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膩的方桌子上放著一紙合同,店鋪主人拿著黑色簽字筆輕快地在上面簽字,嘴角有著滿滿得意的微笑。這是他一直想盤出去的店面,現(xiàn)在合同的價格也正合他意,心里自然滿意。簽完字,他迅速地將合同調轉方向移到對面的林陽跟前。然后殷勤地又給林陽、葉離的杯子加滿了茶水。林陽面無表情的將合同移了過來,拿起簽字筆,字跡工整地開始簽上名字。
“林老板,你沒虧,十萬塊真的少了。要不是看您實誠,我鐵定不會那么爽快把店面買給你。要知道前天可是有個人開了十二萬的價要我這干凈整潔的店面,不過大前天就跟你談好了價錢,我也只好把他推了。你看現(xiàn)在你給的是十萬,真的不虧?!钡曛魅似猎捳f出口,一是抬高一下自己店面的價值,二是安撫一下林陽的情緒。一天前,他還和林陽對于店鋪的轉讓費爭執(zhí)不休?,F(xiàn)在一切塵埃落定,場面話還是要說的。再怎么著也是生意人,總得讓顧客覺得買賣不虧吧!
葉離一臉鄙夷,他從進店就沒滿意過這家店面。油膩膩的幾張方桌,地板也是油乎乎的。店面的廚房,更是臟亂異常。內心里有一萬種想說服林陽放棄這家店面的沖動,看到那殷勤的賣家更是滿臉鄙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賣家是看林陽老實,故意把店鋪抬高了價格賣給他。所以越看店家越氣,聽到店家又吹噓自己的店鋪,葉離火氣就更大。葉離真想上前拉著店家的衣領,揪著他對著油膩膩的桌面質問他這就是他口中說的干凈整潔。但是葉離忍住了,他知道林陽簽合同的決心。雖然一切都不如已意,但既然林陽已經打定主意簽合同,他也只好忍談氣吞聲。“我給你三天,三天內把這里該收拾的收拾干凈。三天后不要讓我看到任何多的東西或者有不干凈的地方。”葉離淡淡然說道,用著一種不容抗拒的語氣。
“葉老板,可是這個不在合同里面啊?!钡赇佡u家狡辯,試圖不接受這個條件。
“不在合同里也給我照辦。你可以不照我說的做,大不了毀約?!比~離強詞奪理,絲毫不管店家怎么強辯。“這店面頂多就七萬的賣家,當初你買過來估計更便宜吧!現(xiàn)在開價十萬我們認了,你要是再嘰嘰歪歪,大不了我們不買了?!?p> 店家不敢再爭辯,葉離說的都是實話。碰到林陽這樣的傻買家,坑蒙拐騙的伎倆都可以使。但遇到葉離這樣的不善之茬,還是順著他的意思比較好,不然誰知道會發(fā)生點什么。
葉離沒有耐心再坐在店里聽店家瞎扯,他起身,雙手插在褲帶里,緩慢走到門口,然后站住,等著林陽過來。是時候該回去,林陽意會,確認合同都已簽完,留了一份合同在桌面,拿起屬于自己的那份,起身也離開。
豆沙坐在車里,當林陽和葉離進去店里簽合同時便倒騰起了那罐巧克力糖。老爸的囑咐她沒有放在心里。巧克力含在嘴里,融化了一粒她再塞進一粒。巧克力罐上寫著密密麻麻的英文,她看不懂,只認得一個85。不過這巧克力也不比平時吃的那些,這種吃起來有些苦??嘁膊慌?,豆沙恰恰覺得苦得有別樣的感覺。所以她才采取含完一粒再放一粒的方式。不然的話,就按她平時的吃法,肯定是一粒塞進去嚼爛再塞一粒進去。
葉離打開了車門,豆沙正將下一粒巧克力糖塞進嘴里。林陽看見了,臉色暗沉,伸手奪過豆沙手里的巧克力罐,然后坐進后座。豆沙被爸爸生氣的臉色嚇到,好久都沒看到他那么兇刻,她不敢說話,也不敢哭。被搶了糖果,一般的孩子都會哭鬧,但豆沙知道這次是自己不對。她沒有哭鬧的理由,而且她有種感覺,她要是哭了,爸爸會對自己更兇。
“蓋子。”林陽淡淡的說話,示意豆沙把手里的蓋子給他。
豆沙不情愿地把蓋子給他。
“吃了幾個?”林陽冷冷地問。
“16……個……”豆沙慢慢的說,生怕老爸大發(fā)雷霆。
葉離嗅到了空氣里彌漫的火藥味,感覺到豆沙就要被罵,趕緊圓場?!?6個就16個嘛,她還是個孩子,哪有孩子不喜歡吃糖果的?”
林陽沉默了一會,看了看巧克力糖罐的包裝,“好家伙,85%濃度的巧克力糖,還是進口貨。你小子夠疼我家閨女??!”
葉離笑了笑,“讓我去外國給你家莎莎找進口糖果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去香港買點外國貨還是可以的。香港買的,沒準還是大陸貨呢!”
林陽也笑了笑,不管是進口貨還是大陸貨,說到底都是哥們對自家閨女的疼愛?!皩iT去的香港?”林陽問。
“不是,前幾天陪朋友過去旅游順帶買的?!比~離解釋,“把糖還給孩子吧!剛順利簽了合同,這本該高興的事情,你別把我們莎莎弄得不高興了,破壞氛圍。就你剛剛那黑臉樣,早就嚇壞孩子了?!?p> 林陽心頭一驚,想起自己剛剛確實特別兇,還真有點怕嚇著豆沙?!昂煤煤茫犇愕??!绷株栟D變了臉色,變得和藹可親,他把糖果還給豆沙,“不要再吃啦,再吃爸爸可就真生氣了。”
“嗯……”豆沙嗯的很認真。
車子開動,葉離載著林陽到林陽家附近的小飯店點了幾個菜色喝了兩圈,一是慶祝林陽很快就要當老板開起自己的包子鋪,二是哥倆也太久沒聚,確實也有許多話要好好聊聊。一打啤酒進肚,閑話漫談,林陽已經被撂倒。
葉離不過癮,又開了瓶白的,獨自喝了起來。酒有點烈,流過喉嚨時有點灼傷,葉離咽下,然后瞇著眼看著趴在桌面的林陽,為林陽酒量太小發(fā)笑。工作幾年,葉離的酒量早已變大。究竟是生活改變了自己,還是自己改變了生活,葉離也不知道。那一輛他開的奧迪就停在不遠處,靜靜地??恐?,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然而周遭卻是滿滿的喧鬧。酒杯碰撞聲,歡呼聲,叫喊聲,骰子的搖晃聲……混成一片。葉離充耳不聞,看著自己的那輛車發(fā)呆。這輛車跟了自己兩年,葉離看著它忽然有些哽咽。誰也不知道這兩年他究竟履歷了些什么,這兩年他熬的夜,加的班,做的文案,吵過的架,赴的宴,喝的酒……摸爬滾打,也就那樣吧!葉離冷笑,忽地眼角有點濕潤。年輕就是好啊,葉離抬頭看了看,望著頭頂的那輪明月。月亮很圓,也許是十五,也許是十六吧。年輕沒有什么不可以,葉離內心感嘆,繼續(xù)發(fā)呆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回了神,看了看鐘點,已經是晚上八點。林陽早已借著酒勁入睡,旁邊的豆沙也困的趴在桌上睡著。葉離晃了晃腦袋,試圖清醒一下,然后走過去抱起豆沙,叫醒林陽,和林陽晃晃悠悠地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