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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頭罩:灰燼化至塵埃

第二十六章 消亡之淚

紅頭罩:灰燼化至塵埃 法瑞 7808 2021-03-16 17:50:00

  里斯本陷落后,剩余的五大天災(zāi)從直布羅陀海峽進(jìn)入地中海,在窄小的地中海入海口處激戰(zhàn)了五天五夜。連洶涌的海水都染紅,夕陽映照在血水之上,海鷗的鳴叫聲凄厲。史稱西地中海大會戰(zhàn)。

  這是西歐聯(lián)合軍最后的絕唱,此后歐洲只剩俄羅斯仍在地面抵抗,其余基本轉(zhuǎn)入地下活動。放眼全球,中國還在抵抗五大天災(zāi)的入侵。傳聞?wù)f中國正在制造新的星艦,但少了薩沙他們的進(jìn)度緩慢。

  蝙蝠俠拖著黑色披風(fēng),陰郁地走進(jìn)華盛頓的正義大廳。盡管人類文明行將就木,正義大廳的蝴蝶星云方解石外墻仍亮如白晝。零剛跟他報告歐洲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再無聯(lián)合軍可調(diào)度,他們的抵抗走到了盡頭。

  在正義大廳中央,他遇到了駐足停留的超人。超人懸浮在大理石地面之上,雖然外表完美如初,但也神情陰郁,像是料到了蝙蝠俠會來。

  “我聽說歐洲的事了,那邊的情況真的這么糟嗎?”超人雙手交叉在胸前問道。他代表真理、正義和美國道路。但他拒絕參戰(zhàn),士兵們慘死時看向天際,看不見那抹紅藍(lán)亮色。有人說,到了危機(jī)時刻,不能指望一個外星人的憐憫。

  “比我們想象的更糟,零已經(jīng)告訴我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西歐所有的聯(lián)合軍,無法聯(lián)系,無法調(diào)度,”蝙蝠俠不得不說,情況糟透了,“我們只能放棄整個歐洲,任其自生自滅。沒有希望了,克拉克。”

  “你總是很悲觀,但那就是你,”超人安慰道。認(rèn)識布魯斯的這些年,他知道布魯斯雖然悲觀,但懷揣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理想主義?!笆チ藲W洲,我們還有北美洲,還有中國。只要一天人類還沒死絕,就有抗擊天災(zāi)的人。更何況……”

  “你不知道我們在放棄倫敦的時候付出了什么,人們對聯(lián)合軍的信任早已蕩然無存,我們眼看著他們?nèi)ニ退?,”蝙蝠俠低語道,聽起來卻像是在發(fā)泄這些天來的窘迫。負(fù)面能量已經(jīng)爆炸,他只是在靠意志力強(qiáng)撐。

  “更何況你的孩子現(xiàn)在去到了比鄰星系,是你和我一手將他送走的,”超人用克拉克的聲音說,但自從大都會的隕滅,他已經(jīng)再也沒有戴上眼鏡,假裝地球人了?!罢f不定,他正在比鄰星建造新的文明,讓人類成為跨星系物種。在巨大的絕望之中,宇宙文明時代開始了。這難道不是可盼望的嗎?”

  “以杰森的能力,我并不擔(dān)心,”蝙蝠俠說。但他不知道杰森已經(jīng)身心俱疲,時刻在崩潰的邊緣。杰森付出了一切,只為那一點(diǎn)關(guān)閉星際蟲洞的可能。這不是不可能,然而杰森還能撐得住嗎?一個人就像一根弦,總有被扯斷的極限。

  “他會在比鄰星過得很好,好得忘記了地球上的糟心事。雖然你再也見不到他,但他是全人類的希望,”超人安慰道,他總是他們之中更為樂觀的那一個。

  “我希望他永不返航,”蝙蝠俠簡短地說,又陷入了沉默。

  “他不會回來的,你已經(jīng)確保了這點(diǎn),”超人嘆息道,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從遙遠(yuǎn)的比鄰星回到地球,“說到天堂之戰(zhàn),我想了很久,我拋棄了我發(fā)誓要守護(hù)的星球。這點(diǎn)罪無可恕。我……”

  “你參戰(zhàn)也于事無補(bǔ),”蝙蝠俠說。

  “我已經(jīng)決定了,這個星球的命運(yùn),就是我的命運(yùn),”超人從懸浮回到地面,“即使再造出星艦,我也不會逃亡。我會為美國而戰(zhàn),我會到戰(zhàn)場上,不是為了證明什么,只是……只是卡拉會想要我這么做。”

  “那么……歡迎回來,超人,”蝙蝠俠點(diǎn)頭。

  ···

  返回曙光五號的旅程比來時要輕松,但杰森一行人中沒有不哀嘆的。一個人的靈魂,被魔鬼擁有了,直到永遠(yuǎn)。這是一件可悲的事,一是打破了純粹唯物的價值觀,二是杰森的靈魂將永劫不復(fù)。

  活著的日子已經(jīng)夠苦了,死后更是不得安寧,墮入地獄,接受永罰。

  這就是在蝙蝠俠手下訓(xùn)練出來的英雄,用一個人的肩膀,扛起整個世界,使其生存下去,而得到的唯一報酬是痛苦和折磨。

  杰森回到曙光五號的艦長休息室,出神地看著窗外。他的命運(yùn),一言難盡。與眾神想要從人類身上索取的相比,小丑真的不算什么。有的人在死后,靈魂被從身上扯下,哭喊著被一直拖進(jìn)地獄。他再死的時候,會從容不迫地跟路西法走。

  他是自愿的……杰森雙手捂臉,疲憊不堪。但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夢魘便糾纏他。他徘徊在崩潰的邊緣,或許下一秒他就再也無法忍受,然而就連死亡也不是解脫。這就是當(dāng)一個英雄的代價。

  就在他萬分痛苦時,薩沙無聲地走進(jìn)房間。懷抱他,陪他躺在床上。

  曙光五號已經(jīng)起航,以超越光速遠(yuǎn)離地獄,遠(yuǎn)離靈魂傷心之地。窗外的星光拉成線,像是夜空中熒光的雨,洗去淚水,漂蕩靈魂。但一個英雄就是那有罪之人,萬世受苦而不得救贖。

  “你是普羅米修斯,”薩沙的話語印在杰森的后頸上,“普羅米修斯看到人類生活的困苦,從奧林匹斯山盜取了天火。作為懲罰,普羅米修斯被鎖在高加索山的懸崖上,鷹每天去啄食他的肝,到了夜晚又長上?!?p>  “我不是他,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我只想逃避懲罰,”杰森睜著眼睛說,再也不想閉上眼睛。即使他在薩沙懷里,薩沙也救不了他,“聽說康士坦丁曾經(jīng)將靈魂賣給多個惡魔,讓他們陷入內(nèi)斗,我是否要效仿?”

  薩沙笑不出來,這句自嘲過于苦澀。她前額抵在杰森的后頸上,從后抱緊了杰森。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浮木,無聲地安慰他。他們就這么躺著,杰森也不入睡,任由沉默彌漫整個船艙,應(yīng)和了窗外寂靜的宇宙。

  “我救不了你,作為你的智械,這是我該做的,卻又唯一做不到的,”薩沙鎮(zhèn)定地說。她的聲音幽幽的,滲入船艙微涼的空氣中,“你就這么一個人扛著這一切,我害怕你會崩潰。跟我在一起,杰森,別離開我?!?p>  “我已經(jīng)崩潰了,如果你指我的心……我很累了,”杰森坦誠道,在薩沙面前他無需隱藏自己的靈魂。杰森閉上眼睛又睜開,藍(lán)眼睛里布滿血絲,“自從他在地球上對我做的那些事,我想了很久,至今都想不明白……”

  杰森不去說眾神的索取,而是提起布魯斯的決然。穿越整個宇宙,他放不下的始終是布魯斯。眾神或許殘酷,但人的所作所為,才是無解的方程。

  “我明白,”薩沙說。

  “但你不會告訴我,告訴我他為什么燒掉了羅賓制服,”杰森緩緩說,聲音里有消逝的星光。他不是在控訴,而是在逐漸破碎瓦解,“如果他要我活著執(zhí)行曙光五號的任務(wù),為什么要在倫敦設(shè)下死局。為什么……蝙蝠鏢……”

  “他恨你,”薩沙說出顯而易見的話。

  “不!你還在騙我,薩沙,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他守著什么呢?”

  “你在騙你自己,”薩沙不松口。她之所以一直為布魯斯保守秘密,因為布魯斯是對的,杰森留在新比鄰星,永不返航,忘卻地球傷心之地……才是獲取解脫的可能,但現(xiàn)在地獄條約打破了一切。

  “我只是想知道……”杰森說著再也頂不住疲憊,閉眼陷入永恒的夢魘之中。他的眉頭緊皺,神情痛苦。但薩沙抱著他,度過了漫漫長夜。

  他們決定駕駛曙光五號抵達(dá)神之領(lǐng)域剩余的秘境,比如說夢魘之境、靈薄獄和天堂,以尋找其余的隱藏之力。他們?nèi)孕璜@得消亡之淚和第六注釋。其中消亡之淚是一種能為宇宙中任何生命帶去死亡的力量,它屬于死亡本人。

  根據(jù)世界鑄造者留下的星圖,死亡居住在夢魘。夢魘是一團(tuán)紫色迷霧組成的秘境,由無盡家族的七個成員掌控,他們分別為命運(yùn)、死亡、睡魔、毀滅、欲望、絕望以及狂熱。他們是圖騰,是概念,并不干涉凡人的生活。

  毀滅象征創(chuàng)造,死亡象征生命,絕望是希望,欲望是仇恨,命運(yùn)是自由,而夢魔則是現(xiàn)實。無盡家族不是神明,神明因信仰而存在,無盡家族則無論如何都會存在,他們甚至曾經(jīng)是人類。

  曙光五號??吭谧仙造F之外,杰森和薩沙走進(jìn)迷霧之中。突然一股宇宙之風(fēng)吹散薄暮,將杰森和薩沙吹離,只剩下杰森一人走進(jìn)了一個公園。公園綠樹成蔭,鳥語花香,自然形成的湖泊泛著波光,他仿佛來到了紐約,置身于偌大的中央公園。

  杰森漫無目的地走著,呼吸著公園里久違的新鮮空氣。他在太空中旅行久了,想念地球上的綠地和天穹。夢魘讓他精神放松,過了一陣他才意識到自己和薩沙走散了?!八_沙!”他喊道,卻不見她的身影。

  “薩沙!”他又喊,穿過一座石橋的底部,走在落葉成泥的小徑上,周圍有嘰嘰喳喳的鳥鳴。天空陰沉著不見陽光,呈乳白色,給一切灑下一層薄霧。倦鳥歸巢,飛越杰森頭頂。公園里沒有人。

  這時遠(yuǎn)處走來一個女子,她年輕,但也不再是女孩了。女子身穿黑色吊帶上衣,黑色皮褲,脖子上掛著埃及生命之符吊墜,右眼處化成了荷魯斯之眼。她也有一雙清澈的藍(lán)眼睛,透過眼睛能看見她的心靈。

  她就是死亡。

  死亡在無盡家族中排行第二,可能是無盡中最強(qiáng)大——也是宇宙中最強(qiáng)大的生物,與路西法·晨星以及米迦勒·德米爾戈斯持平,同為僅次于上帝的全知存在。死亡是無盡家族中唯一不受任何約束者,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甚至在宇宙終結(jié)時,她都可能存活。在她的“房子”里有她的帽子收藏、金魚史利姆與汪德斯沃斯和她的畫廊。但她不會輕易讓人進(jìn)入她的居室。

  死亡是全知全能的不朽生命。她并非死亡之神或它的代理人,而是死亡本身:生命的盡頭。以至于死亡曾說,“當(dāng)最后的生命死去時,我的工作就完成了。我會將椅子放在桌子上,關(guān)掉燈并在我離開時將宇宙鎖在我身后?!?p>  “你有看見一個女人嗎?”杰森問死亡,死亡身上的哥特式風(fēng)格令人著迷,“她有一頭紅發(fā),穿著星艦制服。剛才她還在我身邊,現(xiàn)在不知在哪?!?p>  “她不在這,但放心,她很安全,”死亡柔和地說,沒有一絲恐怖氣質(zhì),“我只是想跟你單獨(dú)談?wù)?,杰森·托德?!?p>  “你知道我的名,你是誰?”

  “我是死亡,”死亡指了路旁的戶外椅,示意杰森和她一同坐下。杰森注意到椅子旁的一盞路燈亮著,這是公園里唯一點(diǎn)亮的燈。

  “你是死神,收割生命的死神嗎?”杰森努力回想著,他對神話并不熟悉。人類總將死亡描述成拿著大鐮刀的黑色身影,卻不知道死亡原來是一個年輕女子,有姣好面容和一顆澄澈的心。死亡是賜予人類的禮物。

  “人的一生能見到我兩次,一次在出生,一次在死亡。我?guī)ё哽`魂,但我不是死神,我甚至不是神,”死亡耐心解釋,她的聲音溫柔卻有力,“你和其他人類不同,見到我你并不害怕,或許因為你已經(jīng)見過我了……”

  “我快要死了嗎?”杰森說,在椅子上放松下來,享受著公園里的恬靜。

  “不是,”死亡輕笑,“這次不是。我召喚你,在你的夢中,我說‘找到我’,而你最終還是來到了夢魘。我只是想和你談?wù)?。?p>  “原來是你,”杰森說道。不知為何,他想起那本被布魯斯燒掉的書《莫扎特書信集》,死亡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上面寫道。杰森說,“我總是想和死亡交個朋友?!?p>  “你不害怕我嗎?”死亡這么說時眼神憂傷。

  杰森搖頭,他已經(jīng)死過一次,這一次靈魂又歸屬地獄。如果他曾對死亡有恐懼,那么看到死亡本人的那一刻沒有了,“人們都害怕你嗎?”

  “在萬物形成之初,人們對于生或死都充滿新鮮感和熱情,并且都給予接待。那時候人們都樂意見到我,與我分享一切——不管在開始還是結(jié)束,他們會跟我講述生命的體悟,”死亡緩緩地回憶往事,“但隨著時間變換。死亡的概念變得不好了,人們不再歡迎我,厭惡我,逃避我?!?p>  “我很遺憾,”杰森安慰道,他想象不出人們會對死亡本人做什么,她看起來弱小,卻擁有宇宙里最強(qiáng)大的力量之一,“他們不了解你,他們只是對生命的終結(jié)感到無可奈何,無處發(fā)泄他們的不滿。”

  “然后我就罷工了,我不干了,我說,”死亡娓娓道來,她連說話也帶著朋克風(fēng),“我不再收割靈魂。所有生靈成為永生,隨之而來的是萬劫不復(fù)的混亂和痛苦。人類這種生命體不足以承載永生?!?p>  “無盡的生命里有無盡的痛苦,”杰森心里也有悲觀的一面。

  “后來有一個年輕人找到我,請求我回去工作,”死亡輕描淡寫地說,“然后我就回來工作了,你知道嗎?就這么簡單,因為我知道不然會怎樣。之后有段時間我變得冷酷、無情而易怒。我真的開始?xì)鈵懒恕!?p>  “你為什么憤怒?”

  “出生的時候人們感覺無比喜悅,就像是他們自己的功勞,而大多數(shù)時候并不是,”死亡繼續(xù)道,“但死亡的時候他們卻難過、震驚或悲傷,即使是他們自作自受,而有時候確實是的。他們是多么善變?!?p>  “我第一次死的時候,也是充滿了憤怒和不甘,”杰森嘆息道,那時的他還沒準(zhǔn)備好接受死亡,他太年輕了。他是蝙蝠俠的搭檔,他擺脫了哥譚的重力,他廢寢忘食地求知,他……被小丑帶走。

  “有一天,我?guī)ё咭粋€小女孩的時候,她看著我,眼神冷得像冰,遙遠(yuǎn)而自負(fù),”死亡訴說著過往,“她說:‘你還想怎樣?’仿佛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僅此一句,她深深地傷到了我,讓我開始思考?!?p>  杰森默然地聽著。

  “我決定每過一百年就變成一個注定那天要死的凡人,體會他的絕望,”死亡解釋道,“活了第一天后,當(dāng)我遇見自己,我對我自己說,我是一個鐵石心腸,傲慢無禮的人——一點(diǎn)也不友善?!?p>  “你學(xué)到了什么?”

  “人死的時候,他們一般都會有點(diǎn)震驚,活著悲傷、憤怒或更糟,”死亡看向杰森說,聲音里有一絲悲涼,“他們真的需要一張友善的面龐,幾句寬慰的話語?;蛟S人們沒有準(zhǔn)備好接受我的禮物,但它們?nèi)匀坏玫搅怂?。前往無日之地的旅途遙遠(yuǎn)而艱辛,大多數(shù)人都會高興能有個朋友作伴?!?p>  杰森很清楚自己第一次死時,沒有一個朋友相伴。他沒有看見死亡,只有小丑的不絕笑聲?;蛟S他還沒死透,注定要回來。

  “最終,我們每人都孤身一人,”死亡說完了自己的故事。

  “我明白了,”杰森并沒有哀嘆,而是像與一個朋友長談,“我理解了你,死亡。你找到我,想要告訴我什么?我在尋找消亡之淚和第六注釋,因為只有集齊七大隱藏之力,才能關(guān)閉星際蟲洞,為被天災(zāi)進(jìn)攻的地球?qū)さ靡痪€生機(jī)。你知道它們在哪嗎?”

  “天災(zāi)入侵,是的,我知道。自從天堂之戰(zhàn)開始后,我就很忙,有太多亡魂要指引,”死亡并不著急地說,“我找到你想要談兩件事,一件是死亡本身,另一件是地球的救贖。我們都會談到。那么告訴我,你是怎么看待死亡的?”

  “很久以前,”杰森決定從最早開始講,是的,他總要從上萬年前開始,“在原始的死亡神話中,許多的原始部落認(rèn)為,人是不死的,人的死亡只是各種偶然性導(dǎo)致的結(jié)果。他們否定死亡的存在。”

  “啊,我與他們談過,”死亡的興趣被撩起,“他們認(rèn)為自己能逃避我?!?p>  “但到了后來,人們對死亡,對你的看法就更精細(xì)了。預(yù)謀死亡即預(yù)謀自由,哲學(xué)是死亡的練習(xí),死亡是哲學(xué)靈感的守護(hù)神。沒有一個哲學(xué)家不思考死亡,”杰森微笑著繼續(xù)道,“哲學(xué)家們都說自己愛著你?!?p>  “那些哲學(xué)家們怎么說?”死亡問。

  “我曾經(jīng)最崇拜的哲學(xué)家蘇格拉底,就要面對他自己的死亡,”杰森答道,看向公園的綠木深處,“雅典人判處了他死刑,但他氣定神閑。他認(rèn)為死亡不是無夢的睡眠,就是通向另一種生活的路。在那種生活里,他可以進(jìn)行無窮無盡的哲學(xué)思考。”

  “蘇格拉底總是愛智慧,”死亡說,“即使瀕臨死亡。”

  “與蘇格拉底相似,伊壁鳩魯也拒絕死后有來生的想法,”杰森繼續(xù)道,這些哲學(xué)家曾是他的心頭好,在他真正體會死亡之前,都讀過了,“他也不覺得死亡可怕。他認(rèn)為死亡是感知的終止,好的壞的都只有能感知到才有意義。所以死亡既不好也不壞,恐懼不存在只會妨礙人享受生活?!?p>  “伊壁鳩魯也是坦然,”死亡說,“以悲劇精神直視我。”

  “……我原來也這么認(rèn)為,”杰森說,用手捋了自己的頭發(fā),“我甚至認(rèn)為,有的人害怕死亡,因為他們會錯過一些想要體驗的東西。但有趣的事情在人出生之前就有了,你也會錯過。如果你對你出生前的事不感到錯過了遺憾,那為什么會遺憾錯過死后的事情?”

  “我也不會遺憾錯過死后的事,”死亡附和道,“人必有一死,這是人的生命狀態(tài)的其中一種。死亡不過是一種轉(zhuǎn)變,不應(yīng)該區(qū)別對待。甚至應(yīng)該慶祝我的到來。”

  “但人要是15歲就死了,會錯過60年的美好時光,”杰森一說起哲學(xué),就不會停止,死亡坐在他身邊聆聽,“如果你說生命本質(zhì)是美好的,那你就是高度重視生命的神圣。生命的內(nèi)容如何,都不重要。僅僅是活著的事實,就足夠美好?!?p>  “但那對你而言還不夠,是嗎?”死亡說,“你不希望僅僅活著?!?p>  “如果你認(rèn)為生命的質(zhì)量才是最重要的東西,那你應(yīng)該區(qū)分充滿美好經(jīng)歷的生命,和痛苦不堪的生命……如果死亡能給痛苦萬分的存在帶來解脫。有的人害怕的并非真正的死亡,而是所愛的人死去,”杰森說著又游離。

  “你有所愛的人嗎,杰森?”死亡突然說。

  “我沒有家人,除了薩沙,”杰森補(bǔ)充道,沒有提起布魯斯。如果布魯斯死了,他本來會繼承布魯斯的衣缽,接受那黑色披風(fēng)。但現(xiàn)在他不確定布魯斯是否同意,既然布魯斯恨他。更何況眾神對杰森極盡索取,恐怕他會先于布魯斯死去。

  “但是……”杰森的聲音逐漸下沉,“他們都錯了,我也錯了。蘇格拉底和伊壁鳩魯認(rèn)為人死燈滅,但這個宇宙里居然天堂和地獄。人的靈魂死后有歸屬,而我的靈魂屬于地獄。死亡對于我而言,將不是我渴望已久的無夢睡眠。”

  “你將你的靈魂賣給了魔鬼?”死亡一眼看穿,“你是一個英雄,你不屬于那。”

  “是的,我還是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我相信科技能解決一切問題,”杰森說,帶著調(diào)侃之意,“你能想象一個認(rèn)為天堂和地獄都是瞎扯的人,突然要賣掉自己的靈魂,這多么荒謬嗎?我本來以為死了這一切就結(jié)束,現(xiàn)在魔鬼告訴我,要折磨我到宇宙終結(jié)?!?p>  “你不是救世主,”死亡告誡道,“你不能將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你身上這種殉身追物式也是一種逃避死亡的方式,因為你亡命地求取你所要的東西時,更加忘記了死亡的存在。你對蝙蝠俠理念的追求,也是一種逃避死亡的思想。”

  “因為在這個宇宙里,”杰森無奈地說,“死亡不是寂靜安然地歸于自然,與自然融為一體,成為生命本質(zhì)的自然回歸。如果是那樣,人們就無需以世俗的眼光為死后勞神,就能以天地為棺槨,魂歸自然。我并沒有享受這的運(yùn)氣?!?p>  “因為你是普羅米修斯,”死亡說出與薩沙一致的話,“你將新技術(shù)帶往人間,注定受苦。人類最高的善必定是同罪惡一齊被買進(jìn)來的,由悲凄之血淚與受苦來償付。你卻以悲劇精神勇敢地接受了?!?p>  “你將這說得太崇高,”杰森說,“我只是一個人?!?p>  “那你是拉奧孔,你告誡特洛伊人勿將木馬拖入特洛伊,希臘保護(hù)神派出巨蛇咬死你,”死亡亦博學(xué),描述起了拉奧孔的慘烈死狀,“你被毒蛇纏咬而死時,用盡最后力氣進(jìn)行垂死掙扎,扭曲過程中發(fā)出可怕的哀號,絕望的呼喊,有千言萬語卻無力訴說。命運(yùn)啊,為何如此?”

  “我只是一個人,”杰森重復(fù)道。

  “我同情你的命運(yùn),杰森,因此我會給你消亡之淚,它一直歸我保管,”死亡終于說,“你可以將它拿去,去關(guān)閉星際蟲洞。但是……”

  “但是什么代價呢?”

  “你死后會被人永久遺忘,沒有人記得任何你的英雄事跡,”死亡憂郁地說,她皺眉,“墓碑被野草掩蓋住。沒人再記得這里埋葬著一個英雄。關(guān)于你的記憶徹底的湮滅,消散在風(fēng)中。雖然這也救不了你的靈魂,你的靈魂屬于路西法?!?p>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英雄。

  “那好吧,”杰森只說得出這三個字。

  死亡從口袋里拿出一本筆記,在那寫下一行字:“杰森·托德死后無人銘記。”

  然后她的右眼流下一滴淚水,淚水凝結(jié)成水晶,便成了消亡之淚。她將消亡之淚輕輕放到杰森的手中,起身向公園深處走去,不見了蹤影。

  杰森回到曙光五號時才再見到薩沙,她一副迷途的模樣,總算找到了他。薩沙一眼就看到了杰森手上的消亡之淚。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每一個隱藏之力都是至邪之物,要求所有者作出血的犧牲。

  “這是消亡之淚,我們找到的第六大隱藏之力,”杰森微笑著說,“只剩下第六注釋,我們很接近了。這是可慶祝的事,薩沙你怎么了?”

  “這次又是什么,你又失去了什么?”薩沙問道,愣在原地。

  “沒什么,”杰森握住薩沙的手臂說,他想不出安慰的話,“我遇見了死亡,她給了我消亡之淚。代價是我死后會被所有人遺忘,不復(fù)存在于人們的記憶之中。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會留下痕跡。薩沙,我不是一個英雄,不需要人們的景仰?!?p>  “連我都會忘記你嗎?”薩沙說著,關(guān)閉了她的眼淚模擬器,她不會在杰森面前落淚。

  “我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你,”杰森說,上前抱住了薩沙,她的仿生體在微微發(fā)抖,“無論天堂地獄還是宇宙奇境,無論我去到哪,是生還是死,我都不會忘記你。這就夠了,我們不能要求太多。”

  “你拯救了地球,人們卻遺忘了你,”薩沙說進(jìn)杰森的肩膀,“這個宇宙里,正義何在?”

  “噓,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你,”杰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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