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舒麟知道童冬月說一不二,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自己再怎么勸,也是徒勞,長長地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在門外瞪著。
童冬月回到房間,先將莫念解下來放在床上,又一一脫下自己的外衣和中衣。
左臂的傷口被包扎地很好,沒有必要重新麻煩一遍,目光上移,瞥見肩頭的位置,有一個奇怪的紅色印記,皺眉思索片刻后,拾起搭在椅子上的干凈衣物,快速穿戴好,并服下一粒解毒的藥丸和治療內(nèi)傷的藥丸。
童冬月走出客棧大門的時候,雷舒麟正傻乎乎地對著馬兒說話,他見童冬月出來,立即站好,笑說道:“童姑娘你換好衣服了?”
雖然是明知故問,童冬月仍耐著性子點頭回應(yīng)他。
“嗯。”
“那你的傷?”
“不礙事,先辦正事,去城東走一趟。”
說著,躍上馬背。
雷舒麟見狀,也趕緊坐上馬。
馬速不快不慢,兩人齊頭并進。
童冬月問道:“昨天拜托少門主的事情,不知打聽的怎么樣了?”
雷舒麟失望搖頭:“據(jù)統(tǒng)計,城東的乞丐,不但沒有少,反而越來越多了?!?p> 他也覺得奇怪,昨天早上在面館里,聽那些人的語氣,分明說城東的乞丐變少了,他昨天晚間他派人統(tǒng)計,數(shù)量不降反增,奇也怪也。
聞言,童冬月秀眉不禁一蹙,沉思道:“再看看。”
雷舒麟頷首:“好,沒問題?!?p> 路上,雷舒麟沒像以往那樣滔滔不絕,全程沉默寡言。
并不是他沒有話說,而是他想問的,只怕童冬月都不愿意說,其他的事情,又覺得索然無味。
到達城東的時候,正好是午飯時間,雷舒麟按照昨晚計劃好的,帶著童冬月去了一家外地人開的面館。
雷舒麟酷愛美食,一見到食物,所有的煩惱即刻煙消云散,美其名曰:食色性也。
的確是這樣,哪怕天塌下來,也不能打破他一日三餐準(zhǔn)時的良好習(xí)慣。
飯后,應(yīng)童冬月的要求,兩人去了城中有名的乞兒巷。
顧名思義,乞兒巷因乞丐而得名,里面聚集了數(shù)百無家可歸的乞丐。
乞兒巷內(nèi)臟亂不堪,惡臭熏天,雷舒麟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自然沒有真正接觸過什么都不講究的乞丐,還沒到巷子口,就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乞丐不但身上又臟又臭、遍布各虱子跳蚤,還有的衣不蔽體,暴露很多皮膚在外面,更有甚至,不管有沒有人,隨時隨地大小便,不堪入目。
剛走到巷子入口處,雷舒麟就已經(jīng)到了忍耐的極限,建議道:“童姑娘,我看還是算了吧。我爹手下的人都很靠譜,消息不會出錯的?!?p> 童冬月雖然沒有刻意接觸過乞丐,但她曾有一次碰到過一群鼠妖,那群鼠妖就居住在乞丐云集的地方,她追蹤鼠妖進入乞丐的地盤,當(dāng)時看見的情形跟現(xiàn)在差不多,所以沒有過多驚訝,也沒有無法忍受。
“少門主若是受不了,在外面等候便好,我進去看一看就出來?!?p> 說罷,抬腳就走了進去,而且步速不慢。
“童姑娘!等…”雷舒麟伸手,抓了個空,“…一等…”
他勉力踏進巷子內(nèi),硬著頭皮走了大概不到一丈遠,最終沒能受得了里面的濃郁氣味,胃部一陣翻江倒海,捂住嘴巴掉頭跑了出去,趴在樹下狂吐不止。
這味道,可比馬廄里面的氣味強烈多了,完全在挑戰(zhàn)他的忍耐極限。
近幾日秋老虎火辣,今天更是碧空無云,日頭高照,此時正值正午時分,陽光更為熾熱,儼然有酷暑難當(dāng)?shù)挠囗崱?p> 因為天氣炎熱,乞丐們個個沒精打采,靠在墻壁上昏昏欲睡,即使發(fā)現(xiàn)來了“外客”,也沒有心思觀賞,自顧自地合眼小憩。
乞兒巷很長,差不多有七八十丈的長度,越往里越是陰暗狹窄。
靠近巷子口的好地段,都被一些身強體壯的乞丐占據(jù)著,三五成群,男女老少都有;越往里面,人員愈加稠密,絕大部分瘦骨嶙峋,也是不分男女老少。二者之中,還有一條明顯的分割線,間隔了大概半丈的距離。
昨日在杜府門外看到的乞丐,個個面色紅潤,身體健壯,沒有一個是這副瘦弱模樣。
童冬月小心避開地下各種障礙物,一路前行,走了大概三分之二的長度,才停下腳步,心中大致有了論斷。
低頭,看見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睜著渴望的大眼睛,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甜甜地叫了一聲:“姐姐…我餓?!?p> 小男孩的呼喚,吵醒了他身旁的老人,老人張開眼睛,但見一個年輕女子站在自己和孫兒面前,詫異不已,但很快重新合上眼睛,百無聊賴。
童冬月撩開衣擺,輕輕蹲下去,一臉抱歉道:“對不起,我沒有吃的?!?p> 暗中將一枚隨身攜帶的碎銀,偷偷塞入小男孩手中。
那男孩很是機敏,趕緊將銀子藏進懷里,不道謝,只是俏皮地對童冬月眨了眨眼睛。
老人似乎察覺到孫兒和童冬月的小動作,合上的眼睛,突然睜開,很快又閉上了。
童冬月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柔聲問道:“小弟弟,我猜你們城南來的對嗎?”
小男孩搖頭:“不是,我和爺爺從城西來的,聽說這里的杜大善人每逢雙日布施,我們來討點吃食?!?p> 童冬月又問:“你們什么時候趕來的?昨天下午嗎?”
小男孩點頭:“嗯,昨天下午大家一起趕過來的。”
童冬月頷首,了然于心:“謝謝你了?!?p>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做過多停留,當(dāng)即起身離開。
小男孩爬起來,跪在地上朝童冬月深深磕頭,由衷感激道:“謝謝大姐姐,謝謝大姐姐。”
童冬月一怔,回頭看著虔誠的小男孩,不禁失神,良久,從怔忡中清醒過來,苦澀一笑,不發(fā)一言地掉頭,快步走出巷子。
她走出來的時候,雷舒麟基本已經(jīng)平息下來,遠遠沖她招手:“童姑娘!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