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源之墻

　　“向我保證你永遠不會回來，”布魯斯說。

　　憶起布魯斯的話語，眼前滿是星光。杰森摸了自己脖子右側(cè)的傷痕，那是布魯斯用蝙蝠鏢割開的。永遠無法愈合的創(chuàng)痛。

　　曙光五號星艦航行在天堂外星域之上，有的天使死去了，漂浮在無人深空。有的活著被死靈包圍，撕碎。天堂之門被光矛轟出毀滅之洞，靈薄獄的靈魂得以永生。誰能決定哪些人類上天堂，哪些下地獄？

　　天堂之戰(zhàn)卷席地球，人類文明蕩然無存。

　　布魯斯親手割開他的脖子，讓他跪在自己的血里。布魯斯親自押他上星艦，要他流亡。失去了地球，也失去了彼此。

　　杰森作為曙光五號的艦長航行過許多星系，駛過萬天儀，突破了天血，到了神之領(lǐng)域。作為人類，他只愿帶領(lǐng)他的艦員回家。但他們已經(jīng)沒有家了。作為紅頭罩，他的任務是成為星艦人類，成為那爬上岸的魚。不在沙灘上曝死，就長出肢體。

　　人類文明從來未如此接近宇宙之夢，卻是噩夢。七大天災降臨地球，純粹將地球當作戰(zhàn)場，他們毀滅了環(huán)太平洋沿岸，深入大陸。一座又一座城市在杰森眼前化為殘垣，舊金山、大都會、悉尼、倫敦，不知哥譚是否仍存在，不知布魯斯是否還活著。

　　“我什么都不會說的，我保證，”他曾懇求過布魯斯。不要丟棄我，我會對你有用。

　　“為了人類……”你必須死，布魯斯不需要說出剩余的話語，他只是隨手就投出了蝙蝠鏢，割開杰森的脖子右側(cè)。毫不掩飾他的冷漠和決然。他做得如此精準，以致蝙蝠鏢既沒有割開杰森的喉嚨，也沒有傷及頸動脈。

　　杰森捂住脖子跪倒在地，他想要叫喚，或許叫布魯斯的名字。但那會讓他嗆在自己的血里，血溢過指間，不絕流淌。布魯斯沒有多看他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布魯斯沒有手軟，甚至憤怒于杰森沒有就此死去。為了人類，他會做到何種地步。為了人類，他會殺死自己的兒子。布魯斯命令杰森流放天際，永遠離開地球，離開他。再也沒有溫柔的承諾，再也沒有存活的價值。

　　布魯斯保證過再也不會傷害他。

　　杰森看不透，看不清，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布魯斯還愛著他。沒有什么能證明布魯斯還在乎，或者曾在乎過。地球上沒有什么可供他留念的。一點也沒有了。布魯斯的離去像他脖子上丑陋的傷痕，像雨中之淚。

　　布魯斯保證過再也不會欺騙他。

　　他航行過新比鄰星，建立了太陽系外第一個人類殖民地，他本該留守。忘掉地球，忘掉布魯斯。人類的血脈不會斷絕，終將走向群星。或許這會是銀河帝國的前身，會是星河璀璨的黎明。一項比留在地球上陪布魯斯去送死更大的事業(yè)。

　　他航行過世界熔爐，世界鍛造者阿爾斐俄斯在那等他。阿爾斐俄斯曾問他是否愿意毀滅這個世界，再重鑄。造就一個有人愛他的世界，一個沒有七天災入侵的世界……一個布魯斯愛他的世界。

　　他拒絕了。

　　然后他航行過監(jiān)視者領(lǐng)域，到達歐阿星的外延。但無論是監(jiān)視者還是綠燈軍團都拒絕摻入天堂之戰(zhàn)。宇宙里的神明，除去將地球當作戰(zhàn)場，便是袖手旁觀。如果說布魯斯斷絕了他的希望，那么眾神對人類只有鄙夷。

　　連人工智能都無法戰(zhàn)勝的絕望之境。

　　他們已經(jīng)輸了。

　　或許這就是布魯斯話語的含義——逃亡吧，逃到世界的盡頭。航行在宇宙之中，漂流無依，破碎的心。在星艦上他曾無數(shù)次獨看星河，就像他在滴水獸上遠看哥譚。璀璨無邊的星河里沒有他的皈依，哥譚的燈火里也沒有……或許曾經(jīng)有過。

　　杰森放下捂住脖子右側(cè)傷疤的手，不去多想。

　　“薩沙，設定躍遷路線，”他命令。

　　“艦長，我們要去哪？”薩沙走到他身邊，她是杰森的人工智能。她看到了杰森剛才下意識捂住傷疤的動作，布魯斯留給他的傷害畢竟太深。

　　“地球?！?p>　　駕駛艙內(nèi)一陣沉默，他們的任務是駛向群星，而不是回到已然毀滅的蓋亞。世界在他們眼前，去哪，何處休憩？恩典指引：牽手漫步游蕩，自伊甸獨行。他們的世界早已失落，破碎了。

　　“但是地球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薩沙正要說。她搖頭，轉(zhuǎn)而說，“蝙蝠俠曾經(jīng)命令過曙光五號永不返航?！?p>　　“去他的蝙蝠俠的命令，他知道自己做過什么，”杰森駁斥道。布魯斯對他所做的，對其他士兵所做的。杰森并沒有嘆息，轉(zhuǎn)而決絕地說，“我們返航并不是為了他。經(jīng)歷了這些，薩沙，你知道我們是地球最后的希望?！?p>　　“我的建議是我們返航新比鄰星，并且長期駐留，”薩沙把手放到杰森肩上，給予安慰，“你已經(jīng)失去了許多，我們也與地球失聯(lián)已久，何必執(zhí)著？你和我，我們會在新比鄰星開啟新生活?！?p>　　“你聽到世界鑄造者所說的話了，失去地球，多元宇宙會陷入不可避免的崩潰。蝙蝠俠的命令見鬼去吧。他不過是一個人類，”一個沒有心的人類，杰森下定決心，“我們返航地球。”

　　“那好吧，躍遷目標定位，第2814扇區(qū)，地球?！?p>　　杰森穩(wěn)坐在艦長椅上，看艙外的星辰在躍遷時拉伸成光線?？v使運用的是氪星的超光速引力引擎，他們也需要一個月的航行時間。他們離地球很遠，到了神速力之墻外，突破了天血，融入神之領(lǐng)域。

　　航行的過程平穩(wěn)，風暴之前的寧靜。艦員們有的對杰森的命令不解，有的當面斥責，說他毀掉了這一切。說他軟弱不堪。星艦人類本該永不返航。他們其實是懼怕了，怕再見到的家園已成灰燼，灰燼化至塵埃。

　　到了第三十天，他們才抵達太陽系外延。這不過是銀河系獵戶座旋臂上一個不起眼的小星系，如何成為了宇宙的中心？

　　駛向地球時所有艦員都看向窗外——蔚藍行星的所有沿海繁華區(qū)域一片黑暗，曾經(jīng)燈火通明的世界只剩星星點點的光芒，天啟星的艦隊盤踞其上，殲星武器鉆探。地球是那最凄涼的行星，行將就木。

　　“接入聯(lián)合軍通訊頻道。如果沒有響應，接入中國西部戰(zhàn)區(qū)的頻道，”杰森說道，有意避開天啟星艦隊。他們需要選擇一個降落點。

　　“我們收到了回應，上海正在受到攻擊，”薩沙說，她正在將自身復制回地球的服務器之中，聯(lián)通了各大軍方通訊線路，“看起來，只剩中國軍方仍在抵抗。”

　　“哪幾個天災在進攻上海？”

　　“五大天災，他們?nèi)荚?。杰森，這很危險，”薩沙投以擔憂的目光。

　　“星際蟲洞已經(jīng)關(guān)閉，他們不會有援軍。而你也說了，中國軍隊是最后的防線，他們不能失敗。曙光五號就降落在上海，你進入天河號進行指揮。”

　　“如你所愿，阿爾法也在，”薩沙雙眼泛藍光。阿爾法是薩沙所造的第一個人工智能，前身為圍棋機器人。

　　曙光五號盤旋在上海之上，等待降落請求通過。上海的居民已經(jīng)疏散，成為戰(zhàn)區(qū)，天使們盤旋在天穹之上，駕駛天堂戰(zhàn)艦。有的天使卻因為星際蟲洞的關(guān)閉，找不到信徒的能量補充而折斷雙翼。這是第一天災。

　　新創(chuàng)世星上的新神族，以自身的神性和完美著稱。大部分新神族能飛翔，擁有不亞于超人的神力，卻不需要補充黃色太陽光。他們在空中集結(jié)，護衛(wèi)著他們的將軍奧利安。奧利安穿著紅藍戰(zhàn)甲，飛翔在天俯瞰都市。這是第三天災。

　　與此相對，天啟星上的新神族則是黑暗的化身。由達克賽德的精英狄薩德帶領(lǐng)的類魔大軍潮水般涌入上海。他們身穿黑色戰(zhàn)甲，背上有暗黃色蹼翼，露出蒼白獠牙，手腳盡是利爪。其中還有復仇女神戰(zhàn)隊，可比瓦爾基里。這是第四天災。

　　天境之中的神明也加入了大戰(zhàn)，他們有的騎著帶羽翼的天馬，有的自然飛翔，能用閃電鏈毀掉建筑和敵人。這些天將都來自神話之中，帶領(lǐng)著龍族軍隊。龍族有著暗綠色鱗片外表，頭戴古希臘頭盔，愿意隨時赴死。這是第五天災。

　　地府的軍隊數(shù)量上雖然不及天境，但他們都是氪星罪犯。沐浴在黃色太陽光之下，成為堪比卡爾-艾爾的神明。星際蟲洞將他們從幻影空間之中解救而出，他們奮戰(zhàn)，并不只是為了自由，而是為了奪取地球。重建新氪星。這是第六天災。

　　五大天災齊聚于此，怕是為了毀滅人類的最后防線。第七天災，狂笑之蝠則隱匿在暗，嘲笑著他們，等候黑暗多元宇宙的降臨。聯(lián)合政府已經(jīng)潰敗，正義聯(lián)盟分崩離析，人類世界迎來最后絕唱。

　　“這是李維上將，這是李維上將，”通訊器中傳來一個女軍官的聲音。她在粵港澳灣區(qū)毀滅之前，曾隸屬南部戰(zhàn)區(qū)，“曙光五號，準許降落。歡迎你們歸來。”

　　“李維上將，上海的情況如何？”杰森問。

　　“敵人仍從海上開始進攻，在浦東新區(qū)、南匯區(qū)和奉賢區(qū)都有天災降落，我們的防線穩(wěn)固。由阿爾法負責戰(zhàn)場的精細指揮。我們會守住上海?！?p>　　杰森示意薩沙開始降落。艦員拿起薩沙所研究的激光武器，穿上戰(zhàn)甲。一旦與地面部隊聯(lián)系上，他們就會量產(chǎn)這些武器。中國在這次戰(zhàn)爭中仍保有足夠的軍事工業(yè)，他們會擁有屬于宇宙文明的武器。啊，那么他們回來了。

　　“你準備怎么做，杰森？”薩沙問。

　　“奪回地球?！?p>　　···

　　三年以前。

　　為了阻止黑暗多元宇宙的入侵，正義聯(lián)盟使用了第十金屬，喚醒多元宇宙中屬靈的力量。起源墻是擋在虛空與多元宇宙之間的屏障，墻上附著著所有妄圖穿越墻體的生靈，他們有的是新神族，有的是巨人。如今都被架在起源墻上，墻面便是一道駭人的星際博物館。

　　第十金屬封印黑暗多元宇宙的同時在起源墻上撕裂了一道縫隙。

　　蝙蝠俠登上標槍號飛船后，就由杰森全權(quán)負責蝙蝠洞內(nèi)事務。標槍號是一艘小型飛船，能將整個正義聯(lián)盟帶到起源墻。布魯斯去了兩個月，傳送回蝙蝠洞后一臉疲憊。杰森上前扶了他，布魯斯沒有推脫。

　　“我們失敗了，”這是布魯斯說的第一句話。

　　“失敗了？”杰森不解，“是沒法填補起源墻的裂縫嗎？”

　　“不，比那更糟，起源墻完全炸毀，就在我們眼前。我們啟動了標槍號的逃逸機制，不然我們會隨著起源墻一道毀滅，”布魯斯感嘆道，用手揉了額頭。經(jīng)歷過起源墻的遠征后，他只想休息。但他保證過，保證過不會對杰森有所隱瞞。

　　“再說一遍起源墻到底是什么？”杰森遞給布魯斯一杯水。布魯斯接過一飲而盡。蝙蝠洞里的空氣含有水霧，潮濕而陰冷，近處是流水，遠處有蝙蝠棲息的吱呀聲。他們坐在蝙蝠洞中央蝙蝠電腦前，右側(cè)是封了羅賓制服的玻璃罩櫥。

　　布魯斯看了羅賓制服一眼然后才說，“起源墻是已知宇宙的盡頭，按照火星獵人的理論。我們并不知道起源墻之后是什么，但是起源墻的裂開放進了歐米茄巨神。他們生來就是為了守護起源墻?！?p>　　“起源墻的作用只是作為已知世界的邊界嗎？”

　　“我們認為它還作為一個星際監(jiān)獄，”布魯斯打開蝙蝠電腦的起源墻文件，想要添加信息，卻猶豫了，“起源墻墻面上捕獲了許多巨人和原始生物，我們不知道隨著墻面的破碎，他們是否被釋放，亦或與墻體一同炸毀，消失在虛空之中。”

　　“一同炸毀是最好的結(jié)局，那么起源墻之外又有什么呢？”

　　“星俠認為起源墻之外是虛空，火星獵人則認為是創(chuàng)造宇宙的力量，遠古宇宙生靈很可能就在墻后。但這些都是猜測。事實上，我們對起源墻一無所知。我們既不清楚它存在的意義，也不知道它的邊界之外有什么。”

　　“歐米茄巨神是如何填補起源墻的？”

　　“起源墻的裂縫喚醒了歐米茄巨神，”蝙蝠俠解釋，“他們是多元宇宙的第一道防線，他們的目標是找到一些合適的世界，其中隱藏有足夠的能量，分別對應他們所引導的方面。他們毀滅了一小部分星球以吸收能量，從而拯救更多世界。他們聚在一起，就能封閉起源墻……”

　　“……但這太樂觀了，”布魯斯搖頭，“起源墻上還有一個空隙，需要鷹俠肯德拉的翅膀作為能量填補，她就像其中一個歐米茄巨神，將要被永遠封印在起源墻上。我們?yōu)樗圃炝艘粋€古埃及夢境，讓她的犧牲顯得好受一些?！?p>　　“永遠被懸掛在起源墻上，她一定是有長足的勇氣?！?p>　　“但就在她張開雙翼，貼合在起源墻上時，能量的傳輸突然遭遇了不穩(wěn)定。她被閃電所圍，但她仍想吸收起源墻的力量。肯德拉挺到了最后一刻，直到火星獵人拉她走。直到起源墻徹底爆炸?！?p>　　“如果換了你，你也會這么做的，不是嗎？”杰森試圖平靜地說，他從來不懷疑布魯斯的決心。但是布魯斯會將身邊的人都放上祭壇，只為了虛無縹緲的救贖嗎？

　　“杰森，我認為這個宇宙里還有許多我們不了解之處。比起歐米茄巨神，比起起源之墻，甚至是肯德拉的犧牲，人類的力量過于渺小了。我們經(jīng)歷過布萊尼亞克的入侵，知道自身與宇宙文明的差距，如今又有起源墻的破裂，我們甚至不知道起源墻在守護什么。所以我不會輕言犧牲，因為很可能我們的犧牲毫無意義。”

　　“如果你真的要這么做，那么我愿意代替你。比起紅頭罩，這個世界更需要蝙蝠俠，”杰森若無其事地說。他能忍受為布魯斯去死，他的生存和死亡盡然。

　　“不，這個世界需要的是你。你是人類與智械和平的執(zhí)行者，未來已至的先行者。如果人類文明將要滅絕，你必須活到最后，”布魯斯的話語里帶著一貫的不容置疑。

　　“人類文明將要滅絕？”

　　“我們對起源墻的作用一無所知，只知道它是多元宇宙的守護壁。守護壁被炸毀了，地球不可能不受到牽連，”布魯斯的直覺向來準確，“我認為我們應該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但我們首先要知道我們受到了何種威脅。”

　　“我明白，我會讓薩沙他們加強對地球以及地外的監(jiān)控。不錯過任何異象。而布魯斯，你需要休息。讓我來擔心這個世界會變成怎樣，”杰森急于分擔布魯斯的重擔?；蛟S蝙蝠俠最大的罪過，就是沒有對布魯斯好些。

　　布魯斯轉(zhuǎn)頭去看杰森，心中泛起驕傲。無論其他人如何看，紅頭罩是他的英雄，只屬于他。他可以將哥譚，將他的生命都交付于杰森。只不過……杰森太過經(jīng)?；钤谕纯嘀?，眼神迷離了。布魯斯面無表情，并非心不痛。

　　“杰森，”薩沙的影像突然出現(xiàn)在蝙蝠電腦中，她挽起了紅色長發(fā)，藍眼睛透亮，“環(huán)太平洋一帶突然發(fā)生了連續(xù)地震。并非只有一個震源，而是整個圈層的板塊運動。”

　　說著薩沙為他們展示了災區(qū)的景象，房屋倒塌，地縫開裂，一片狼藉。沿海的居民流離失所，搜救犬在廢墟中穿行。地震又引發(fā)了海嘯，船只翻倒，汽車淹沒，原本繁華的海灘上堆了尸體。

　　“起源墻……”布魯斯思索道。

　　“震點最嚴重的地方在哪里”杰森問道。

　　“日本北海道，美國阿拉斯加，菲律賓海域還有墨西哥近海，都發(fā)生了八至九級地震。環(huán)太平洋其他區(qū)域則分別是五到六級。這是全球性的災難。而且我直覺上認為，這只是第一輪災變，因為地震的原因不尋常?！?p>　　“薩沙，繼續(xù)監(jiān)控全球局勢，有任何異常都要告訴我，”布魯斯命令，“如果你不知道，我先前已經(jīng)告訴杰森，深空中的起源之墻破裂，足以引發(fā)多元宇宙的災難。你是對的，地震的原因和規(guī)模都不尋常?！?p>　　“總統(tǒng)正準備發(fā)表全國講話，”薩沙說著插播了橢圓辦公室的鏡頭。

　　萊克斯·盧瑟自從上任總統(tǒng)之位，就一直在處理人機矛盾。美國人一面對中國接受人工智能公民感到震驚，一面不愿接受已然落后的事實。美國的智械，暫時止步于陪伴型的智械寵物，就連軍隊也對大規(guī)模使用智械士兵感到忌憚。人機矛盾凌然成為時代的洪流，奔騰的火車，碾過所有弱者。

　　盧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科技主義者，也是人類至上主義者。智械，就如其他科技一樣，理應為人所用，而不是與人類爭奪權(quán)力，爭奪星球的主宰。然而中國采取的策略，遠超最有遠見的棋手，起手就是公民權(quán)，不后悔。他們的做法與杰森·托德——智械的創(chuàng)造者無異，不沉迷于奴隸制。

　　這場災難讓人不再糾纏于人工智能，這場災難本該讓人類團結(jié)。

　　“早上好，大家早上好，”盧瑟對準麥克風說，聲音沉穩(wěn)，“今天我們國家，乃至整個世界，都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地震災害。其中在阿拉斯加，地震達到九級。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災難。我首先對那些不幸遇難的國民感到遺憾。”

　　“我們的救援人員，沖在一線的醫(yī)生和士兵，肩負著前所未有的責任。他們是在這災難時分，我們唯一能倚靠的力量。我們都該向他們敬禮。”盧瑟對災難的原因并不知曉。他只希望環(huán)太平洋地震對經(jīng)濟的影響降至最低，至于亡者，那不過是不幸運的人。這就是生活。

　　“今天稍晚的時候，我會親自去往阿拉斯加，指揮救援工作。這是我的責任，我義不容辭。雖然這次地震波及范圍廣泛，但未造成大規(guī)模的人命傷亡。我呼吁大家無需恐慌，正常地繼續(xù)生活，”盧瑟說道，面容嚴肅。在電視面前他總戴上人格面具，讓自己顯得氣定神閑，一切盡在掌握。而不是那個作為思考者的萊克斯·盧瑟。真實的他是一個嚴厲得甚至有點瘋狂的科學家。

　　“我認為越是到了災難降臨的時候，美國就更應該團結(jié)。我們的科學家正在調(diào)查環(huán)太平洋地震帶的活動程度，我們的超級英雄正在幫忙救災。沒有什么可焦慮的，我們必定能戰(zhàn)勝災難，”盧瑟繼續(xù)道，重點是團結(jié)一致對外。這才是美國的力量所在。然而就連他也無法估量所有人的內(nèi)心，他只能盡可能地穩(wěn)定情緒。

　　“……這是我們的國家，它繁榮而偉大。我們經(jīng)歷過一次又一次的災難，事實證明，我們是不會被打倒的。無論將要面對的是什么。在災難面前，我們團結(jié)一致，”盧瑟以團結(jié)作結(jié)，給予國民一個堅毅的形象。

　　第二天華爾街的股市就大崩盤。

　　全球股市大跌，各大交易所第一次宣布無限期閉市，哥譚各大銀行一片混亂。物價大漲，人們陷入恐慌。世界的異動僅是如此？人們對經(jīng)濟的信心一落千丈。

　　恐慌的氣氛在美國漫延，人們開始囤積食物，沒有遺忘大停電大斷網(wǎng)時期的生存窘境。沒有人知道這些地震的源頭，和它們意味著什么。社會秩序日漸崩潰——美國首次允許人工智能合法接入網(wǎng)絡，進行輿論控制。

　　薩沙默許了，畢竟比起社會徹底失去秩序，失去自由不過是犧牲品。依舊有人上街反對人工智能的加入，但他們也搶劫食物，掠奪奢侈品商店。人工智能最先進入的哥譚反而成為了安全的孤島?；蛟S哥譚會是那最后站著的城市。

　　紅頭罩的名聲隨著智械的進入而轉(zhuǎn)向——他畢竟是他們所尊敬的創(chuàng)造者，薩沙認為他值得，于是下令刪除了紅頭罩的黑暗歷史，尤其是他曾經(jīng)參與刺客的行動。有的人認為這是對自由的踐踏，對人性的泯滅。

　　杰森得以作為智械的人類代表，加入正義聯(lián)盟的會議。

　　正義聯(lián)盟緊急會議在正義大廳的心靈會議室舉行，它位于華盛頓，呈半圓形，拱頂石面上刻著正義大廳和星標。面前是一道淺水池。池中亦有五芒星與火焰。與任何華盛頓的建筑一致，帶有古羅馬遺風。

　　這幢建筑散發(fā)的光輝，仿佛拒人千里。人們以為外墻是大理石制成，但其實是來自蝴蝶星云的方解石。超人選擇了它是因為不同于地球上的碳酸鹽，它能吸收并貯存光芒。相傳即使在沒有月光的夜晚，它也能亮如白晝。

　　據(jù)說英雄們曾討論要在入口處陳列哪些制服。但事實上，投票迅速結(jié)束，且結(jié)果完全一致，“理應如此，”神奇女俠點頭道，“要把所有人包括在內(nèi)?！?p>　　心靈會議室，從名字即可看出，它是正義聯(lián)盟的秘密。在一個仿佛宇宙空間之中的虛擬環(huán)境，中心是一張刻了正義大廳標記的圓桌，英雄們圍在桌邊。

　　“我把你們召來，是因為我感覺到了某種宏大的事情正在發(fā)生，”火星獵人首先發(fā)話，“你們也知道起源墻被打破了，我認為自那時起，多元宇宙就在泄露能量，在流血……但這只是我的猜測?！?p>　　“新創(chuàng)世星上有一段傳說，說起源墻乃是我們的保育箱，”蝙蝠俠說出他研究，但這也模糊，“當我們的宇宙準備好的時候，七位信使會帶著宇宙進化的信息前來。雖然神話根植于潛意識之中，但我需要更具體的解釋?！?p>　　“我們應該去問綠燈軍團，他們負責著整個宇宙的安全，”神奇女俠說道，她頭上的金飾熠熠生輝，“如果多元宇宙正在死去，或者發(fā)生了什么異變，他們會是最先知道的。我們可以報告地球上出現(xiàn)大規(guī)模地震和海嘯?！?p>　　“我認為是起源墻破碎造成的余震，”閃電俠解釋道，“泄露出的能量影響了地球，我所使用的神速力就是其中一種能量。但我認為地球是關(guān)鍵，我同意聯(lián)系綠燈軍團。”

　　“大規(guī)模的地震，讓我想起氪星毀滅之前的異象，”超人無不擔憂地說，如果地球行將毀滅，那么他們應該逃亡，“雖然氪星最終死于恒星爆炸，但這樣的異動，總是巨大災禍的前兆。我們應該做好兩手準備?！?p>　　“我們不可能放棄地球，”杰森反駁，在他眼里，超人始終放不下氪星的災難。容易一有困難就想逃逸，“但我們確實應該先問詢綠燈軍團的意見?！?p>　　“那好吧，”超人說著啟動了氪星宇宙信標通訊器，圓桌泛起藍光，“綠燈軍團，這里是第2814扇區(qū)，地球。請求通訊。”

　　英雄們面面相覷，靜待回應。自從起源之墻破裂后，他們就與綠燈軍團失去了聯(lián)絡。

　　“這是約翰·斯圖爾特，”約翰的聲音傳出，他的影像投射在心靈會議室的圓桌之上，“向你們致敬，英雄們。”

　　“約翰，地球上環(huán)太平洋區(qū)域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地震，”蝙蝠俠徑直問，不待綠燈俠道完問候，“我們認為與起源墻破碎有關(guān)。綠燈軍團知道起源墻破碎的后果嗎？你們在宇宙之中是否有監(jiān)測到異常？”

　　“我們確實在密切監(jiān)視宇宙的運動，目前唯一知道的，是多元宇宙各處出現(xiàn)了能量涌動，”綠燈俠說，他皺眉，“除此之外，我們并沒有監(jiān)測到什么，我很抱歉?？峙逻B綠燈軍團對起源墻的作用也只是猜測。”

　　“無論如何，謝謝你的信息，”超人作結(jié)，“這就是我們的疑問?！?p>　　“是的，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那么我先回到巡航狀態(tài)，再會，”綠燈俠的聲音和影像一同消失在虛空之中。

　　“現(xiàn)在我們又回到了零點，”海王嘆氣，“我們對起源墻一無所知。”

　　“或許……”杰森說，抬起了右手，“或許，我們該找約翰·康士坦丁。我是說這種事情，如果一切科學都無法解釋。那么我們不妨詢問魔法?！?p>　　康士坦丁是他們之中最著名的魔法師，雖然人品欠佳，但致力于將惡魔送回地獄。杰森對魔法向來不信任，雖然他手握大種姓雙刃，體會過魔法的力量，也知道蝙蝠洞里設有魔法符文屏障。他們不沾染魔法，但畏懼其力量。

　　正義聯(lián)盟的英雄們最終還是選擇了聯(lián)系康士坦丁。人品另議。

　　“你們找我，卻看不起魔法，這算什么？”康士坦丁上來就嘲諷道。

　　“我們尊重魔法，”蝙蝠俠淡然地說，“我們也尊重你。如果你不愿意幫助我們，隨時可以離開。我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地球遇到了危機。你的能力很可能是必須的?！?p>　　“我不在乎宇宙玄虛，”康士坦丁皺眉。他有一頭金發(fā)，身穿米黃色披風。像某個會計師天使，“但我管天堂和地獄。如果有從天堂或是地獄越界的混血混球，我就處理他們。至于地球的異動，我需要詢問命運三女神。”

　　“請便，”杰森點頭。

　　康士坦丁去拿了召喚的儀式用具，用匕首割開自己的手，讓血滴到銅碗里，又焚燒草藥。手中握住一根雙線蠟燭。透過燭火，他讀出召喚詞——

　　“命運編織者三女神啊，聽我的召喚，我命令汝等現(xiàn)身。醒來吧！沉睡之中的命運！降臨吧！聽從遠古的盟約，到時光之彼岸，聆聽我的請求！應承我之血盟！”

　　一陣迷霧蕩漾，幽谷之風吹亂康士坦丁的領(lǐng)帶。緩緩地，黑暗中顯露出三個身影。她們身形曼妙，是那命運的三女神?？肆_托創(chuàng)造生命，拉克西絲控制生命，阿特洛彼斯帶來死亡。一個紡織生命線，一個負責生命線的長度，一個斬斷生命線。

　　“人類，”克羅托女神用虛空的聲音說道，“還有非人類。你們?yōu)楹握賳久\？是想窺探未來，還是瞻仰前世？皆必付出代價?！?p>　　“我已經(jīng)獻出了我的血，以及我的血脈，”康士坦丁熟絡地說，“黑暗之中的命運啊，請問起源墻破碎的后果？”

　　“起源之墻……”阿特洛彼斯女神呢喃，“守護的是生命的通道，它潰退了，地球必將走向滅亡。到了最后，只剩死亡?？v然我們與死亡不熟，她自有安排。”

　　“走向滅亡，如何走向滅亡？”康士坦丁疑問。

　　“生命的通道拓開，星際蟲洞生成，”拉克西絲女神的聲音蒼涼，“七大天災降世，諸天降臨，以地球為征戰(zhàn)之地?！?p>　　“七大天災？哪七大天災，”康士坦丁追問，命運女神的話語太模糊。

　　“從天而降，帶著羽翼的戰(zhàn)神，噩夢中的守護天使。天國降臨，末日審判之戰(zhàn)。論斷人類的靈魂，誰上天堂，誰下地獄，”克羅托女神低語，“本該守護人類的靈魂，卻肆意屠殺，違抗天命。這是第一天災?！?p>　　“降生于地底，惡魔犄角，血紅皮膚，夢魘鬼魔，”阿特洛彼斯女神低語，“地獄之門洞開，沐浴于扭曲的愛與決然的恨之中。以地球為禮贈，以折磨為樂趣。什么天堂，什么地獄，不過彈指一揮間灰飛煙滅。這是第二天災?！?p>　　“看那新創(chuàng)世星的神祇，沉湎于反生命方程之引誘，”拉克西絲女神低語，“永恒征戰(zhàn)，新神降世，對那地上的人類，蔑視與鄙夷。兒子反抗父親，第一戰(zhàn)神，終將展示他的暴戾與癲狂。這是第三天災?！?p>　　“天啟星的怨魂，星辰之間，永世不得自由，”克羅托女神低語，“看那宇宙之主，自我奴役，安坐在王座之上，卻不得善終。父親懸掛起源之墻，手刃母親，求愛永不得，求死今不能。命運啊不得解脫。這是第四天災?！?p>　　“戰(zhàn)爭之主，舊神崛起，許諾英勇與無畏，”阿特洛彼斯女神低語，“永恒的征戰(zhàn)，凡人的武德，曾被阿芙洛狄忒金鎖囚禁。但舊神不會被遺忘，不于歷史之流消沉。沒有怯懦，不愿茍活。這是第五天災。”

　　“氪星遺孤，陷入幻影空間百年，眼看星球毀滅不得救贖，”拉克西絲女神低語，“陰間地府，流放孤魂怨鬼。但忠誠不會被遺忘，等待他的是新的征途，新的傳承。唯獨自我背叛，才是神之隕落。這是第六天災。”

　　“那狂笑之人……”三女神共語。

　　“則是第七天災，終末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