭绻幌肟匆矝]關系。”

　　“沒關系，只是看不下去?！焙嗬f著，長嘆了一口氣：“太累了，太辛苦了，跟孫子似的，見諒?！?p>　　不知道亨利是在說這段時間，還是在說和崔茜之間的情感。是否對待感情真正認真和執(zhí)著的一方，就該要承受另一方帶來的有恃無恐和傷害。

　　我正想著，窗外又下起了暴雨，仿佛行將決堤。這個在眾多罪犯面前毫無懼色，在面對處理的過程中平靜如水的男人，不曾想在這段情感面前，不堪一擊。

　　“收起來吧?！蔽易屩职⒏拾咽指迥没厝?，當初團隊寫作時他們的那些故事，在此刻顯得分外真實?！捌綇鸵幌拢覀兙秃唵瘟牧暮昧?。就幾個問題，當是聊天?！?p>　　“行。”亨利坐直了身軀，點了點頭，高大，硬朗，一身正氣。

　　“你和崔茜后來怎樣了？還在保持聯(lián)系嗎？”事先我們也沒有準備一些問題，只能想到哪里問哪里了，說著，我彈了彈快要燒斷的煙灰。

　　“沒有了?！焙嗬麚u了搖頭，“之后她還打電話問過我?guī)讉€帳戶的問題，言語中滿是責怪和威脅?！焙嗬_始放下包袱，只剩下唏噓和無奈。

　　“你覺得她知道你的處境嗎？或者說，她又知道一些別的事情嗎？”助手拿起紙筆，低聲問道，我示意助手不要搞得像審問犯人一樣，以免引起亨利職業(yè)性的反感，笨笨的阿甘這才把紙筆放下。

　　“沒關系的?！焙嗬尤灰灿^察到了我這個動作。“我現(xiàn)在怎樣，在怎樣生活著，她應該不會再關心了吧?！焙嗬麌@了口氣，停頓了一下。

　　“就像她那些前男友一樣，連聯(lián)系方式都會刪除得一干二凈。至于其他，我覺得她應該知道木頭已經(jīng)已婚的事情了，最后那些通話，對我的情緒很不好，可以見得她對自己的感情狀況非常失望，只是除了我之外，她可能再無人發(fā)泄了一般?！?p>　　“也就是說，她還是會時不時的聯(lián)系你咯？”小貓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恩，當初她跟我說過，有朋友叫她不要刪除我的微信，留著反而能觀察我。只是對我把朋友圈屏蔽了，我發(fā)消息也不會回復，時不時的會收到崔茜質問或者發(fā)飆的信息，在她把我QQ和微博都拉黑后，這種做法我雖然不能理解，但也勉強接受。畢竟我能夠在她好友名單里多留一陣子吧?！焙嗬f著，看了看我手邊的香煙。

　　“哎呀?！毙∝埫碱^一皺，哼了一聲，“她在我們那叫協(xié)會公交車你知道嘛？只要有男人愿意給她花。。?！?p>　　“小貓！”我趕緊打住了她的話，亨利聽到這些話，眼神瞪著她，面色變得鐵青，放在桌上的手攥緊了拳頭，全身有些顫抖。

　　亨利不會想到，小貓跟崔茜，在一個協(xié)會里，還是協(xié)會的管理，當初促成兩家協(xié)會交流的，正是她。本來一個讓小貓分外羨慕，又跟我多次提起，要我執(zhí)筆的愛情故事，在她了解到崔茜的一些事情以后，竟變得十分自責，一定要跟我來看看眼前的這個男人。我不想讓他們之間的這種關系暴露在亨利面前，不過看亨利現(xiàn)在的樣子，好像聯(lián)想到了很多。

　　“好了，我們也不要一人一句的了?！闭f實話在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我想要問什么，只是想趕緊轉移話題。團隊里另外幾人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我認為這樣是不妥的?！傲牧那虬桑钲谀氵€會去嗎？”我連忙把話題回到了足球上。

　　“不去了，我們的票都退了?！焙嗬辉倏粗∝?，將手收了回去。

　　“酒店和華僑城也是？”

　　“當然，都退了。”可以看到亨利在自我平復，點了點頭。

　　“不會覺得遺憾嗎？”這幾句問話，讓我自己都覺得很尷尬，明擺的事情。

　　“遺憾當然會，可事已至此，遠不如當前眼下我經(jīng)受的凌亂和不堪?！焙嗬f著，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香煙。

　　“那后來崔茜有沒有告訴你你一直要的真相？或者說，旁敲側擊的說過？”我遞了一支煙給亨利，這次他接了過去，我再遞火，他還是擺了擺手。只是擺弄著香煙，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亨利的手臂上有一道被沙石或者是別的什么劃出的長長傷痕，尚未結疤。

　　“沒有，就像那件所謂的9號球衣，我覺得我永遠都等不到從她那里來的任何言語了?！焙嗬严銦煼催^來在桌子上不停的敲著。“她戴著她們主隊的白色帽子，誰在給她三連拍著，挺好看的，那時候我明白了，也無需等待，我并沒有過多的奢望。”

　　“意思是說，一切都結束了？沒有挽回的余地了？還是說，你不想去挽回了？”其實問到這些，作為一個男人，我本覺得不應該再問這種話。

　　“沒有必要了，作為像崔茜這種自尊心強的女孩兒，事情落到這種地步，肯定不會再選擇回頭，曾經(jīng)的那些日子，雖然短暫，但有過美好就好了。對于我來說，現(xiàn)在的結果，導致我也不可能再給她以前期望的那種不用想事的生活了。”亨利低下了頭，若有所思。

　　“意思是崔茜把你走到那一步以后，結果很不好？”這次又是小貓先發(fā)的話。

　　“恩。。?！焙嗬戳艘谎坌∝垼缓笾噶酥竿饷娣篮榇蟮痰姆较?。“讓我為黨和人民再站好最后一班崗?！闭f完亨利也眉頭一緊，滿是苦笑。還好，亨利沒有將小貓剛才的言語放在心上，或者說，亨利覺得沒有必要再認真了。

　　亨利的自嘲，讓氣氛有些尷尬的愉快，我示意先讓亨利喝一口咖啡，再繼續(xù)聊。眼前的這個男人，本應該有一個好的前程和好的生活，現(xiàn)在，卻被曾經(jīng)的愛人為了自保毀于一旦，多么讓人唏噓不已。亨利看了看表，才端起這一杯冷萃咖啡喝著。

　　“準備怎么跟家里人說？”我又點上了第二支煙。

　　亨利指了指外面大堤的方向：“已經(jīng)知道了。家里十分吃驚，對我的事情也表示憤怒和不可理解，感覺要被掃地出門了，呵呵?！蔽覀冺樦嗬傅牡胤娇戳诉^去，隱約看到一個女孩撐著一把大傘，站在外面買著東西。

　　“那是安娜？”我問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不是的，那是瑞雯。”亨利這才示意我要打火機，我遞了過去?！拔宜奶焖囊箾]回家，也沒怎么睡覺了，家里已經(jīng)不管我，瑞雯過來看看，順便帶點換洗衣物?！焙嗬f著，還是沒有點著香煙。

　　“那能跟我們說說安娜嗎？最后她怎么樣了？”阿甘問出了我想要問的問題。

　　亨利本伸手指了指天空，但是動作還沒成型卻收了回來，劃開了手機，給我們看了一條安娜發(fā)來的消息：“亨利，敬禮。知道你的情況被瑞雯姐不幸言中，我也知道一向執(zhí)著的你一旦決定了什么事情，就不會去改變，你又何嘗不是不給我機會讓我向你說明一切？恰好我也有一些需要回去解決的事情，可能我們就這樣，暫時別過了。我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其實我也不在乎，我也不想問你值不值得，只是想給你一段時間讓你再提起勇氣，就像你當初鼓勵我去追逐夢想一樣。長沙地鐵讓我給他們畫了一組二十四節(jié)氣的插畫放到地鐵站里，如果你能夠看到最后那一張，那個時候你會知道我想說的是什么，也會知道到哪里來找我。再見，祝好，不要忘了那首我還沒錄好的新歌?！?p>　　我們傳閱著看完這條消息，注意到亨利并沒有再回復安娜，也就不便再多過問。

　　“能再說一下崔茜嗎？”一直沒有說話的火華開口了，這是個話題終結者。“如果你們之間沒有發(fā)生后來的事情，現(xiàn)在在一起，會怎樣呢？”

　　亨利看了看坐在角落的火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在說著一些事情：“其實在崔茜發(fā)生那些事情之前，我通過各方聯(lián)系，在他們家附近看了幾處房產(chǎn)，有一套我看中了，三室兩廳，挺好的?！焙嗬闷鹣銦煟诺阶爝?，停頓了一會兒，又放下?！氨緛頊蕚涓塘浚翘追孔訕窍?，就是一個花店，有崔茜喜歡的翠綠色花兒，她有養(yǎng)一些花花草草的習慣，也喜歡看花，每天能換鮮花給她，不是也挺好的嗎?！?p>　　我們幾人聽完后，互相對視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現(xiàn)在聽亨利說這些，感覺氣氛略顯尷尬?！熬湍憧磥?，崔茜現(xiàn)在過得好嗎？”還是火華，勇于把自己挖的坑給填完。

　　“她現(xiàn)在開心也好、絕望也好、認命也好、順利也罷，至少她在達到這個目的的同時，已經(jīng)明確了不想我們再有什么交織。那么她是否在想念著一個人，是否身邊已經(jīng)換了幾個人，或者說是誰又在給他買買買、提東西、塞紅包，還是一個人在網(wǎng)上買些九塊九、十八塊八，還是在走我走過的路，我都有想過，但是又怎樣呢？”亨利說出這段話，讓在座的各位都驚訝了一把。接著，亨利終于點著了那支香煙，把火遞給了我，我也就重新點著了一支。

　　“其實對于你們團隊這種網(wǎng)絡文章，本也就是亦真亦幻的事情吧?！焙嗬銦煟潜砬橄袷侨玑屩刎?。“只是，請在座各位注意保護她，雖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太多不堪，奮斗多年變得前途未卜，可她是一個女孩子，需要保護啊?！?p>　　是啊，現(xiàn)實中那么多的骯臟和齷齪，又豈是寥寥幾筆能夠帶過的。

　　我們本來想再聯(lián)系一下崔茜，再深入了解下這個故事，本來是那么多的美好，為何會變成如此的田地。

　　“真的不用了，沒有必要了?！焙嗬路鹩凶x心術，從座位上站起，轉身推開門離去。

　　也對，不是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能夠一直美好，也不是所有的幸運，都可以降臨在需要幸運的人頭上。

　　其實，人遇到真愛的概率，比中大獎還小。別以為自己遇到過，以后就還能遇到，也不要以為別人能遇到了，自己就理所當然能遇到。許多人一生都沒遇到，但生活還得繼續(xù)，大家都沒說。眼看著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我們擔心亨利這種超負荷的運轉，是否能夠吃得消。

　　團隊走出咖啡館，小貓不知道從哪里刷出來幾張崔茜的圖片，有些快哭了的樣子，說了句：“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啊！”

　　畫面中，崔茜在郴州東江湖騎著馬，游湖看日出，迎風招展奔草原的樣子，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不對稱的眼角，那一絲絲的溫柔，放在臉上反而映襯出一抹假笑，一個駝背的背影，一襲白色長裙，是我們對她最后的印象。

　　其他幾人看過后，沉默不語，我看了看他們，也看了看在暴雨中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人們，心想著：“也罷，娛樂至死的星城，足球圈子這么小，長沙，也這么小，縱然生活上諸事不順，崔茜不也還是得裝作自己可愛嗎？或許，在某時，某地，總會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