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子是要在江州過冬?”
江州多雨,有時一場雨能下個幾日,要等它停了,莫不是在癡人說夢。
武蘊抱著碗搭住一位侍衛(wèi)的肩,眼神問道:你家公子中邪了?
他頭一回見到被人嫌棄到姥姥家的還能笑的問人面好吃不?
小侍衛(wèi)一個眼刀回道:你家小姐也是病的不清。
外頭太陽都出來了,還非得要避雨的。
現(xiàn)在還不到午時三刻,誰家趕路是這個休息法?
武蘊吞了口面條,拍了拍小侍衛(wèi)肩膀,忠心護主是好的,但再不想承認也擋不了他家的主子腦子不正常。
小侍衛(wèi)要反駁,幾個眼刀子拋出都被輕而易舉的化解了,眼神打不過,手里的劍可不是吃素的,金屬特有的光澤打進武蘊的眼,可他笑的更歡了。
因為程家的公子自己竟然回復(fù)道:“君小姐若是愿意,程某當然樂意奉陪?!?p> “呸!”君拂顏啐了一口,將竹制的筷子摔在桌上,咬了半口的醬牛肉掉在地上,徘徊在店家門門口的老黃狗動作利落的叼嘴里,老狗兒顯然是這家店的??停簧献觳粠Т《泶蚓团艹龊眠h。
程肅色變,小侍衛(wèi)頓時顫了顫,那只狗竟然踩了太子爺?shù)男?p> 皇太子是出了名的面冷心冷,雖然來江州城后變的連他這個跟了五六年的侍衛(wèi)也不認識??稍僮円沧儾涣?,天王老子都不能碰他那雙金貴的腳。
他腳上黑緞暗祥云紋的靴子看著普通,用的卻是外番進貢黑天鵝的絨毛,由絲織局手藝最好的織女將絨毛拈成細絲在織成緞子,上面的云紋是用的是銀線,美觀又加固了鞋子。
鐵鞋牢固,皇太子的這雙鞋也不逞多讓。
黑色的鞋面說是耐臟,血灑在上頭是瞧不真切,可這黃黃的土灰如同白色的宣紙涂上黑么。
一只狗爪子清晰可見,如雪地上的梅花。
小侍衛(wèi)不知不覺的縮到武蘊后頭。
武蘊是個講義氣的,一起看了戲就是朋友。挺了挺胸膛將碗放下,撒腿上了樓。
白芍見著一個個都上來,想念著她點的那碗熱面還沒吃,有回了桌邊。
碗兒空空,肚子也空空。武蘊才坐的地方有二只碗,頓時怒火滿滿。
她這脾氣還沒上來,端坐在長凳上的反倒先生氣了。一拂袖子,空空的碗兒晃蕩幾圈后,碎成了渣。
白芍沖她背影狠啐了一口,招了小二又要了些吃食,上樓去了。
君拂顏靠在窗邊,天邊的烏云逐漸匯聚,不一會兒稀稀疏疏的落下雨滴。
白芍自己吃了東西也不叫她,徑直休息去了。
君拂顏最討厭下雨天,卻最喜歡在雨天時倚在窗邊看雨,一待能盯上幾個時辰。
雨珠漸漸細密,屋檐下滴落的水珠連成珍珠串。
雨中的花樹左搖右晃,君拂顏好看的眼睛透過細密的雨簾越發(fā)的深邃。
她也不想發(fā)脾氣的,可還是忍不住。
她以為自己能夠再一次忍受一個人孤單入那座她一生都不愿在踏入的城池,可她不的不獨自承擔。
她要改變自己做下的傻事,她要改變將要發(fā)生的一切,她要掀了他的江山。
可他他眼中的信任是什么玩意。
他用這虛假的目光騙了她一輩子,她賠了整個慕家,現(xiàn)在她不是慕誹,可他又用這種目光看她,她前世是有多蠢才會被他欺騙,而他用這種目光騙了幾個和她一樣蠢的女人?
修剪得儀的指甲摳進窗口的木頭上,武蘊拖下一身蓑衣進來,“雨下的,把馬棚給壓塌了,有馬受了驚跑出了一匹,下頭正在想法子呢?!?p> “我們的馬如何?”
身音沙啞的厲害,武蘊狐疑的看她一眼,“老吳在下頭看著,我們的馬兒還好?!?p> 她點了頭,依舊看窗外,面上看不出破綻。
武蘊低著頭將床上睡的深沉的白芍推了推,一個丫頭占著小姐的床,還敢打呼嚕。這真是個女的?
他伸手搖了搖她,白芍蹙了眉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嘿!小爺不信了?!蔽涮N擼起袖子,打算出狠招,他還收拾不了一個睡的跟豬一樣的丫頭。
“你將盤子收拾給小二送下去?!?p> 武蘊的手馬上就要觸到白芍的鼻子,被君拂顏突然出聲,手握成拳,打在白芍臉上。
而白芍這個丫頭似乎睡的太熟,權(quán)當是癢癢給撓了撓。
睡的和死豬真沒兩樣。
抬出去宰了會醒嗎?
武蘊嘀咕了一句,端了盤子出去。
稀碎的雨點飄了進來,君拂顏伸出手去接,掌心的紙條濕透,墨水暈開染了掌心一層黑色液體。君拂顏蹙了蹙眉,扔了手里一團漆黑的廢紙,掏出帕子將手掌擦凈。
雨一連下了兩日,客棧前頭的路段被山石堵了,君拂顏等人又住了一日,到青州已經(jīng)是五日后的事。
白芍拽著武蘊上街去了,從青州往上可直達京城,也就是說她們要在船上待上三個月,沿路有不少大港口可以補給物品,但停船的時候不會很多,她們要準備的東西還是不少。
君拂顏懶洋洋的躺在船頭支起的小竹椅上,頭頂?shù)膫阏谌ゴ蟀霃姽?,風(fēng)吹在臉上暖暖的,有荷花的清香。
君拂顏瞇著眼,她這身子骨才好了兩日又開始覺得力不從心。
船泊在岸邊,河水沉浮帶這船身起起伏伏。突然船身猛的一震,“那位又被刺殺了?!?p> 君拂顏還未起身,武蘊已經(jīng)來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說了這么句話。
他緊抿著嘴唇對這次與皇太子的同行很是擔憂。
隔三差五的一次刺殺,她們這次可是要和他待三個月,按日子算少說要再遇上十來次。
這還不得累死。
君拂顏看清是他,索性又閉了眼。
程肅遭刺殺不是她們所想要的嗎?
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她云淡風(fēng)輕的太過自然,武蘊不得不懷疑她是知道這次刺殺的,心不覺提了上來,“敵暗我明,小姐要留個心思?!?p> 刺殺程肅的那伙人和她們說不上敵人,甚至有著共同的目的。
但些人對他們了如指掌,而且能程肅的行蹤了如指掌。
他們在京城的勢力不容小覷。
她們招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