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陌樓明白得緊,寒江只太過信任一時不查,被陌樓拖了進來,又抹不開面子,故意為難他。
若他當真要離去,不說這漠上,便是這世間,又有何處能攔得住他?
是以陌樓略有些愧疚的提及自家祖父曾釀制的醉花陰可送于寒江品鑒一二。
咬著少了十壇是不可能輕動的寒江與堅稱自家統(tǒng)共也沒十壇西醉花陰的陌樓,毫無風儀的討價還價半日才定下了八壇的量。
還被寒江催促著寫下欠條,蓋下私印,半分沒有對友人的信任度。
見著只叫被寒江搬空祖父的酒窖的陌樓,愁眉苦臉的跑去關(guān)心自家一時不查險些糊鍋的藥爐。
寒江半分沒有同情心的想著,信你才見鬼,然陌樓如此作態(tài),也不外是出血不少,當真沒有,那是決計不信的。
見之如此寒江心中多少安慰許多,絕口不再提憂心小輩之事。
待漠上王至此,療傷祛毒之際,寒江尤悔未能再敲詐勒索一番。
只因寒江須得每日四個時辰,耗在漠上王身上,全副心神的護住漠上王經(jīng)脈,以防他被毒發(fā)身亡。
這輩子他簡直沒在別人身上花過這么大的心思??氨刃熊娮鲬?zhàn)到了危急關(guān)頭,敵我混亂,分辨艱難。又不能用重法,以免敵我皆亡,其中拿捏艱難,非言語所表。
若非早有應(yīng)下,若非敲詐了陌樓,這怎的越發(fā)覺著自己吃虧大了,若非心間深處,有幾分同病相憐感懷之意,見漠上王多年來受盡蛟毒之苦,再者也對漠上王身份有所疑惑,不然寒江當真是撂挑子了。
這每日耗盡真氣,附贈兩次寒凜逆朔,經(jīng)脈枯竭;復(fù)用雪蓮?fù)杌謴?fù)真氣,冰火兩重天。
寒江又不愿為人所知,只強自忍下,所幸他也不是第一次與這寒氣打交道,經(jīng)脈枯竭當初也是常有的,不愿眾目之下丟了顏面。
靠到墻頭飲下漠上王送的西風烈,寒江思緒著,陌神醫(yī)這種友人果然還是拿去絕交最為適合。
被陌樓蒸煮、針灸了一番,收拾一新的漠上王出了屋門,直面寒江,抱拳行禮道一聲謝。
點頭應(yīng)下,也不多言只繼續(xù)飲酒,漠上王立時命人送來漠上純列佳釀。
看著漠上王離去,帶著陌樓配藥與其本身逼出毒性的苦臭酸澀、腥甜香膩交錯,便是清洗再多次,也去之不掉,便是痊愈,祛除毒性停了用藥,少說也得三幾個月,多則半載。
見著漠上王毫無異色,寒江心中也是時佩服不已的,反正他是受不住這個味道的。
縱使漠上王離去,藥爐的洗澡湯藥也被勤勞的仆人清理出去,寒江依舊不肯下去,寧愿坐到月上中天,也要等到院子里的氣味散盡。
見得寒江如此嫌棄,陌樓想起在殷家某人還在挖腐尸骨灰土之時,吃醬肉還與越關(guān)一同。
這可是活生生的證據(jù),陌樓親眼目睹馬上拿來,嘲諷寒江,嫌棄有味道的話,怎么不換個院子?
怎知寒江卻不屑的撇了一眼,以我嗅覺之敏感,這種味道便是在一里之外都聞得到,就是換了院子,也沒多大區(qū)別。
況且當初我功力并未損耗,以真氣循環(huán)周身,自無異味入鼻。好歹你練過兩年花拳繡腿,當真不知這內(nèi)家真氣煉至化境,自可循環(huán)周身,外放御敵防守,皆有無窮妙用。
看著院墻下辛苦一場尚未恢復(fù)的陌樓面色更加蒼白,若非氣力不足,險些要拿金針來問候一番的架勢,心中不郁之氣莫名散了許多。
尚有精力逗弄陌樓,還故作驚訝道,嗷,我明白了,感情陌神醫(yī)醫(yī)術(shù)了了,這功夫也就跟小娘子一起撲蝶戲蕊,傷春悲秋的效用。
寒江請楚陌樓如今業(yè)已筋疲力盡,便是再怎么氣憤也跳不起來,滿口長恨當初年少無知,識人不清悔不當初,莫名覺得心中極為暢快。
陌樓跳了幾回腳,被屋外寒涼之氣侵襲,接連幾個噴嚏,方覺今日格外冷冽。
白瞎了大好日頭,這漠上的陽光越大越發(fā)寒冽,虧那英氏兄弟還說什么,有識天時的老人斷言近半月來都是好天氣。
還約好待漠上王痊愈,便帶幾人去冬獵耍玩。
感情這就是說說而已,如此天寒地凍,跨馬奔馳之下,朔風勁烈不把臉給刮裂了,還能出門見人嗎?
感情這西北漠上的糙漢子也會耍心眼兒了。是怕天山雪峰采雪蓮花時候得罪了兩人,又見自己對塞外風色甚為好奇,故意為之!
感情這也是風水輪流轉(zhuǎn),試問蒼天饒過誰。此前他故作語焉不清,拖了寒江為漠上王祛毒。
如今就有倆直爽漢子給光明正大他下套了,可恨自詡心思慎密的自己也信了。
為漠上王祛毒后,雖有寒江助他護住經(jīng)脈,雪蓮?fù)枳o體復(fù)原損傷,陌樓金針渡穴,也防不住漠上王祛除了體內(nèi)融為一體的蛟毒,以致元氣大傷。已是年節(jié)將近,漠上王閉門休養(yǎng),多是屬下兄弟為他奔走。
不夜城漸起了流言,多言漠上王身虛體弱壽數(shù)不多,門下有不軌之徒,欲行悖逆之事。
一時間漠上一片無因風言,影語,明面笑臉相迎兄弟情深,相互猜忌,便連無端廝殺更盛往昔年歲。
本打算前去與古烈南熙匯合的陌樓寒江也被耽誤了。古烈南熙與沈玨形容慘烈,個個掛彩,同歸不夜城,只少漠上王掌上明珠,沈瑜。
原本此前不夜城流言四起,頻生事故,漠上王心腹兄弟都已有所猜測,只是不愿攪擾漠上王休養(yǎng)。
今見他們漠上明珠沈瑜出事被劫,還限定月內(nèi)漠上王親去朔方郡城一會。
如此卻再無法隱瞞下去,漠上王見今日來回報的兄弟神色有異,心生驚覺,遂生喚來別的兄弟質(zhì)問,方知近來諸多事端。
漠上王致意尋女,不聽兄弟勸慰,拒絕手下兄弟請纓安全帶回他家小公主。
斯時寒江吃酒無聊,拿了陌樓用漠上王藥房的珍稀藥物煉制的藥丸,下酒。
被陌樓抓了個正著,還死不悔改,佯言口感略差,不如雪蓮?fù)?,讓陌樓再煉上幾爐,改善味道。
只把陌樓氣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辛苦練出的丹藥成了你的下酒菜還挑三揀四,拿著藥匣的針具、鑷子、剪子、柳葉刀要與屋脊的調(diào)侃不停的寒江以訣生死。
可惜都被靠著屋脊半躺著的寒江輕易接下,還道,“這都是你師傅給你備下的,你這么丟了對得起他老人家嗎?”
氣急敗壞的陌樓直接把藥匣都擲了出去,卻被寒江接了放好。陌樓心疼自己剛出爐沒兩日便只剩下一堆空瓶子,寒江還樣謅謅胡亂找事。
都有心反悔,再不給那父親看緊的醉花陰,寒江卻拿出日前陌樓親筆印鑒的欠條,來回晃動,還還道要去陌樓河?xùn)|老家卻當賣了換個酒錢。
這廂正是熱鬧時候,漠上王家的仆人婢女都很識趣的避開院落,在外聽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