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六章 萬物有界 無情皆傷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fù)如是。舍利子，是…”

　　小和尚正坐在禪房內(nèi)念誦著經(jīng)文。

　　可是卻被一陣敲門聲所打斷。

　　“小和尚…”門外是一個清澈的女子聲音。

　　“小和尚…我又來聽你講故事啦小和尚！你開開門?。⌒『蜕??！遍T外女子的聲音卻執(zhí)著不去，“小~和~尚~”

　　“哎！”小和尚無奈的嘆了口氣，打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女子，這個女子面容秀麗，正俏皮的看著小和尚。

　　溫潤的眸子在觸及到那對俏皮的眼睛的時候便移開了。

　　本來想說什么的小和尚迅速的低下了頭。

　　“秀姑娘今日想聽什么？”小和尚問。

　　“嘿嘿，什么都行！”七秀眨著眼睛，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小和尚。

　　“從前有個老和尚，總是被賊光顧，他忍無可忍了。有一天，賊又來了，他就對賊說，請你把手從門縫里伸進來，你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

　　七秀聽著小和尚溫潤的聲音，眼前好像浮現(xiàn)出了這樣的一幕……

　　一個老和尚說：“你把手從門縫里伸進來，你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p>　　那賊聽了高興極了，就把手從門縫里伸了進去。誰知老和尚一把揪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然后用棍子痛打他。

　　一邊打還一邊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毛賊被打的痛聲大叫：“哎喲!別打了~~~哎喲~~~~痛!哎喲!!住手!!哎喲~~”

　　老和尚一邊打著一邊喊著：“皈依佛!”

　　那賊痛極了，無奈跟著喊：“皈依佛!”

　　“哎喲~~別打了！??！皈依佛!皈依佛！”

　　“皈依法!”

　　“?。○б婪?”

　　“皈依僧!”

　　“啊~皈依僧!皈依僧！”

　　……

　　七秀想到了這一幕，不由的笑了起來，小和尚看著笑起來的七秀，嘴角也牽起了一絲微笑。

　　“這便是佛經(jīng)里著名的三皈依故事。”小和尚微笑著說道。

　　“你那是三皈依，我這卻有四皈依，要不要聽?”七秀望著小和尚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何謂四皈依?”小和尚疑惑了起來，呆呆傻傻的樣子讓七秀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手伸出來！”七秀說著，牽起了小和尚的手。

　　七秀在小和尚的手上寫了起來……

　　小和尚呆呆的望著院子里的一棵古樹，古樹下，是一汪小小的水潭，清澈的水潭倒映著小和尚傻傻的模樣。

　　這里是她經(jīng)常和七秀呆的地方，七秀經(jīng)常在這聽他講故事。

　　“徒兒....那位女施主走了？”蒼老的聲音從小和尚的背后響起。

　　“師父……徒兒同往常一樣，與她說了佛理。她便回去了?！毙『蜕须p手合十行了佛禮。

　　“哎...去誦經(jīng)罷。”老和尚看著小和尚，無奈的嘆了口氣。

　　“是……師父...往后...那位女施主再不會來了?！毙『蜕胁]有發(fā)現(xiàn)，自己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是多么的不舍。

　　“阿彌陀佛！”老和尚口宣佛號，然后離開了。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平日里不溫不火的念經(jīng)聲在今日卻是多了三分急躁，對了三分不舍，多了三分……悲傷……

　　小和尚的腦中，總是回放著那一刻，那是七秀同他說四皈依的時刻。

　　“那么，何謂四皈依？”小和尚笑問。

　　“手伸過來?！逼咝憷^小和尚的手，在他掌心拍著，就好像那個老僧在抽打著那個毛賊一般，只是七秀下手輕柔，與其說是抽打，不如說是在撫摸。

　　七秀一邊輕輕的拍著一邊念著……

　　“皈依佛…”

　　“皈依佛?！毙『蜕行α诵Γ缓笳f道。

　　“皈依法…”

　　“皈依法?！?p>　　“皈依僧…”

　　“皈依僧?！?p>　　”皈依…”七秀停住了，望著小和尚，“皈依…秀姑娘?！?p>　　“皈依……嗯…？”笑容在小和尚臉上凝固，他呆呆地看向七秀，說不出話。

　　七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卻很悲傷，七秀硬噎的說道：“喂，說啊…皈依…秀姑娘……”

　　往日清澈帶有笑意的聲音里，此刻卻是難掩的悲傷。

　　“小和尚……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七秀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小和尚沉默了。

　　“小和尚……你會不會忘記我？”七秀最終還是哭了出來。

　　“你是不是木魚敲多了，自己也變成了木魚腦袋？”七秀擦干了眼淚，并沒有繼續(xù)再哭，而是笑著說道。

　　小和尚依舊不發(fā)一語。

　　“說??！皈依……秀姑娘……說啊！”七秀懇求著說道。

　　“秀姑娘，天色不早了……”小和尚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那第四個皈依。

　　“是呢……不早了！”七秀并沒有看天，她看著小和尚，目光里滿含不舍。

　　可是，七秀最終還是離開了……而小和尚，也沒有說出那第四個皈依……

　　回憶到了這里便戛然而止，小和尚雖然在念著經(jīng)，可是他的心神卻早已不在佛經(jīng)之上。

　　他走出房門，走到那棵他曾與七秀一起待過無數(shù)個白天的古樹下。

　　抬頭，古樹枝繁葉茂，小和尚好像看見了爬到了古樹上的秀姑娘。

　　低頭…一滴淚無聲無息地落在了掌心……

　　就好像秀姑娘依舊在拍打著他的手一般。

　　“說啊……皈依…秀姑娘……”小和尚的耳邊好像傳來了七秀懇求的聲音。

　　“皈依…秀姑娘……”

　　小和尚的僧袍上，出現(xiàn)了一塊塊的淚漬……

　　“皈依…秀姑娘……”

　　“歸依…秀姑娘……”

　　法海對小青說完三皈依的故事以后，留下了那一滴代表著佛的眼淚以后，便離開了峨眉山，法海不知，小青因為《情天圣訣》的關(guān)系，再度晉升了。

　　而這便是又一次的情傷所致，天地平衡，《情天圣訣》固然強橫，可是那情傷，也是無法輕易治愈的，可是又豈是只有小青一人難以治愈這情傷呢？

　　法海自詡為當(dāng)時第一年輕一輩的佛修，可是卻看不破情關(guān)，最終修為盡喪，那么法海他···真的是看不破情關(guān)么？還是說他其實是并不愿意看破情關(guān)呢？

　　法海啊法海，你不愧是蘇夢的轉(zhuǎn)世之身啊，雖然你看似無情可是卻實則有情，留下那三皈依的故事，其實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了吧。

　　是啊，再沒有人可以讓他歸依了，有的，只有那青燈古佛……只余空寂伴那古佛青燈，皈依那一段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第一世，你皈依于佛……第二世，你皈依于法……第三世，你皈依于僧……終有一世，你將皈依于秀姑娘……而終有一世，你將會皈依于那青小姐···

　　自那以后，法海便只研讀佛經(jīng)，不修佛法，不修大乘，改修小乘，無法渡己，又豈可渡盡蒼生？可是只有法海才知道，這只是理由罷了，他無法看破情關(guān)，也不愿看破情關(guān)，情傷難愈，修為盡喪。

　　可是這一切，他無怨亦無悔，過往所結(jié)的仇家也想要趁著這次機會殺掉法海，可是卻無一成功，反而喪命，每一次，都會有一道熟悉的青色倩影···

　　護你一生，也無怨無悔···

　　那么岑碧青所愛的，究竟是蘇夢，還是法海？蘇夢是法海的前世，可是卻并非法海，法海雖是蘇夢的轉(zhuǎn)世，可是卻也并非是蘇夢。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世間有一種花叫做守歲花，花期為一年，不論春夏秋冬，守歲花皆艷麗開放，可是來年一道，過往的守歲花會在一夜之間枯萎凋零，而后新的守歲花便會再度開放，它們都是守歲花，可是盛開的守歲花真的是凋落之前的守歲花么？

　　岑碧青也難以理解，自己到底愛的是誰，她愛的是蘇夢的轉(zhuǎn)世么？還是說她愛的是那個名叫法海的獨立的人？她不明白，哪怕活了幾百年，她也不明白。

　　并不是名字里有一個“青”便能懂了“情”，世上文字八萬個，情之一字最傷人，傷人又傷己，傷人一千，傷己八百，可縱然情傷傷人，可是很多人都無可奈何的甘愿為情所傷。

　　就這樣，兩個人皆為情所傷，為情所傷很多年，在這很多年里，法海也明白了前塵過往，并未有貪癡嗔三毒，但也未曾四大皆空。

　　雖然年輕時為佛修一脈年輕者實力高強之輩，可是修為盡喪以后，也只空留下相對凡人而言那悠久的壽命罷了，百年間，苦參佛理，終于被法海參破了。

　　“小青，我將要死去，恕我今生無法和你長相廝守，我也不求來生，假若碰到了我的來生，若是喜歡，那便喜歡，若是不喜，那便不見，我只想你能想明白，你愛的究竟是蘇夢，還是那個單獨的他···”法海說完，便圓寂了。

　　多年來，裝作無情去對待有情的法海圓寂了···

　　小青并未哭出一滴眼淚，并非因為蛇冷血，而是她不愿哭出，而《情天圣訣》所帶來的力量，又增強了···

　　佛經(jīng)有言，世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相會，所求不得，所愛別離···

　　最苦生離···最苦···死別···

　　萬物有界···無情···皆傷···

　　錄下最后一個字的音，配上了音樂，秦重樓便點下了發(fā)送，那一篇名為“青蛇傳說”的聲音，便被傳到了電臺上，而結(jié)尾的曲子，名為《皈依》。

　　在那之后，小青火化了法海，留下了一顆舍利子，于是小青便帶著舍利子，準備送往金山寺，可是金山寺的僧眾不分好歹，只是認為小青是妖邪，反而攻擊了小青，而看在法海的份上，小青并未反擊金山寺，只是東躲西藏，有時忍無可忍才出手，可是最終還是結(jié)下了梁子，小青的身上也被留下了那一團追蹤的佛家愿力，直到小青找到了秦重樓，那一團佛家愿力才被秦重樓抽出來，而這之后的事情，便不需多言了。

　　至于青小姐所愛者到底為何人，秦重樓并不知道，有的只有猜測，可真正的答案，大概只有青小姐才知道，才知道那個在心底最深的那個答案吧···

　　“萬物有界，無情皆傷！”秦重樓沒有由來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是啊，萬物有界，無情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