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有衍字的馬車進(jìn)入長樂宮,這是只有傅衍才有的尊榮,能在長樂未央兩宮內(nèi)自由乘坐馬車。
馬車尚未停穩(wěn),候在門口的御醫(yī)們便紛紛跪了下來。
掃了一眼御醫(yī),傅衍淡漠地朝里面走去,掀開重重帷幔,嬌小的身影跪在床榻前,拼命忍著沒有哭出聲。
“你來了?!毖μ笠呀鼩垹T,可面上仍舊是多年養(yǎng)成的冷凝。
“怎么,太后也想在臨終前威脅一次孤?”戲謔的語調(diào),行至傅懷玉身側(cè),一只手搭在傅懷玉頭頂摸了兩下。
“本宮可沒有什么威脅華王的手段。”薛姝鳶否認(rèn)了這一說辭,繼而望向傅懷玉,頗有幾分悵惘道,“我欠這孩子良多。”
“誠然?!?p> 薛姝鳶蒼白的面色上勾起一抹弧度,似自嘲,似無奈:“我知你對他極好,請你入宮,不過是想做一件我身為大鄴太后,最后應(yīng)該做的事情?!?p> 傅衍挑眉,她還想做什么?
“懷玉,哀家要你擬定圣旨?!蓖蚋笛埽爸灰悄慊适逡?,通通無條件答應(yīng),哪怕,他要你的皇位!”
未曾料到她竟然會作出如此決斷,傅衍對這個女子的敬意又多了幾分,大鄴之內(nèi),如薛姝鳶這般通透強(qiáng)勢的女子,實為少數(shù)。
“……好……朕寫?!备祽延窬o緊握著薛姝鳶的手,臉埋得很低,“母后你不要丟下我?!彼臏I水落在薛姝鳶手掌心里,一滴一滴滾燙地灼在她心口。
無論如何,傅懷玉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豈會不動容?豈會不喜歡、不疼愛?
留戀地掃了一眼傅懷玉,薛姝鳶始終沒有回應(yīng)他的感情,連抬手摸一下傅懷玉的頭,或是簡單回握一下傅懷玉的手都沒有,這個女人的內(nèi)心,太過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近乎沒有心。
她重新看向傅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是傅氏有愧于你,是整個大鄴,有愧于你啊……你……辛苦了?!?p> “說完了?孤想要什么,自己去得便是,無需你的圣旨。”站在床畔居高臨下的看著薛姝鳶,言語冰冷刺骨,雙眸靜若潭水,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疏離姿態(tài)。
傅懷玉的小拳頭握得更緊,他還完全不能理解傅衍這種乖張的態(tài)度,只覺得一股怒火在心中燃燒。
“哀家也沒什么要說的了?!睌[了擺手,讓二人退下。
傅懷玉不想走,依舊跪在地上不動。
“怎么,哀家現(xiàn)在命令不了你了?”
“懷玉告退。”不放心地告辭離去,和傅衍一前一后出了薛姝鳶寢宮。
“皇叔,夜里風(fēng)涼,懷玉就不遠(yuǎn)送了。”出了宮殿,傅懷玉轉(zhuǎn)身便走,剛才薛姝鳶和傅衍的對話,叫他聽著委實不太舒服。
回首望崔巍長樂宮,傅衍半斂下眼眸,細(xì)碎的言語飄散在夜風(fēng)之中:“你,又欠了孤一個情。”
薛姝鳶在世上的最后一場戲,傅衍陪她演完了……傅懷玉現(xiàn)在,定是更加厭煩了他,罷,本就是如此希望的,一朝天子與一奸妄之臣走得太近,會落人詬病。
玉階華華,月霜滿天,奢華的車輿駛出長樂宮,行于寂靜長安道,霧色涼薄,公子何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