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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樹葉間灑落,院子里支了一張貴妃椅。君拂顏半瞇著眼沐浴在溫?zé)岬年柟庀隆N绾蟮娜疹^毒,栽下不久的小樹苗無精打采的搭茸著。
夏日的氣息彌漫著焦熱,君拂顏卻是覺得舒服,面皮曬的溫?zé)嵘碜优土瞬簧?。這具身子用了五年多,骨子里不時透出的冰涼冷的發(fā)緊,折念師太給她把過脈,她自己的摸過。
身子是沒有問題的,身無事體卻虛,折念師太問過她是否藏有心事。
心為本,心若有疾,猶如樹木根爛,蒼天大樹沒了根基也是活不長久的。她的心像是缺了一角,再名貴的藥材也是浪費(fèi),心病得要對癥下藥才能見效。
她扶著心口,那柔軟的地方每每見到陳氏都有一股氣,像有一只手將它捏住,在姑嫂廟里見李骨灰的那一刻。
心底里一陣刺痛,好似要破體而出將她撕裂。
這些都不是她該有的情緒。
也許她回君家是對的。
她的體弱不是她歸來后對程肅的恨意,是原主一個小女孩對奪走她的一切,讓她與生母分離,永遠(yuǎn)得不到父親關(guān)愛的控訴。
細(xì)白修長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陽光在指縫間穿過,強(qiáng)烈的光刺痛眼睛。蒼白的臉不知是不是因?yàn)闀窬昧送赋鲆荒ㄑ?p> 她的身子比來是好了許多。
看來的她的想法是正確的。
她眼中劃過一抹狠戾,白芍嚇了一個哆嗦。
近來小姐飯量好了不少,說的話卻越來越少了??偸且粋€人靜靜的發(fā)呆,冷若冰山,嬌美的臉冷的像萬年不化的冰塊,拿錐子砸都砸不開一絲裂縫,下一刻就是也陰狠的表情。
雖然她家小姐無論什么表情都很美,但是隔了三丈遠(yuǎn)她都能從她的一舉一動嗅出一股子狠勁,她默默的將美字收了回去。揉揉僵硬了的臉,笑的和太陽花似的。
君拂顏等她到了身邊才抬頭,白芍道:“崔姨娘派了玉珠從后門出的君府,看守的婆子我特地查過是靠著巴結(jié)張媽媽才得的差事?!?p> 看門婆子瞧她神色慌張,又鬼鬼祟祟的。她想著要她在崔姨娘面前美言幾句。
崔姨娘性子是個軟弱的沒錯,但是在整個府里最得寵的就數(shù)她。
可玉珠支支吾吾的,買個針線要到后門,走一步環(huán)顧一周??撮T的婆子不想懷疑都難,轉(zhuǎn)頭就去報(bào)了張媽媽。
“崔姨娘也是個可憐的,被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p> 白芍嘴上說她可憐,眼里沒有半點(diǎn)可憐人的蹤影,一句話的諷刺。
性子儒弱沒有錯,可當(dāng)儒弱會害死別人時她依舊沉默的低頭做她的膽小鬼,助紂為虐就是幫兇。
“小姐老爺有請?!闭f話的是個男子,白芍沖他行了一禮,“劉總管。”
劉斌一直跟著君老爺,管的是外院。比起陳氏身邊的李總管更有幾絲威儀,是君家名副其實(shí)的大總管。
“白芍姑娘好。”劉總管臉上掛著笑,儒雅的回禮。
他剛才走路的步子很大,發(fā)絲微亂。臉上依舊是萬年不變的客套的笑容,對君拂顏說話即使恭敬。一派讀書人欲速而不答的作風(fēng),聲音溫潤如山澗清泉,“季姨娘身體有恙,老爺來請你過去瞧瞧?!?p> 跟他一起來的小廝候在院子外,心跳到嗓子眼,哪里是有恙,人都快沒了。您老還一派悠閑跟聊天似的。
一個姨娘病了老爺來請嫡出的小姐給瞧病,還不讓人笑話了去。
劉總管不急,君拂顏也不急。處亂不驚是好事,但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樣子,人家不說她上桿子去救人太掉價(jià)。
她笑瞇瞇的繞彎子,“季姨娘的病我略有了解,女子小產(chǎn)后好生將養(yǎng)著就好,傷了根本一時半刻是好不了的,過個二三年還是能為我再添個弟妹?!?p> 和管家討論姨娘給她添個弟弟妹妹,院子外的小廝倒吸一口冷氣,君大小姐果真不是一般的……豁達(dá)。
可也要人季姨娘還活著才行啊!
劉總管溫潤儒雅的臉閃過一絲尷尬,君拂顏笑顏如花就是個不諧世事的小姑娘,“季絲的病父親請的是成安經(jīng)驗(yàn)最豐富的老大夫,不讓我多管的,劉總管該去請大夫才對?!?p> 他輕聲道:“崔姨娘恐怕是不好了,姨娘是個女子,請的大夫還是不方便的?!?p> “哦!”君拂顏止住笑,露出驚訝。劉總管等著下文,她卻不出聲了。他躬著腰道:“還請小姐去瞧一眼?!?p> 這才是求人的態(tài)度,君拂顏搭著白芍的手先一步走了出去,院子外的小廝立馬將備好的軟轎抬過來,君拂顏有些哭笑不得。
恐怕過不了多久,江州城都要傳遍君家的小姐看病挑剔,想看病轎子得事先備好。
她進(jìn)轎落了坐,劉總管臉再次掛起笑,笑意帶了一絲溫度。
君大小姐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他溫潤的笑如清風(fēng),一轉(zhuǎn)眼就過了。眸底染上一抹情緒,似哀傷又轉(zhuǎn)頭多瞧了一眼落英閣。
白芍奇怪的看他,他嘴角再次卷起表面上的笑,吩咐小廝,“起轎。”
轎子走的很快,白芍幾次出聲讓他們慢些,別把她家小姐顛著了。
陳氏對下人向來是沒有好臉色的,季絲姑娘人好背地里幫他們求了不少情。下人們對她很是愛戴,這會子季絲有難,他們能幫的上忙,抬著轎子用的是跑的。
白芍人小靈活追的都吃力,轎子一快晃得厲害還不得把她家小姐給晃散架了。
君拂顏一路晃悠的到墨雨軒,落轎的時候大半個身子靠在白芍身上,君誠明在正屋,轎子一來他蓋了茶杯起身欲出來,想想覺得不妥又落了坐。
君拂顏有氣無力的請了安,君誠明大手一揮讓人把她帶到偏房。
季絲是個姨娘住不得正屋,這段日子家里亂的很,君誠明沒讓她搬出去,依然在墨雨軒內(nèi)住著。
屋子很儉樸,一只雞翅木大紅衣柜,雕玉蘭花的紅千工床。
四扇的紫檀瑪瑙鑲玉屏風(fēng)簇新的與屋子風(fēng)格迥異。青花白地瓷瓶更是和掉了漆的梳妝臺格格不入。
值錢的東西應(yīng)該是才賞的,屋子是原來的,所以才這樣陰陽怪氣的。君拂顏飛快的將屋子看個清楚,有丫頭搬了杌子過來。她這才打量季絲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