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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海潮退去時

第二十四章:回首

等不到海潮退去時 張清詞 3763 2018-07-06 20:59:17

  哈…

  沈江然輕輕垂下肩,短暫的苦笑,不再糾結(jié)于這種令人難過的問題。他想,自己在顧梓喻的生命里也只不過是位過客,有也行,沒有也可以吧。他的心沉沉地墜落深不見底的淵,顧梓喻并未察覺。

  “去酒吧吧,梁昕會讓你留下的?!鳖欒饔鞯膫?cè)臉被打著金黃的光,嘴唇一開一合,修長的睫毛輕輕眨了眨。

  沈江然喜出望外,立刻回答:“好?!?p>  酒吧里,對于黎輝和陳澤皓的離開,梁昕似乎很苦惱,悶悶不樂的趴在吧臺上,看到他們來,愁眉才稍微舒展開。

  “昕姐。”沈江然喚了她一聲。

  “嗯?!绷宏繎?yīng)了聲,走出來,拍拍他的肩,“喝點什么?”

  “喝水吧?!?p>  梁昕點點頭,倒了兩杯水。

  顧梓喻其實想喝酒,但又不敢跟梁昕說。

  “你呢,是也辭職,還是留下來繼續(xù)唱?”梁昕有些頹唐的說。

  “當(dāng)然是留下。”沈江然沒經(jīng)過一點思考,毫不猶豫的回答。

  梁昕又拍拍他的肩,“沒看錯你?!彼谴蛐难巯肷蚪涣粝?,不是因為他現(xiàn)在在這個地段小有名氣,可以招攬更多生意,而是他們早就坦誠相待,以朋友,以姐弟看待對方,誰離開,另一方都會難過。

  “我就說她得把你留下?!鳖欒饔魑罩种醒b了半杯水的杯子,依稀看見自己的折影。像是對沈江然說,更像是對自己說。

  晚上,又是沈江然將她送回家,這條熟悉的路她一個人走了兩年,起初會有些害怕,人群稀少時會不自覺的加快腳步,久而久之便習(xí)慣了這種清冷。但腳邊突然多了一個影子,又覺得沒那么孤單。

  “那我明天來接你?!蓖O履_步,沈江然的影子完全蓋過顧梓喻的影子,緊緊貼在一起,他不后退便不會分開。他的聲音是永遠不變的溫柔,眼神也一樣,只不過在月光下,變的愈加深情。

  “好?!鳖欒饔魑⑽⒘昧肆枚叺乃榘l(fā),不管她的頭發(fā)留了多長,耳邊依然有少許碎發(fā),稍微不注意就會落到臉頰,噌的皮膚癢癢的。

  “沈江然,謝謝你?!彼蝗蛔兊膰?yán)肅起來,清秀的眉目在月光下格外動人。

  沈江然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顧梓喻便輕輕回過身,大步朝小區(qū)內(nèi)走去。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了夜色中。

  謝謝你對我的好,也謝謝你陪我走過這段很長的路。顧梓喻很感謝沈江然的出現(xiàn)和他所做的一切,如果沒有他,可能自己依舊是那個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不肯出來的顧梓喻。

  回到家,顧梓喻換下鞋子和衣服,打開客廳空調(diào)預(yù)冷,洗了舒服的熱水澡,皮膚燙的紅紅的,一出來整個人都舒爽的不行。

  她難得的打開大學(xué)微信群,許澤要走她號碼的當(dāng)晚就搜索加上了她的微信號,把她拉進了班群,只不過顧梓喻跟他們早就陌生了,也沒進去聊過天,今天居然有很多條艾特她的信息。

  她點進去翻看了一下,他們正合計著舉辦一次大學(xué)聚會,時間差不多定在下周,很多人問顧梓喻會不會參加。在他們心里顧梓喻依然是那個坐在班級中間,留著中長發(fā),長相清秀的女生。

  顧梓喻想了想,覺得沒什么意思,上學(xué)時雖然每個人都能說上兩句話,一起瘋一起吵,但那也只局限于當(dāng)年,她在還未結(jié)業(yè)時退學(xué),與他們早就脫離軌道,不再親密,聚也不過是個過場,不聚也是情理之中。況且大家選擇的職業(yè)、道路都不相同,坐到一起無非是緬懷過去,緬懷那些擁有著,卻再也回不去的過去。

  她輕輕打下“我就不去了”的字樣,還沒按下發(fā)送,方沫的消息就蓋住了群里的消息。

  “同學(xué)聚會,一起去吧?!?p>  顧梓喻猶豫了一下,又將打好的字盡數(shù)刪除,轉(zhuǎn)而點進方沫的對話框,看到上面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她等了等,方沫又發(fā)來一條。

  “大家都拿出了時間,準(zhǔn)備了一場全員的聚會,可能只有這一次,不要讓大家遺憾,好嗎?”她的文字有些憂傷的懇求,似乎猜到顧梓喻一定會拒絕這場純屬緬懷的儀式。

  她是念舊的人。

  不,整個一班都是念舊的。

  顧梓喻有些動搖,心口發(fā)沉,像被無數(shù)蚊蟲叮咬,很癢,卻無法止癢。

  她也想起來一位念舊的人。

  “如果以后,一班想重聚了,你一定要去參加。帶著我這份一起傳達給他們,我真的很舍不得,他們是我遇見的最好的同學(xué),可是我,沒辦法參與他們的未來了,你一定要代替我,和他們說一聲,好久不見?!边@是林子軒活著時對她說的最后一段話,也是這段話讓顧梓喻害怕了,一個人躲起來四年,她不想以這樣的方式加深林子軒死亡的記憶,如果一班全員到齊,獨獨差他一個,讓顧梓喻如何開口,如何替代他說出那句傷感的好久不見。她享受自欺欺人的感覺,享受所有人都清楚,不用她說出口的感覺,可現(xiàn)實連她這點奢望都不允許。

  所有人,滿懷期待的等待她的回應(yīng)。

  林子軒,滿懷期待的希望她的出席。

  她那點享受,被無盡的黑夜吞噬的一干二凈。

  她拿出了一枚1992年的老版硬幣,一枚她從十九歲保管到現(xiàn)在,光亮的面都被摸黑的硬幣,這是林子軒給她的,因為她是個選擇困難的人,每次都要通過拋硬幣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這枚硬幣的年份,恰恰是她和林子軒出生的年份,頗有意義,于是顧梓喻一直都很相信,只有它能替自己做出選擇。

  輕輕撥動拇指,硬幣被高高拋入空中,劃出一條銀白色的弧度,像空中盛開的花朵,帶有力道的落在顧梓喻手背。

  她深深的吸氣。人是去,字是不去,她一遍遍的默念,就是遲遲不打開壓住硬幣的手。

  林子軒說過,糾結(jié)的時候可以通過拋硬幣的方式得到答案,但其實,在硬幣拋出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她輕輕抽出硬幣,決定從此刻放棄這種愚蠢的方式。

  硬幣被放置在茶幾上,留下清脆的聲音,朝上的,是一個輪廓清晰的人頭。

  她先是回復(fù)方沫一句:“我知道了?!?p>  又點開班群的對話框,輕輕地敲擊鍵盤,不動聲色。詢問了時間和地點,她選擇了去,給自己,給林子軒,給所有人,一個不留遺憾的交代。

  好像回到了大學(xué)時期,在物理實驗賽中班里榮獲一等獎,全班也是這樣喜出望外,幾個人幾個人的緊擁在一起,感動涕零。只是如今,隔著屏幕,顧梓喻看不到他們臉上的表情,大家也無法擁抱在一起,但也大概猜到,一定比當(dāng)時的模樣更加興奮。

  時間定在后天下午兩點,地點是廣東老家,一家比較出名的火鍋城。因為大部分同學(xué)都在老家從事工作,或者周邊城市,而定在家鄉(xiāng)更加的有意義。

  時間雖然略顯倉促,但能照顧到每個人的時間也是不容易,而顧梓喻回一趟老家,坐飛機也不過四小時左右的航程,她也不會太緊迫。

  只是她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期待此次聚會,她還不知道要如何自然的打招呼、聊天,就算曾經(jīng)再熟悉,在一段經(jīng)歷之后也會像列車一樣,劃過終點,回歸起點。

  顧梓喻幾乎一夜未睡,她反復(fù)練習(xí)再次見面的獨白。

  于是第二天一早,沈江然見到的是黑眼圈略重的顧梓喻。

  “沒睡好?”他關(guān)切的問,順勢把早餐遞給她。

  顧梓喻婉拒,她是從不吃早餐的。

  對方卻硬是把帶有余熱的袋子塞進她懷里,“必須吃掉,不然胃怎么會好受?!边@是他第二次直接命令顧梓喻。

  顧梓喻無奈的打量他,覺得她對他的認知是時候刷新了,他與當(dāng)初那個溫順的小奶貓形象已不再匹配,反倒有種大野豹的潛質(zhì)。她只好乖乖的拿好早餐,探頭看了眼,里面裝的是燒餅,散著小茴香和芝麻香味。

  沈江然催促她,“快吃吧?!睙炛挥谐脽岵拍艹猿鱿愦嗟目诟?。

  顧梓喻撇撇嘴,為了不辜負他的一番好意,只好小口地往嘴巴里塞,習(xí)慣使然,這么地道的BJ美食她卻吃不出什么香味。

  “你明天就不用來接我了?!鳖欒饔髯彀徒乐鵁灒曇粲行┖?。

  但沈江然還是聽清了,“為什么?”他輕擰眉頭,有些不太樂意,以為是嫌棄他煩了。

  “我后天有同學(xué)聚會,要回廣東。”顧梓喻同他解釋,把吃完的袋子扔進垃圾桶,然后拿出紙巾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

  “好,那你玩的開心。”沈江然繼續(xù)展露他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不過還好,顧梓喻已經(jīng)過了滿懷少女心的年紀(jì)。

  次日上午,顧梓喻登上飛機,她周圍都是讀書看報的安靜女人,或者歪頭睡覺的年輕男人,沒有摳腳大漢和打電話人員,她得以有一場安靜的飛行。

  飛機劃破云層,云層瞬間被沖散,轉(zhuǎn)瞬又重新聚攏。這場飛行因為氣流的關(guān)系有些顛簸,顧梓喻靠在座椅上,隨著輕微顛簸,緩緩沉下眼皮。

  飛機抵達廣東時已臨近兩點。

  幸好是周末,沒有趕上高峰期,顧梓喻在地鐵上隨便找了位置落座,余光瞥見一個身影正在打量著她,一身干凈的T恤,濃密的黑發(fā),面容俊朗,讓顧梓喻十分眼熟。四目相接時,那人抿唇一笑,起身朝她的方向走來,口中輕喚她的名字:“梓喻。”

  “禮宇。好久不見?!鳖欒饔鬏p松吐出幾個字,格外的沉重。

  他們曾是同班同學(xué),禮宇是林子軒最好的兄弟,想到這里,顧梓喻的鼻頭不禁發(fā)酸。

  禮宇落座在顧梓喻身旁,肩高過她的肩。沉默了幾秒之后,他開口打破了平靜。

  “你現(xiàn)在,工作還算順利嗎?”他像不經(jīng)意的問起。

  “挺好的?!鳖欒饔餍χ卮稹?p>  “那就好。”禮宇顯然松了一口氣。他以前就很照顧顧梓喻,可林子軒走后他還來不及安慰這個受傷的女孩,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這些年只能憑借自己的期望,希望顧梓喻可以過得很好,早日放下叫人痛苦的往事。

  之后又是長達十分鐘之久的沉默,直到地鐵到站,兩個人步行了一段路程,抵達火鍋城。

  這家火鍋城的生意在他們大學(xué)時期就很火爆,現(xiàn)在依然是,如果不提前預(yù)定,今天他們恐怕都只能在大門口曬太陽了。

  門口早早聚集了幾個眼熟的同學(xué),不懼熱浪的在門口等待還未到場的同學(xué)。

  當(dāng)他們抵達時,一位短發(fā)女人親熱的挽住禮宇的胳膊,眼中盡是濃情蜜意,羨煞旁人。

  顧梓喻還依稀記得,這是曾經(jīng)坐在邊緣位置,留著妹妹頭,皮膚黝黑的女孩,只不過如今出落的更加嫵媚漂亮了。她和禮宇是當(dāng)時除了林子軒、顧梓喻外,班中唯一的情侶,期間經(jīng)歷過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

  她對著顧梓喻很友善的笑笑,“好久不見,老同學(xué)?!?p>  這時候湊上來很多人,見到顧梓喻都滿心歡喜,這是他們唯一期待現(xiàn)身的人。對于他們,顧梓喻都覺得十分眼熟,卻又無法全部叫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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