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魂峰頂新建的宗主洞府內(nèi),蕭青河正來回踱著步子,整個人顯得有些沉不住氣。向來都是他一臉閑適的吃著靈果,別人僅有看著的份。如今身份互換,這還是第一次。
“你就不能停會?”蕭青河無奈道。
澹臺真人就坐在一邊,并未回應。不過雙手可未閑著,桌上的靈果不時少上一個,口間的咀嚼聲斷了又響,著實煩人。
不知過了多久,蕭青河終于耐不住性子了,壓抑著怒聲問道:“真有那么好吃嗎?”
聞聲,澹臺真人不急不慢的將手中靈果啃盡,抹去淋落在胡須上的果漬。這才慢斯調(diào)理的看著一臉糾結(jié)的老友,往日日里總一副平和象的蒼老臉龐,露出幾分搞怪般的調(diào)笑意味。
“廢話少說!你去不去!”
蕭青河滿是皺紋的老臉頓時皺成苦瓜模樣,低著頭喃喃道:“我又不是不去……”
“還猶豫?”澹臺真人笑了:“你看看你還有半點宗主樣子么?”
“你懂個屁!”蕭青河怒道,瞪起一雙紅彤彤的眼睛。不過很快便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軟了下來。如同發(fā)泄一般低沉吼道:“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
“有什么就說什么唄,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話!”澹臺真人站起身,望向老友,終是忍不住的嘆了一聲?!疤澢吩蕉啵脚孪嘁?!說的可不就是現(xiàn)在的你么?”
“衛(wèi)宗臨死前的囑托沒人能有異議,唯有你能,也有這個資格。畢竟是你從小將他收養(yǎng),看著他長大。你和衛(wèi)宗雖名為師徒,感情卻早與父子無異?!卞E_真人眸光山走到蕭青河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背。
“可我沒說……”蕭青河苦笑搖頭,黯然道:“不僅如此,頒下宗門禁令的同樣是我。若不是因為我,就不會現(xiàn)在這樣……我是不是做的有些過了?!?p> “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澹臺真人輕聲勸慰道:“你的選擇沒有錯,一邊是宗門一邊是衛(wèi)誓,換做我。也會和你作同樣的選擇,宗門上下同樣不覺得你有做錯什么。大劫之后,重整宗門,休養(yǎng)生息是最緊迫的事情。無論是抽調(diào)人手,還是用資源去彌補都不現(xiàn)實。況且這樣做,對誓兒的成長也沒什么好處?!?p> 蕭青河望抬起目光,眼中的掙扎消退,愁苦的神色松緩幾分。是的,他是天魂宗宗主,很多時候哪怕心中一萬個不情愿,依舊只能公事在前,私情再后。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澹臺真人繼續(xù)開導道:“內(nèi)心的虧欠是需要去彌補,而不是去逃避。這個道理,無需我說你也明白。既然如此,何不活的輕松些。你身上的擔子已經(jīng)夠多了,為了這事你還要負累多久?”
“哪怕過去看看也好,不管結(jié)果如何,心里總會舒坦幾分。紀杰,李鯤武他們不是都已經(jīng)去看過了么?”
……
烈日當頭,蕭青河望著那蒼翠樹林間的竹樓,輕輕嘆了口氣。
他終歸還是來了。
宗門諸人心中皆有愧意,其中唯他負欠最深。衛(wèi)宗隕落,他本該是衛(wèi)誓最親近的人,陪伴他成長。當年他矗立山巔宣告勝利,懷抱的嬰孩可不就是衛(wèi)誓么?
可他呢?一次閉關便是二十年光陰流過。其間不聞不問,之后也什么都沒有做過。甚至衛(wèi)誓有孤苦伶仃的那般境遇,衛(wèi)宗囑托只算得上元兇,而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罷了罷了!”
深吸口氣,先前還在林外的蕭青河,下一刻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竹樓。當他調(diào)整好情緒推門而入時,衛(wèi)誓已經(jīng)開始修煉,此時正盤膝坐在臥房蒲團閉目沉神。
主魂境在宗外相當于煉氣,體內(nèi)真氣積累只算得是起步,運轉(zhuǎn)的功法大都淺顯簡單。效率感人,不過勝在安全。簡單便不會練岔而走火入魔,力小則無憂打擾而失控反噬。
睜眼看著來人,衛(wèi)誓不由驚呼一聲。
“宗主!”
他好歹是參加過天光城大比,親眼見過宗主風姿。只是他怎么都沒想到,身為宗主的蕭青河,居然會屈尊找他。
衛(wèi)誓慌忙間便要起身,然后周圍空氣卻仿若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團棉花。壓在他身上軟軟的,但也限制了他的活動空閑。
“無需多禮!”蕭青河擺了擺手,臉色微微泛紅,他從衛(wèi)誓眼中看到的是拘束而不是親近。自顧自的在床邊坐下,這個面對三宗高層尚且八風不動的老者,居然感到了一股先前從未出現(xiàn)的不自在。
先前準備好的說辭,蕭青河竟開不了口。自己之所以來此,是要擺事實講道理,好讓他明白自己的選擇,從而原諒自己么?不!他是來懺悔的。
“我來是向你道歉的。”蕭青河開門見山道:“你的父親,衛(wèi)宗是我的弟子!”
蕭青河低下頭,一股難言的痛苦在他心中蔓延。藏在肚里的話像沖破堤壩的洪水,再也無法止息。這一刻,他甚至忘記去注意衛(wèi)誓的反應,就這么自顧自的喋喋不休。
“作為師尊,我沒有保護好他。甚至連他的親生骨肉都沒照料好!早先擔心你在寵溺中長大,會滋生驕橫?可那也只是擔心而不是事實!甚至,連你該有的,像一個平凡孩子所該有的一切,都沒能保證。宗門對不起你父親,更對不起你!我蕭青河也對不起你啊……”
“是的,我是閉關了二十年。但我出關之后做了什么?什么都沒有!相反,我給出名單,讓你參加天光城大比,正是我的決定。即便這一切是為了宗門,對你來說……還是太不公平了??!”
“如今說什么都晚了,現(xiàn)在我唯一能作的,便是求一個心安?!笔捛嗪由ぷ友弁蝗幌穸律狭耸裁础K痤^,望向衛(wèi)誓,眸光閃爍著堅定。
“我知道,無論作什么都彌補不了這份虧欠。衛(wèi)宗無法死而復生,逝去的童年也無法找回。如今,我能作的就是……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盡力滿足。你有任何愿望,我都會……”
此時的衛(wèi)誓已經(jīng)重新閉上了眼睛似在思索這什么,蕭青河不再多說,如何補償,這確實是一個需要細細思考的問題。
當衛(wèi)誓緊閉的雙眸再度睜開,已是日影西斜。在蕭青河期待又有些緊張的目光下,衛(wèi)誓終于開口。
可惜,并不是蕭青河所期盼的答案。
“我筑基了!”
蕭青河一愣,衛(wèi)誓閉目不言,難道不是在思考么。筑基?難道他一直在修煉?不過蕭青河沒有絲毫埋怨的意思,他換了種口氣,溫和的問道。
“你有聽我剛才說的話么?”
“有?。 毖矍暗纳倌贻p輕笑了,恬靜的臉上綻著說不出的光輝?!拔矣惺裁匆?,宗主您都會滿足我,對吧!”
少年揚起的笑臉,在蕭青河心中生出幾分明媚,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那太好了!現(xiàn)在終于可以提了!”見蕭青河點頭,衛(wèi)誓開心起來。眸中閃過一絲算計許久的狡猾,令蕭青河暗覺不妙。
“我已經(jīng)筑基……那我以后是不是能獨自執(zhí)行宗門任務了呢?”
“您會答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