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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探

第十二章 聞悉敵情

閨探 念碑 2688 2017-11-19 21:05:37

  楊不留在街頭巷尾快步穿行。

  她臉頰還留著清早上沒蹭干凈的淺淺灰痕,黛藍(lán)色的小襖浸著兩塊暗黛色的血花,茶白的長裙也沾上了塵土,同路上衣著粉飾得靚麗的曼妙女子截然不同,格格不入。

  不過楊不留素來對此不甚在意。

  行至鴻興樓前,門口迎客的伙計(jì)看見楊不留,熟稔地問好道:“楊姑娘,來替言先生買酒???”

  楊不留腳下步子驟停,偏頭先看了伙計(jì)一眼,開口說話的時候笑瞇瞇的,“我?guī)煾?,前幾天也來買酒啦?”

  伙計(jì)被問得一愣:“前日來拿了一壇新出窖的女兒紅……”

  ……就知道那個酒蒙子不可能老老實(shí)實(shí)地戒了酒癮,只消離了她的視線,便翻著花樣的惹事。

  楊不留無奈,抬眼瞧見小伙計(jì)怕說錯了話,有些局促,便歉意道:“沒事兒,我就問問?!闭f罷又笑瞇瞇地小跑進(jìn)到酒樓里去。

  鴻興樓的招牌在廣寧并不招搖,卻是當(dāng)?shù)赜忻睦献痔?。酒樓外的琉璃瓦并無專人打理,一場秋雨之后竟也映照出些明艷的色彩;屋內(nèi)建成了天井式樣,沒甚么雕梁畫柱,圍欄卻是頂好的沉木,被熙攘的歲月鍍上一層濃厚的光。

  酒樓一層大堂整齊緊湊地?cái)[了十余張方桌,多半是急著填飽肚子的謀生人;上到二樓桌子就擺得松散了些,既有飲酒笑談的富家子弟,也有把酒當(dāng)歌的意氣書生,偶爾還會來些解饞尋味的外鄉(xiāng)人,好不熱鬧。

  鴻興樓的黃老板站在柜臺后面理賬,跑堂打雜的小張下頦搭在掃帚把上,耷拉著眉眼站在一旁偷師學(xué)藝。

  楊不留目不斜視穿過大堂,跟正巧抬眼的小張微笑點(diǎn)頭打了招呼,轉(zhuǎn)而問道:“黃叔,肘子還有嗎?”

  “喲,丫頭來啦?!秉S老板沒急著抬頭,他跟言歸寧是老交情,對楊不留像是對自家的晚輩,不必刻意招呼虛禮。他把手里這筆賬理清了才抬眼,看見楊不留背著木箱子,便先叫小張跑去廚房問問還剩沒剩肘子,伸手撈了一把讓她把箱子擺在臺面上,“這是出診還是驗(yàn)尸?”

  “驗(yàn)尸?!睏畈涣羯斐鍪持腹磥硌b著咸豆的小瓷碟,撿了一顆丟進(jìn)嘴里:“黃叔,前天你是不是又給我?guī)煾纲d酒了?”

  “沒……沒有……”黃老板躲開眼神兒,低頭佯裝翻賬本,“我這開門做生意,哪能總賒賬……”

  “不賒賬,變白給了是吧?”楊不留繼續(xù)磕豆子,“您之前跟我?guī)煾复ㄒ粴庖簿土T了,往后最起碼三個月,不許再給他酒喝——等他這次的藥吃完再說。不然我就……”

  “不然你又找那些街頭小混混來我酒樓里講死人的倒霉故事?你也就這點(diǎn)兒討人嫌的能耐……成成成,知道你是顧及你師父的身子骨,我都聽你的還不行?”黃老板無奈的連聲應(yīng)下,轉(zhuǎn)頭看見小張從廚房跑回來,問道:“肘子做上了?”

  “今天的份兒都賣光了,最后一個被二樓的兩位公子搶了先……”小張回身,仰頭在二樓圍欄尋了一圈兒,末了定了視線在一個靠樓梯的位置,指著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道:“在那兒呢!”

  “算了,下次我早些來就是了。”楊不留抬頭,順著小張手指的方向掃了一眼,沒仔細(xì)瞧,“黃叔,切盤牛肉,要一小壇梨花酒,再來份兒玉米烙,我?guī)ё??!?p>  黃老板好笑道:“不是不給你師父喝酒?”

  “吃藥斷酒之前給他解解饞,免得他惦記著偷酒喝。”楊不留拍了拍雙手,搓掉指頭上的鹽粒兒,狀似無心地問道:“他要是再來你這兒蹭酒喝怎么辦?”

  黃老板心里一抖,一拍胸脯:“堅(jiān)決不給?!?p>  “不給他直接就上手搶了……”楊不留滿腦袋都是言歸寧調(diào)皮耍賴的招式,簡直哭笑不得,“他若是來,你就給他用酒壇子裝水賣給他,等他回家偷偷摸摸喝的時候,發(fā)現(xiàn)是一壇子水也晚了。他知道我看著他呢,不會到你這兒來胡鬧的?!?p>  黃老板手一抖,算盤珠子扒拉錯好幾個。

  這師徒倆為這喝酒的事兒斗智斗勇不是一天兩天了。

  言歸寧來喝酒時也怕被他徒弟撞個正著,所以千叮嚀萬囑咐,只要他來,酒釀一律裝到茶壺里去,帶走的除外。

  黃老板心里苦。黃老板偷偷跟小張說,小張腦子根本繞不清楚。

  “老板,那這酒到底是賣,還是不賣???”

  黃老板送走楊不留,腦袋瓜子直迷糊,“……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p>  “老板,上次言先生賒的女兒紅……”

  “……她都說了我是白給的,你好意思要錢?。俊秉S老板一拍腦門兒,“我真是上輩子缺德,怎么就認(rèn)識這么兩個不省心的。”

  正此時,二層吃飯的岳無衣急切切地從伙計(jì)手里接過熱騰騰浮著油光的肘子,頭稍一偏,瞧見樓下門口掠過一個黛藍(lán)茶白的纖細(xì)身影,有幾分眼熟,思忖片刻想起來:“誒,那不是那個小仵作嗎?”

  諸允爅聞言扭頭,連個小仵作的影都沒看到,倒正撞見昨夜駐守城門的兩名親兵。兩人皆單手抱著頭盔,進(jìn)了酒樓便四處張望,肩上的甲片泛著冰涼的光,磨蹭碰撞出聲響。

  岳無衣也是一驚,脊背瞬時繃直,見這二人在一樓自左到右轉(zhuǎn)了一圈兒,尋到空座坐下,這才微微松了口氣,轉(zhuǎn)而低聲道:“殿下?!?p>  諸允爅斂著眉,端起酒杯一口灌下,清冽醇香和滾熱刺激的味道自上而下,緩緩落入腹中。

  “下去聽聽他們說什么?!?p>  “是?!?p>  聞戡都獨(dú)斷專橫,治軍嚴(yán)謹(jǐn)教條,手下親兵都不是話多言雜的稂莠之輩。兩人一頓飯吃得安靜無聲,急得岳無衣直撓樓梯的沉木扶手,直等到兩人均放下筷子喝上熱茶,這才聽見他們有了交流。

  “三哥,這在城門都守了四五天了,副都統(tǒng)讓咱們抓的人是不是聽了什么風(fēng)聲跑了???”

  “……”被稱作“三哥”的人顯然要穩(wěn)重些,并未正面言明,“此次抓捕既沒有畫像也未通緝張榜,連抓的是誰都不清楚,你急什么?”

  “我倒是覺得今兒早上被那個姓黃的捕快放進(jìn)城的兩個人挺可疑?!?p>  “可疑?咱們是抓人,不是查案,可疑沒用。他們身上沒有令牌。”

  “三哥,你說咱抓的到底是什么人吶?手持令牌的不應(yīng)該是朝廷的欽差嗎?為什么要抓他呀?”

  “……”三哥放下茶杯,抱著頭盔起身,有些不耐煩:“不想死就別多問。老板,結(jié)賬!”

  見這兩人付錢出門,聽得盔甲“哐啷”的聲響漸遠(yuǎn),岳無衣方從樓梯的陰影處緩緩踱出來,神色凝重地思慮所聽之言,轉(zhuǎn)頭正撞上拎著掃帚的小張,倆少年人面對面的都快貼上,瞪著兩雙眼睛面面相覷。

  小張以為他圖謀不軌,“噔噔噔”退了三小步,舉起掃帚裝作很兇的樣子:“你你你!你在這兒干什么?!是不是要偷錢?!老板!老板!我發(fā)現(xiàn)賊了!”

  東街之上車水馬龍。

  諸允爅毫不顧忌少年郎白白挨了幾掃帚的羞恥,慢悠悠地跟在岳無衣身后,嘲笑得不怎么含蓄。

  岳無衣氣鼓鼓地悶頭朝前走,偷摸回頭瞄上一眼,見諸允爅還在笑,氣得都快躥上街邊的房頂。

  就在方才,那個跑堂打雜的小張一吆喝,滿酒樓的小伙計(jì)竟都冒了出來,追著岳無衣猴子似的躥來跳去。

  少年郎既不能還手又不好還口,憑白碰了一鼻子的灰。

  樓上諸允爅坐得那叫一個穩(wěn)如泰山,直等到樓下喊著要報(bào)官,這才慢吞吞地去跟酒樓老板說情,講是剛從二樓掉了東西,如此方差使岳無衣鉆到樓梯后面去,還望見諒。

  全然不顧少年郎丟臉都快丟到天邊上去,實(shí)在惡劣至極。

  “行了啊,走出這么遠(yuǎn)還生氣吶。”諸允爅眼角還含著笑,一臉你能奈我何的倒霉樣,“那兩個人到底說什么了?”

  岳無衣抱著胳膊又氣呼呼地走回來,拿諸允爅這個坑人的主子實(shí)在沒辦法,勻了一口氣,不再做無謂的抗議。

  “聞戡都想要抓手持令牌的人?!?p>  諸允爅笑意更深。

  “喲,想抓我?誰給他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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