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秋的葉在紛紛揚揚的落著,在絳紫閣的最頂層,她推開窗戶看著紛紛蠟黃的雪羽樓,側(cè)著頭、靜靜的仿佛在傾聽什么。
作為天下武林的中樞,眼前的這片大院落、是一個殺氣極重的地方,每一寸的土地都浸過了血,她甚至想象過地底下、有森然的白骨支離。
然而葉落無聲,慢慢覆蓋了整個雪羽樓。一片銀黃無暇,甚至掩飾了曾有過的血腥。
她倚在窗邊,任憑冷冽的北風(fēng)吹在臉上,目光空空的看著院落。那里,樹叢的葉子都掉盡了,只留下灰暗色的枝干,仿佛
一把把利劍刺向蒼白的天空。
多久了?
她站在窗口,手中抱著滿懷剛剛折回來的夾竹桃,忽然,她聽到風(fēng)中有熟悉的琴音,從院落中傳來,擴撒到風(fēng)里。
灑脫溫柔,慢慢隨風(fēng)飄入窗內(nèi),觸到臉上,然后、仿佛融進了她心里。帶著淡淡的悲傷和回憶,卻也含著對于生命的熱愛與希翼,滿懷安慰。
她全身一怔,抬眼望去——種滿了海棠的院落里,長廊下,風(fēng)鈴在風(fēng)中擊響。
廊下坐著一個青衣長衫的男子,膝頭橫放著一架古琴。她看不清彈琴人的模樣,因為青衫的男子半低著頭,柔順的黑色長發(fā)垂下來,遮住了臉的輪廓,又被紛繁的飛雪模糊。然而他的琴聲便如這微風(fēng)一般,淡漠又感傷,溫柔又悲涼,幾乎讓聽得人癡了。
是他,沈絳。
這里的人,都有過不同的往事和經(jīng)歷,往往都變得冷淡和戒備,她也不例外。
那一剎那,她忘了對方是雪羽樓的樓主,忘了在那把琴底下的暗格中、藏著一柄讓武林顫栗的利劍……也忘記了雖然此刻是并駕齊驅(qū)的人中龍鳳,她只記得,那人是她丈夫,是她一生都無法擺脫的人——她只是癡癡的聽著那依稀的琴音,臉上的淚慢慢凝結(jié)成冰。
若是一開始,他們本不相識,就不會牽扯到什么。
然而在一剎那轉(zhuǎn)瞬即逝的飄雪黃昏,一剎那她回顧往日的時候,那琴聲傳來了。
冷秋、寒風(fēng)和夾竹桃的香氣,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她心里深閉的門。
只是一剎那,然后,門又闔上。
檐下風(fēng)鈴在風(fēng)中寂寞的擊響,葉也只是靜靜地繼續(xù)飄落,灰白色的天際透出夕陽慘淡的桔黃??墒撬睦锏拈T已經(jīng)開過了,有些東西便留在里面,一些遠遠近近的模糊形象。
若是重新回到當(dāng)初呢?可這條路是注定的,她還是會被利用,還是會重新走上這條路,無法擺脫。
愛與恨、或者生與死的理由,有時候就那么簡單。
把酒祝東風(fēng)。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偸钱?dāng)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玉髓之毒雖不能完全消除,但是它抵抗了你體內(nèi)未央魔羽的激發(fā),算是因禍得福吧……”墨大夫在房內(nèi)一手撫著阿婧的脈搏,一邊向她解釋。
但阿婧無心去聽,從丹霞宮回來的那日,她就魂不守舍,回到當(dāng)如那般的郁郁寡歡。
“不過一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
“夫人,樓主當(dāng)日為了救你,耗損自身真元,你若是這樣自輕自賤,豈不是辜負(fù)了樓主的好意嗎?”
現(xiàn)在聽來,沈絳好像什么都是為了自己,倒是自己沒有領(lǐng)他的情嘍!
“夫人,我在這樓中這么多年了,也是在沒見樓主對哪個人有這般好過,你們又何必為了小事爭執(zhí),鬧得不和呢!”
現(xiàn)在不是阿婧想要爭執(zhí),是阿婧想要看清楚,她這一生在雪羽樓,究竟是為了什么?
為了名利?
可現(xiàn)在她什么都不是,就連別人都已經(jīng)覬覦上她的冰弦劍了,除了是沈絳的妻子,她已經(jīng)失去威名了。
為了愛情?
她一生所愛,愛而不得,愛的死心塌地,可終究還是逃不出利用的命運,愛過一生,恨過一生,孽情纏身。
為了使命?
紫薇鳳星的使命嗎?只是簡簡單單一個承諾,她在這個地方孤單拼殺十多年,可最后換來的還不是人人猜忌與懷疑么!
“他……還好嗎?”阿婧最放不下的,其實就是感情,青春歲月中的年少幻夢。
“樓主也是急火攻心,休息些時日就好了?!?p> 阿婧命人送墨大夫回去,可她還是不愿意去看沈絳一眼。
那是她師父,就算是如沈天楠所說,一直在利用自己,一直將自己推在風(fēng)口浪尖上。但那畢竟是養(yǎng)育她長大的人,不管蕭晗箏是不是因為她是紫薇鳳星才救她,不管之后又是如何的心機利用,養(yǎng)育之恩沒齒難忘,那是做人最基本的良知。
或許阿婧還猜到了另外一個原因——
因為蕭晗箏向自己說過,她是蕭氏遺孤,蕭停云的女兒,現(xiàn)在沈家繼位,當(dāng)如朱雀大街的霍亂一直沒有停止。可能是因為掩陵幻花宮的原因,讓蕭晗箏在雪羽樓嵐雪閣面前暴露了真是的身份,所以才招來了沈絳一石二鳥的殺機。
是幕,月光如水,傾遍大地。
蘭溪的水靜靜流著,然而溪面上的一輪明月卻不曾隨流水而去。半夜了,溪邊上更是寂靜寥落,深秋的天氣已是頗為寒冷,空中已見有流霜飛舞,似乎每一片霜花掉落地面的聲音,都靜的能聽見。
如此的寂靜中,卻有一串馬蹄的的,敲破了霜夜的清冷。
半夜的流霜中,竟有一個人冒著寒氣并騎而來。
緋衣女子,相貌清俊,然而卻帶著一絲病容,眼睛里的光芒如同風(fēng)中之燭般明滅不定,臉上的輕紗在冷風(fēng)中揚起,面紗后的目光冷漠而鋒利。
雪羽樓當(dāng)中,她不知道該信誰了,總感覺誰都是沈絳的額眼線,也只能一個人出來了。
此時,按轡而行女子,正經(jīng)過蘭溪的一個轉(zhuǎn)折淺灘處,那里有一個殘破的亭子,亭邊一叢叢的竹林分散簇?fù)碇?,在夜風(fēng)中簌簌作響。
緋衣女子忽然跳下了馬。
站在風(fēng)凜的渡口,只覺得歸途漫漫——
“姑娘是要渡船嗎?”船夫見到緋衣女子站在渡口,便開口問了問。
洛水靜流,江面寒風(fēng)呼嘯,黑沉沉一片,依稀只見水天交界處有一葉孤舟遠去,竟是再不能追及。隱約間,不知是不是幻覺,阿婧竟然仿佛看到那個離去的人在船頭回首一笑,眼神明亮如劍,一如她十五年前初見師父之時。
“不是?!?p> “這深夜霧氣重,況且綠云山附近的小眾幫派開始蠢蠢欲動,姑娘孤身一人在這潼中許是不安全?!?p> “綠云山附近的小眾幫派不是被雪羽樓主給打壓下去了嗎?為什么重新又蠢蠢欲動了!”
“哎呀,姑娘是有所不知,自從綠云山莊加入掩陵之后,這莊內(nèi)事務(wù)無人管理,那小幫小派的還不趁此時機嗎?”
緋衣女子聽甚奇怪,還是趕緊離開此處,前往自己的目的地比較好。
然而,等阿婧離開,船家進了船艙,剛剛關(guān)上窗,眼前一晃,居然有一個人影站在了眼前。
他失聲驚呼,然而聲音剛到咽喉便停住了——刀鋒悄無聲息地掠過,輕巧地割斷了他的咽喉,鮮血噗地如箭一般射出,卻被全數(shù)眼疾手快地接住,竟是一滴也沒噴濺到墻壁上。
一刀斃命,那個殺人者站在暗影里,對著里面點了點頭,里間有另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出來,手里提著船家老板的首級。
“冰弦的主人離開了嗎?”
“是的!一切都如宗主擬訂好的計劃?!?p> “太好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綠云山那邊的人了……我們得在日出之前把活兒干完,不留任何痕跡。雪羽樓的人天亮了說不定還會來這里?!?p> “是?!逼渲幸粋€人將老板的首級放在桌子上,從懷里拿出一個盒子,小心翼翼地將里面像軟膏一樣的東西涂抹在了死人的臉上,等待著它的風(fēng)干。旁邊那個殺手也如法炮制,將一層軟膏抹上了船夫的臉。
過不了多久,死者臉上的泥土凝固,兩個人抬起手,小心地將軟膏剝離了下來——那一張人皮悄無聲息地和血肉分離,成為成型的面具,有著和死去的人一模一樣的容貌。
“好了。”那個人將兩張面具收起,放入了懷里。那個殺手將兩具尸體拖到船窖深處,放在一起,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瓶子,用指甲挑了一些彈在傷口處。
尸體迅速地萎縮、溶解,最后消失無痕。
兩個殺手將面具覆蓋在了臉上,瞬間化身為另外一人,相視一笑。
“好戲就要上演了。耐心等著吧。”
一路上,不時見到苜芷石,靜默地佇立在道路的兩側(cè)。潼中潮濕炎熱,大多數(shù)石碑都已經(jīng)被密密麻麻的藤蘿纏繞包圍,脫落斑駁,不見面目——然而令人震驚的是,在所有布滿蒼苔的石碑上,唯獨有一處是醒目耀眼的:就是蕭晗箏蕭莊主的那個朱砂印記。
蒼苔不侵,風(fēng)雨不蝕,永遠如新。
碧叢叢,高插天,大江翻瀾神曳煙。
楚魂尋夢風(fēng)颯然,曉風(fēng)飛雨生苔錢。
瑤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墜紅濕云間。
仰頭看著深谷兩邊高聳入天的高山,聽著耳邊的猿啼鳥鳴,阿婧坐在馬上,情不自禁地想到師父曾經(jīng)吟過的這一首詩——面對著滔滔黃河水長大的她,從未見過十萬大山蒼茫青翠,只能幻想詩中的意境。
而如今,一切都到眼前來。
這一路行來,令人耳目一新,雖然是危在旦夕,但心中一直緊繃的弦卻不知不覺松了一松。
綠云觀跟綠云山莊是相連著的,這個也只有常來香客和莊內(nèi)弟子所知道。
阿婧在觀內(nèi)朝著觀像上完香之后,到了觀像后部,如同常日一般的開啟機關(guān),進了山莊之內(nèi)。
“公子,你這病可要好好休息,落了病根可不好。”看那只蒼白修長的手伸出來,放到了藥枕上,舒墨輕輕將指尖放了上去,邊診邊問。
覷著樓主蒼白清俊的臉,舒墨心里倒是微微一怔,心知雖然說得隨意,但是為了延長這幾年的壽,眼前這個人不知受了什么樣的苦。
于是暗自嘆了口氣,細(xì)細(xì)攤開他的手,診脈。
若是此時婧姑娘也在,樓主或許也不會這般的煩心了。
其實舒墨常想:如果沈絳的病情再加重,那至少有大半是被他的夫人累的。
那樣風(fēng)度氣質(zhì)的公子,其實完全不應(yīng)該和那些江湖人士混為一類呢!
“近日似乎是沒見到夫人的樣子?!碧K然拿棋子輕輕敲著水榭的欄桿,一邊看著棋盤頭也不抬的隨口問,“她近來忙?”
“前幾天她主動請命去辦了洞庭的事兒?!鄙蚪{拿了片白子,放到棋盤上,但是一說起這件事,似乎開始心不在焉,“你知道,她很能干,很多事情要她才能做好?!?p> “洞庭……”蘇然喃喃了一句,琢磨了半天才回了一手——沈絳的弈術(shù)明顯高出她許多,這一局眼看又是輸了,“可我昨日聽甄珞說起,夫人處理潼中小眾幫派的事兒去了?!?p> “潼中……潼中……綠云山莊!”沈絳卻是一連重復(fù)了幾遍,臉色忽然蒼白了,“她,她原來是——”他猛然立起,衣襟帶翻了棋盤也不管,蘇然正待詢問,卻發(fā)現(xiàn)一陣風(fēng)過一般,那個輕裘緩帶的沈樓主已經(jīng)不在當(dāng)?shù)亍?p> 她忍不住的輕嘆,想不到這個病弱如此的人,居然也有這樣神奇的武功。
“阿婧呢?”沈絳迅疾之速到了絳紫閣,沖著下人們詢問阿婧的所在,昨夜她出去的實在是無人所知,下人們都以為阿婧還在房中。
待到沈絳沖進房間之后,卻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僅僅一把琴,一把劍,孤單在哪里!
轉(zhuǎn)身而下,極力呵斥那些跪地的下人們:“只是個病弱之人你們看不住嗎?要你們有何用?”
“樓主,樓主息怒,或許夫人她,她是去散心了,或許……”
“她若出事了,你們所有人陪葬,都不值一提!”
半日不見那人,心里竟有些放心不下,四處打聽著,知道阿婧是去了潼中,好容易才有一個丫頭怯怯的告訴樓主,仿佛擔(dān)了天大的干系。
“那如何使得!他那樣的身子,還能禁得起車馬勞頓?”蘇然大驚。
“樓主想做甚么事,哪里能擋的住。”丫頭嘆了口氣。蘇然頓足,轉(zhuǎn)頭就往外跑去。
在白樓下,她好容易趕上了正領(lǐng)著手下要出發(fā)的沈絳,一把上去拉住了馬頭:“你去也由得你,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p> 他竟換上了一身勁裝,英武逼人,眼里煥發(fā)出了刀鋒般的冷光,讓青茗不自禁的有些陌生起來——
“綠云山莊危機重重,你不帶任何一個人嗎?就算你能找到夫人,按你現(xiàn)在能全身而退帶她回來嗎?況且衛(wèi)祈暝已經(jīng)朝武林下了戰(zhàn)書,他非婧姑娘不求,我不管,公子,我就要跟你一起去!”
終于,那個眼神如同刀鋒般的男子笑了起來,退讓般的道:“也好——”便命人在備馬去,卻看著她,點了點頭。
她想問,但是馬已經(jīng)牽了過來,她忙忙的上了,便隨那一隊人出發(fā)。
“快!”已經(jīng)是到了荊州境內(nèi),但沈絳仍然是毫不放松的催促大家趕路。蘇然更是擔(dān)心的看了他一眼,那樣病弱貴公子似的人,骨子里居然有那樣的活力。
“夫人有危險嗎?”終于,她忍不住問了。
沒有說話,但是眼睛深處卻有一絲絲的煩亂,低聲道:“衛(wèi)祈暝或有惻隱,但宋臨悉卻不一定——”他說著,卻狠狠打馬,那馬立刻箭也似的出去了。
“如果她死在宋臨悉手上……我,我——”好不容易趕了上去,卻聽得他正低低的咬著牙,幾乎是惡狠狠的道,在那一瞬間,看見他的眼神,蘇然卻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心頭騰的一跳。
“咳咳,咳咳!”正在震驚之間,沈絳復(fù)又猛烈的咳嗽起來,連忙舉手捂住嘴,可血液卻以從指縫中涌出!
周圍屬下看著,臉色均已是蒼白,但沒人敢出聲。
此時此刻,耳邊卻聽到了一縷奇怪的聲音——仿佛是風(fēng)吹過耳際,卻又帶著奇異的音韻,仿佛一聲來自天際的吟唱。
戰(zhàn)斗的本能令她全身一緊,握緊了手里的棠簫。
然而卻看到原本正占了上風(fēng)的道袍女子忽然攻勢變緩,一個個仿佛醉酒一樣,出現(xiàn)了奇怪的舉動,在原地團團亂轉(zhuǎn),刀劍劈向虛空,仿佛半空里有什么看不見的敵人一樣。而那些白袍人并沒有趁機進攻,反而齊齊退在一旁,雙手交錯放在胸口,口唇迅速地翕動,無聲念著什么。
這是……在用幻術(shù)結(jié)陣?
那是她師姐肖別儀,這幻術(shù)是拜月教的術(shù)法,為何?
她的眼眸已經(jīng)透出冷光,手一抬,劍光如匹練掠過。
那一劍是虛空的,卻如此地凌厲,劍未至,鋒芒已侵入骨髓。
肖別儀跟著師傅見過些江湖世面,本能地知道這一虛空之劍的厲害,身形也是快如閃電,在間不容發(fā)之際折腰往后仰去,手中雙劍一弧一直,分別從左右迎接這一劍。只聽唰的一聲響,劍氣凜然,割面而過,她雖然堪堪避開,束發(fā)玉冠猛然斷裂,一頭黑發(fā)竟被割斷!
這是九天玄心妙法!
阿婧竟下此狠手?
“看來這綠云山,變了很多啊,就連師姐你,也學(xué)了拜月教的術(shù)法!”
看來讓阿婧生出疑心的還是拜月教的術(shù)法,也對,綠云山已經(jīng)歸于掩陵,而掩陵已跟拜月教合作,安梓若必定要交給下屬們一些抵御方法,一些如何對抗九天玄女功的方法。
“你不該回來的,你明明知道這已經(jīng)不再是之前的綠云山莊了,你回來分明就是送死!”
肖別儀只是逼退了阿婧,縱身撲入了亭子。
亭中,是數(shù)幾的黑衣人——
“難道不是你放出消息,說綠云山附近幫派開始叫囂,我為了師傅清凈,所以才……”阿婧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為什么這么巧,為什么會有人這么巧在洛水渡口告訴自己這些?
若不是真正引自己來此,為何如此大費周章!
“是宋臨悉……”
那一刻,肖別儀已經(jīng)靠近了沉思的阿婧,然而就算是綠云山的女冠,為完成使命可以不顧生死,就算瞬間斃命卻是不肯后退,畢竟那是她師妹,
“你還是趕緊走吧,趁著衛(wèi)祈暝沒有趕來,趁著宋臨悉還未出現(xiàn),你趕緊回去吧……北郡眾派都在搜尋你的下落,你難道是忘了衛(wèi)祈暝對你們雪羽樓的挑釁嗎?”
肖別儀極力推開阿婧,但別儀身后的黑衣人卻不是那么想讓阿婧離開的:
“師妹!”肖別儀看到眼前這一幕,失聲驚呼,“住手!”
然而,已經(jīng)晚了――在那些孤注一擲的人在靠近阿婧前的一瞬,阿婧的幻劍之氣橫切而出,如同雪亮的閃電劃過,切斷一個個人的咽喉。她已經(jīng)有多日不曾開殺戒,然而這種殺人的本能卻一直停留在骨髓里,此刻一出手,便再也無法控制。
當(dāng)肖別儀沖到亭子里的時候,這里已經(jīng)沒有立足之處――橫七豎八的尸體覆蓋了地面,每一個都是被一劍斷喉,剎那送命。
“師妹,你……”肖別儀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倒吸了一口冷氣,“你可以走的,你為何要?”
“是他們要殺我,師姐難道忘了,我從小就殺人嗎?”阿婧眼神鋒利,瞳孔中帶著緋紅的光芒,像是被血魔附身了一般。
她還拖著病態(tài),一直這樣處在血腥的氛圍當(dāng)中,自然有些不自在。
可這里黑衣人眾多,她就算是想走,也難在一時半刻走得掉,難道為了拖時間嗎?
“師妹,我以為你沒有變的?!?p> “我們不同陣營,各為其主,就算這些是我曾經(jīng)的師兄妹,你們也已經(jīng)是掩陵的部下了!衛(wèi)祈暝難道沒有告訴你們嗎?若再見面,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可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在你們選擇陣營的時候,就注定我們情分已盡!沒有誰,是無辜的!”
阿婧橫簫而立,眼眸兇狠至極,如同一匹浴血而出的孤狼,冷笑,“看到了嗎?誰敢再過來一下,下次斷的,就是你的脖子!我不想殺人了,為了師傅的情面,別再逼我了!”
冷風(fēng)的棠簫斜斜指向了她――肖別儀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是的,片刻之前,她心里還有著幾分自信,以為自己可以對抗冰弦的主人??啥瘫嘟又蟾呦铝⑴?,此刻面對著落屹四式,她心里竟然空空蕩蕩。
就算沒有冰弦,這個女人一動手,自己又能接住幾招?
高手過招,心中一怯,勝負(fù)頓時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