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吳二還是發(fā)燒了,身上只是燙不發(fā)汗,發(fā)汗還好,燒不持久也會退。他穿著錦繡的衣裳,方大在加緊洗他的衣裳用柴火烤干中,錦繡的衣裳小,勉強包身,木白色闊口褲子淺紫色祫衣,如是平常,必是笑話。
把人帶出來,就要把人帶回家。管事一級,張姑娘不在,李嬤嬤睡著了,不能叫醒她,今天她難受了一整天,身邊沒有通醫(yī)理的人,錦繡仍當(dāng)起了游醫(yī),用大概、也許、似乎和可能的方法,對照柳葉攜帶的遲生地和鎮(zhèn)上大夫所開的藥方和藥草,從而蒙中或者是消炎藥的藥草。
“大太太,何不按醫(yī)治李嬤嬤的手法讓方大退燒?”值夜的柳枝很想以錦繡的門徒自居。
“因人而異,辯證醫(yī)治,切記。”錦繡想說,都是死馬當(dāng)活馬,不靠譜的治療,她心里極其沒底。好在我大中醫(yī),除非毒藥,一般吃不壞,而且消炎的藥草基本是清熱解毒。
主要拜非典和禽流感等等多輪次疫情的宣傳潮和購買風(fēng)所賜,中藥消炎藥如板藍根、牛黃、黃連、黃芩、黃柏、蒲公英、紫花地丁、金銀花等等,耳熟能詳。
遲生地的藥方和鎮(zhèn)上大夫開的不同,不管了,找到其中一樣就好,剩下是到縣城和府城的事,錦繡在油燈下孜孜以倦,猜了藥方猜藥草。
她們借宿在不同的人家,層高低矮的土房,房子用粘土加稻草摔成土胚曬干后制磚壘砌,每戶人家都是一間廚房、一間雜物和倉庫房,中間是堂屋,另外一間是睡房,搭上一個公共茅房。
為了節(jié)省油燈費用,村子里和夜色融為一體,不是徐容熟悉此地和聽到幾聲狗吠,會以為是荒野,錯過宿留。
難得客至,村民們熱情,分別擠出兩間睡房接待,還湊了燈油給錦繡她們使用。
兩條長凳子扛上木板就是床,有柜子、飯杌子沒桌,古代山林茂盛,何不多砍上兩棵樹做家具?錦繡窩地上趴飯杌子,柳枝沒說她失禮。
可以了,錦繡找到勉強象是蒲公英的藥草,和余下的藥方藥草一塊分開打包,讓柳枝去找徐容、方大他們認一下,如有再找出來的就并熬了給吳二喝。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中雨,能下整天整夜或數(shù)天以上。柳枝披了村民的蓑衣出去,半個時辰后小跑回來,估計是幫忙熬藥和照顧,稟道,吳二的燒依舊沒退。
錦繡不敢遲疑,起身去看吳二。列寧說過,優(yōu)點是缺點的延續(xù),缺點亦然,一個人的優(yōu)點包含了缺點,一個人的缺點包含了優(yōu)點,被信息轟炸的現(xiàn)代人,對知識的鉆研深度比不上古人,但相對知識面廣。
“武大太太”徐容和醒來的平子、原子揖禮道。
“大太太,勞您來看,吳二他不太好。”方大施了禮才道。
“有勞各位”“別急,我看看”
錦繡對徐容等回了禮,又安撫方大道。
方大按錦繡知識來源于套劇的吩咐,查看吳二的牙關(guān)是否緊閉,面部和肌肉有無痙攣,呼吸困難、大小便失禁和身上其他傷口等等,沒有相關(guān)癥狀,得出破傷風(fēng)可能性低的結(jié)論。
破傷風(fēng)有潛伏期,短至24小時,長達數(shù)月或數(shù)年,吳二腳跟腱被割的那道不足2厘米的傷口,回到坡上亭子里做過簡單的淡鹽水清創(chuàng)處理,或是被雨淋和體力透支后引起發(fā)燒的,雨水多臟看污水等級就知道了。
不到萬不得已,錦繡不想出手,無異于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吳二比李嬤嬤年輕身子壯,抵抗力更高,先熬一熬看。
“熱度高,冷敷;低則,泡溫水澡,多喂水,藥也喝,服紅糖姜水?!卞\繡沒有去探吳二的體溫,她能來已然是因為沒有個張姑娘,“我走了,有事就叫,各位辛苦了?!?p> “武大太太,我代他們送送您,這里有我們,您早些歇著才是?!毙烊莸?。
“大太太,我來送您……”被徐容提醒了,方大也慌忙道。他本已揖禮,想是恭送錦繡的前奏,應(yīng)該沒上完張姑娘的下人們必修課程,迎來送往業(yè)務(wù)不熟練,他要照顧吳二,而且?guī)撞铰妨T,旁邊還有柳枝。
“謝過徐當(dāng)家,您有心了,請留步?!薄霸俅?,謝二位,晚安”禮呀禮。錦繡依次禮謝徐容和平子、原子,等他們回了禮,對方大說聲不必送便和柳枝回房。
快到亥時,接近十一個時辰?jīng)]睡,錦繡止不住瞌睡,時驚時醒,到天亮?xí)r沒有接到吳二和李嬤嬤病情加重的稟報,長長松了一口氣,四月初三了。
西村離天長30里地,駕駛騾車的幾個人昨天太辛苦,無論如何,得歇上一歇,如果不是李嬤嬤和吳二病著,至少呆上兩天才是,午前出發(fā),就不信邪了。
朝食后錦繡立在屋檐下,眺望看不見的遠方。朝食還是從莊子帶出來的餅子,村民吃的是菜干粗米糠皮炊飯,村子沒牲口還好有草料,加了兩個雞子給驢騾大爺,免得它可能要發(fā)飆罷工。
“武大太太,早安?!毙烊荽蛘泻舻?。30多歲的人,身量比賣騾子的時候挺拔,八字胡似乎剛剛精心修剪過,看起來既不稀松拉渣,也干凈清爽,笑容向日葵般蕩漾開來。
我家傷兵累營,有人生死待定。錦繡道,“見過徐當(dāng)家”
“昨夜好眠?”
“呵呵,托福?!?p> “武大太太可知四月十五日城隍行像,幾位義商倡議眾商家檔口盡些微薄之力,屆時提供費用和貨物給行像的鄉(xiāng)親們,在下此去府城洽談提供騾馬,是為臨時接到傳書?!?p> “嗯,貴人當(dāng)義,富者當(dāng)仁。”不想知道你打哪來往何處去,改天再熟再聊,錦繡道,“徐當(dāng)家,妾……”
“昨天當(dāng)真兇險,如果暴雨一直下……”徐容同時道。如果一直下,你那時會想起誰?會覺得有我陪著一起死豈不快哉么。
一直下?人能反抗命運,不能反抗死亡,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怕只怕被命運無情的玩弄。畢竟徐容幫了不少忙,錦繡原話奉還,答道,“天無絕人之路。妾……”
“大太太!”一個聲音又打斷了錦繡欲告退回房的話語。
“大太太……大太太……”說話的是個中年婦人,面容清秀,上裳下褲,補丁不多,上用同色絲線描補,甚是顯得整潔條理,站在屋前,不停重復(fù)地喚,眼神渙散。
怎么哪哪都認識人?下著雨呢,也不披件蓑衣,讓柳枝拉她避雨再說。錦繡怕說錯話叫錯人,也不開口,直接讓出身位視線,對柳枝指了指婦人。
“呯!”這個聲音三天兩頭的聽,錦繡壓力很大。
“娘……娘!”柳枝跪了下來,聲音迷茫,繼而迅速斷定,大喊著跌跌撞撞撲向婦人。
面容清秀……錦繡找到詭異的感覺出處了,與柳枝的樣貌頗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