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著光,就像是星火。
“在下符東,黑龍會南海堂堂主?!闭Z言簡潔而有力,
“你們在牢房逼死的是我的香主,我來是找你們復仇的,只是很多話不得不說,但是我又不是喜歡啰嗦的人”
“原來是海南毒仟仟,你不是被趕出海南島了么?海南海英會縱橫南海諸島,英明鵲起。你本姓符,海南東方山中人,桂老仙人未成名前只是采藥,跌入懸崖恰巧被你救了傳了你一聲武功。哪知道你本性極惡,整日以手練毒,所以江湖中人卻將你喚成毒仟仟?!八尤蝗鐢?shù)家珍將這黑衣紅眼之人的來歷一口氣說了出來。
毒仟仟面無表情厲聲道“說得好,還有呢?“
秋無意道:“二十余年前,你在虎門奸殺了湛江前海幫幫主女兒,桂老仙人已決心要將你以家法處死,誰知你倒也知機,竟早就躲起來了,”他丑史全被別人科露出來,并不覺得難受,若非人已壞到骨子里,怎會有這麼厚的臉皮。
“我想桂老仙人怕是已不在人世了,他一生懸壺濟世,醫(yī)人無數(shù),未了卻如此下場”,旋又看看六鳳,“不知道桂老仙人待你等不薄,卻同流合污,毀了海英會的名聲”。
六鳳低下頭卻轉(zhuǎn)過了身,不敢再去看秋無意,背對著眾人。
毒仟仟冷笑道:“你算是什麼東西?“
秋無意嘆道:“為什麼到處都有人問我是什麼東西?我明明不是東西,是人,和各位生得也沒有什麼不同,也許瞧起來還比各位順眼些,各位難道這一點都分不清麼?“
毒仟仟面無表情道:“在我面前如此說話,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活得不耐煩”這五個字,幾乎已成了江湖中最流行的話,兩人爭吵起來,若不說這句話,仿佛就顯得不夠威風似的,只不過說的人盡管說得像煞有介事,聽的人都大多將他當做放屁。
但這句話從毒仟仟口中說出來那份量卻大是不同,沿海一帶若聽到毒仟仟對自己說這句話,怕早已腿肚子發(fā)軟了。
他眼睛盯著毒仟仟的手,只見毒仟仟那一雙籠在袖子里的手掌,此刻竟已隱隱透出一般青氣。
毒仟仟果然是下過一番苦功的,呼的一拳過來,竟是江湖常用的南派少林洪拳。
同樣的一拳,威力卻是大不相同,這一拳攜著撲鼻臭氣,拳未到風先至。海南人身形本瘦小,但這一拳開合之間氣勢難匹。并且拳勢還可以中途變換,想來也是在海水邊苦練的
這種忽軟忽硬的招式,的確教人難對付得很,但他若非已能將目己手上的力道控制自如,也萬萬使不出這樣的招式。
只可惜相同的勁道柳一木已經(jīng)發(fā)過一次。
秋無意仍然長身不動,拳風已至的時候,卻也忽然一拳奔著拳去。
以剛克剛。
毒仟仟四十余年一身功夫,俱在手上,豈能讓人碰了命脈,讓出畢生的修煉,不及多想迅速撤拳。
誰都有自己心愛的寶貝,對他來說手就是生命,就是他的全部,怎么可能讓人輕易硬碰硬。
他拳是縮回去了,只是秋無意卻無意縮回去。兩拳堪堪相交而又交不到的一刻,立刻變?nèi)瓰檎?,一掌推了出去?p> 驟變不及,毒仟仟身形急速內(nèi)凹,這一掌還是推到了拳上。他自己也不相信還有這樣的掌法?;厥盏膭偶由蠈Ψ降恼苿艅偤脫糁凶约旱淖笮亍?p> 胸中悶氣,咳咳了幾聲,捂著胸口,大口的呼吸。
秋無意卻也沒有追擊,待毒仟仟喘勻了些,冷冷的看著他問道,我只想知道你幾時入的黑龍會。
柔軟的夜晚本應該充滿了浪漫,此時卻安靜的只有風吹門幔的沙沙聲。
小小的酒館充滿了殺機,雖然是秋天,老板夫婦已經(jīng)冷的哆嗦了起來。毒仟仟除了右手撫著左胸,蒼白的臉上已經(jīng)因為痛苦而變得有了紅暈。
久未說話也未出手的三鳳說道:我們并不是主動投靠黑龍會的。
沉默了很久,秋無意看著毒仟仟說道:“你早已橫行江湖許久,錢財對你來說想必是易如反掌,財帛利誘想必打不動你”。
毒仟仟冷笑道:“沒想到我活了五十年,最懂我的卻是你”,“錢財休想打的動我,要想讓我做的,的確是必須讓我驕傲的事情”。
秋無意卻冷笑道,你已年過半百,能打動的當然既不是名也不是利,除非傾國傾城的紅顏,和極度痛苦的折磨。
遠處傳來梆梆的更鼓聲,零星的仿佛是情人的眼淚。
你走吧,秋無意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沒有明白什么。
六鳳來的快,去的也快,扶著她們的師叔轉(zhuǎn)眼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柳一木卻醒了,就這么靜靜的看著秋無意,秋無意的眼色在夜里仿佛就像是盞燈光,明亮而又溫暖。
“你為何不問我為什么放她們走?”
“因為我已經(jīng)知道了,”柳一木嘆息著,“毒仟仟雖然壞,可是宗師的風范還是有,況且他雖然好色,卻也是個很驕傲的人。
一個很驕傲的人怎么會任人驅(qū)使,那必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兩人就這樣坐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風吹過大地,像在嗚咽。門簾起落間淡淡的水汽滲了進來,雨已經(jīng)停了許久,霧氣慢慢的升騰了起來。
江南的霧色本就是一景。
沒有星光,沒有月色,只有霧──
秋無意忽然笑了笑,道:起霧了,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柳一木很奇怪看著秋無意。
卻笑了笑道,已經(jīng)是今天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子時了,天快要亮了。
這樣一個晚上見面的人,這個有點滄桑的中年人說的話雖簡單,其中卻包含著最高深的哲理,柳一木忽然發(fā)現(xiàn)他有時雖顯得沉默,但思想之尖銳,頭腦之清楚,自己那是遠遠的比不上他,對一些世俗的小事,他也連想都不想,因為他根本不屑去注意那些事。
柳一木拱了拱手,承蒙秋兄相救,那個片角衣料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只有這么多。
咱們有朝一日東海再見,我還有家事要處理,不多耽擱了,秋兄我在東海等著你來浮一大白。
“再見”
有時候你忽然和一個人分手了,你們本來不想分手的,可是忽然就分手了,好像根本沒有什么事,可是大家心里都已經(jīng)明白到了分手的時候。
你是否不愿意分手呢?有時候連說一聲“再見”的機會都不給對方。
——何必呢?何必說再見。
別人看他風光快活,也許他心里正有心結(jié)千千,悶得想上吊。
秋無意正是這種人。
他的臉很清秀,身體也很健康,唯一就是比較沉默,不太愛說話。
黃山秋家治家很嚴格,所以秋無意練了十五年的功夫都沒有來得及和人比試比試。
這就像成語屠龍之技一樣,苦練屠龍二十年,卻無龍可屠該是多么的郁悶和煩躁。
他的馬鞍已經(jīng)很陳舊,他的靴子和劍鞘同樣陳舊,他的衣服也是舊的,只因為秋老爺子給他的標準是儉樸。
老爺子對兒子的標準就是穿著不冷,吃著不餓,絕不允許奢侈。
這一次,秋無意心情還是比較愉快,他悄悄的偷了匹馬,準備出去歷練巡游一番。順道試試自己的功夫行不行,有時候他對著自己的雙手都直嘆氣。
可是去哪里歷練一番呢?武林中能叫的上號的離他又近的只有弋江溫戟銀候。
所以當然要去拜訪了。
農(nóng)歷三月三日正是趕廟會的好時候,長江兩岸的舟民都要拜拜娘娘的,保佑一年的風平浪靜。
空氣里充滿了芬芳的香氣,夾雜著新鮮的魚的腥氣。
銀戟溫侯一身白衣,早晨吃了幾個福興樓的灌湯包和一碗蝦仔面,感到舒服極了??粗湛盏陌\和碗簡直滿意極了。
已經(jīng)做好要享受退休后的生活了,想著家里的美妾,不禁小腹下又起了股暖流。
只不過今天他自己總是覺得怪怪的,總是有雙不認識的少年眼睛在看著自己。
當他看過去的時候,仿佛又不存在。
他決定只要這少年再看過來,就要好好過去教訓他一番,這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
只不過這次沒有讓他張口,這個一身舊衣服的少年,卻徑直走到了他的面前,說了句讓他目瞪口呆的話:
“我想試試你的戟”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我久已不在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中的事了,你想比試比試還是去找別人吧!我對恩怨廝殺已經(jīng)反感的要命?!?p> “如果我一定要你出手呢?”
“我勸你還是不要的好,我今年出手已經(jīng)較少,卻總是一擊必殺,所以你還是不要逼著我對手,因為你一定會后悔?!?p> “我既然已經(jīng)來了,就沒打算好好回去,而且一個人經(jīng)過許多年渲染傳說,很多事都會被夸大?!?p> 銀戟溫侯嘆了口氣,他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能千里迢迢找過來,但是看來都不可能善了了。
所以,他已經(jīng)決定出手教訓教訓了。
溫侯實在是有點怕這個年輕人了。
眼睛里帶著種狂熱的光芒,他的人看來遠比他的劍更可怕。
只是溫侯沒有看他的人。
他的劍光迅急.劍招改變得非常抉,只是沒有刺溫侯的要害。
溫侯始終盯著他的劍鋒,就像是,孩子盯著飛舞的蝴蝶。
霎眼間秋無意刺出了十七劍,就在這時,溫侯亮出了一對小銀戟。
只一夾,甚至沒有誰能想象這一夾的速度。
第十八劍刺出后,突然發(fā)覺自己的劍鋒已被夾住。
這一劍就像是突然刺入,一塊石頭里,他就是用盡全身力氣,都無法再拔出來。
這雙小銀戟往前輕輕一送,秋無意就只能撒手后跳了。
秋無意頓時臉上失了顏色,也不知道是失意還是愉快。
有時候答案知道后,反而如釋重負。
要知高手相爭,講究的就是觀人于微,敵未動,我先動,敵將動,我已動,秋無意練劍十余年,自然無法明白這道理。
溫侯卻如何不懂,能在長江立足,那個不是大小身經(jīng)百余戰(zhàn),眼神之利,亦非常人能及。對方的動作無論輕微,都絕對逃不過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