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莢狀層積云
馬瑞緩緩站起身,剛才一頓不計損耗的爆發(fā)讓體內(nèi)稀薄的靈氣無力為繼,但努力強作鎮(zhèn)定,佯裝松弛,即便大腦缺氧也只是細聲而綿長的呼吸,讓觀眾以為這位勝利者只不過動用了微不足道的氣力,剛才只是捏死了一只螞蟻。
“真小氣?!苯舆^看起來幾近透明的一小碟淡青液體,馬瑞撇撇嘴嘟囔一聲。
本是無心抱怨了一句,嚇得負責(zé)呈遞獎品的一位楊家少爺踉蹌退開幾步,幾乎打算轉(zhuǎn)身逃竄,深怕馬瑞一言不合也給自己來一套結(jié)丹期功法,畢竟這位馬少爺剛才表現(xiàn)出的殘暴太讓人印象深刻,完全是往死里打??!
“喏,你要的無極玉露?!北娔款ヮブ?,馬瑞兩指一挑,將小碟翻個身,粘稠的液體掛著絲,點點滴滴落在了唐川慘不忍睹的臉上,這算一種侮辱,一般只出現(xiàn)在男人對付女人。
至于后者愿不愿意接受,那是另外一回事。
啪!
瓷碟被隨手丟開,撞在青磚之上化作粉齏。
這一套行云流水的架勢當(dāng)真是瀟灑飄逸,比施展功法時帥氣得多,也不再看地上的傷者,馬瑞隨意甩甩手上的血跡,往臺下走去。
楊史蓓化身小迷妹,熱情地湊上前,給馬瑞清洗包扎手部。楊夫人已經(jīng)回到了原配身邊,所以陳公子反而有點形單影只,在一旁默默拿出幾種止血愈傷的普通草藥。
唐家家丁如喪考妣,又哭又喊從高臺搬下自家少爺,發(fā)現(xiàn)少爺被灑了藥的臉逐漸有了血色,頓時有了希望,趕緊直接運上馬車往山坡下退走。
眾人都裝作沒看見唐家公子離開,既不挽留也不告別,好像深怕與這主動尋死的唐川扯上關(guān)系,哪怕早上勾肩搭背而來,現(xiàn)在也成了形同陌路。
“夫君真是仁慈,那些無極玉露本可以自己用?。 睏钍份硪姂T了宗族的內(nèi)斗,眼角瞟著凄慘無比的唐川被抬走,沒有一絲憐憫。
仁慈這個詞讓馬瑞有點心虛,完全和剛才的所作所為搭不上邊。
而且因為昨天知道了無極玉露和抗生素類似會有耐藥性,使用三次會有抗體,所以如今只是擦破傷,動用無極玉露不太合算。
“陳公子的藥也挺不錯啊。”馬瑞看到一些粉末沾上傷口就止住了血,對著陳公子點頭稱謝。
陳公子淡淡笑笑,眼神有意無意往高臺上飄。
“馬少爺,祝賀您旗開得勝!”一個略有些面熟的臉孔擠上前來,抬手恭維道:“不愧是馬氏宗族的掌中日月,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啊!”
馬瑞只記得好像是參加了自己婚禮的人,來自哪里倒不甚了解,只能唯唯諾諾客氣點點頭。
自己從未被馬家重視過,這掌中日月怎么聽都好像在說哥哥馬祥,再一想也對,都是馬家少爺,夸起來詞都不用改。
有了第一個便有了第二個,接著更多家族年輕一代湊上前來搭個話,交流交流,恭賀恭賀,馬瑞也借機認識一下周邊同輩。
展露了強大的實力,不用再多言,自然會有人主動貼近。難聽點這叫趨炎附勢,好聽點這叫禮賢下士,當(dāng)然,好聽點也往往是自稱。
馬瑞這邊倒是熱鬧了,可是高臺之上又一次被冷落。
楊族長目光掃過人群,再次高聲叫問:“還有哪位少爺公子愿意上臺切磋一番?”
切磋?所有人心中都呸了一聲。
剛才舉行了兩場比試,哪一場不是搞得血濺五步?這哪里是切磋的比武臺,明明是屠宰場!
按照禮節(jié)慣例,來參加年輕一輩事宜的都是各家年輕一輩,比如馬瑞的婚禮和楊巔峰的拜師禮,為表示尊重各家都會派人參加,但同時為了不失身份,鮮有各家長輩們出面,唐川這樣的輩份只因沾了唐璨的關(guān)系。
這些年輕一輩中能勝過楊家天才楊巔峰的屈指可數(shù),像馬祥還沒被邀請,剩下的即便不算歪瓜劣棗,但基本都在筑基期徘徊,距離結(jié)丹期還有一段距離。
而剛才兩場比試,輸?shù)囊环蕉际侵?,那位趙天龍一拳擊敗筑基中期胡斷山,本人最次恐怕也是筑基后期,至于馬瑞就更不用說了,具象功法一出手,妥妥的被認定結(jié)丹期。
這還有什么比試的必要?哪怕贏得再多,最后馬瑞來收尾,直接拿走去山河派修煉的機會,而且依照馬瑞出手的狠勁,之前贏得的無極玉露還不一定夠救命!
沒人再愿意上臺,給別人做嫁衣本就很憋屈,說不定還要被一頓狠揍,誰樂意???
楊族長直嘆晦氣,明明楊家破血送福利,居然沒人愿意來領(lǐng),一瓶無極玉露都發(fā)不完!
比武論道就兩場結(jié)束?面子上下不去臺,回頭恐怕要遭其他宗族恥笑。
“勝者可得兩匙無極玉露!”楊族長再次高呼,也知道重賞之下必有勇武的道理,加了一倍獎勵。
臺下略有些騷動,竊竊私語互相試探,紛紛勸別人上臺,但依舊沒人當(dāng)真站出來。聽起來獎勵提升一倍很誘人,但由于基數(shù)太小,兩匙也不夠一嘴的量,只是聊勝于無。
楊族長更覺難堪,看到臺下眾人時不時都往馬瑞身上瞟,心中也知道了這幫人的擔(dān)憂。
“馬瑞公子,既然昨晚拒絕了吳大師收徒之邀,想必不會要這山河派修行的機會吧?”楊族長無奈只能出言打消其他的人疑慮。
這一下更炸開了鍋!
“什么?拒絕吳大師?”
“哪個吳大師?”
“你說還有哪個吳大師?”
除了楊家人,甚至楊史蓓也不知道昨天在楊家涼亭發(fā)生的事,如今楊族長迫于無奈才說出來,一石激起千層浪。
“嗯,不要?!瘪R瑞很干脆地就認了,雖然對方無意而為,但確實很適合給自己立威。
這一問一答無疑確定了事情的真實性,讓臺下眾人驚詫之余也有了一絲希望,也就是說馬瑞不會參與爭奪?
三年修行就是為了走后門成為正式弟子,既然都不屑拜吳大師為師,那怎么可能還要去山河派修行?如此舍本求末的事怎么可能發(fā)生?
“蓓兒,陪我去看看風(fēng)景?!瘪R瑞在眾多目光注視下云淡風(fēng)輕的吩咐道,好像拒絕的不過是一頓家常便飯。
“都讓一讓?!睏钍份韼缀跏翘谇耙?,神色自得而不耐:“有什么好奇怪的?花澗派不比山河派名頭大么?”
眾人這才想起馬瑞之前在婚禮上拒絕花澗派的傳聞,更是一片目瞪口呆。
居然已經(jīng)到了以拒絕修真門派的多少來彰顯實力了么?拜入山門好像已經(jīng)說明不了這位馬家公子的牛逼之處了!
高臺之上,楊夫人即便強忍,也無法抑制那一臉開心暢意。女兒表現(xiàn)出來的揚眉吐氣無疑狠狠給了楊家眾人一記耳光,都以為楊史蓓作為家族恥辱嫁了個廢柴,結(jié)果呢?
別說楊巔峰已經(jīng)死了!即便沒死,那也只配給馬瑞提鞋!
“窩也不打咧!”趙天龍在一旁啃著干糧,似乎打了一架餓了,只不過本就口音較重,加上吃了滿嘴干糧,說話愈發(fā)讓人難理解:“撒尿!窩老子一鍋人跑商,不妨細!”
短暫琢磨后,敏銳的眾人總還是猜出了趙天龍的意思,這小子居然為了能和他老子行商,不要這山河派修煉三年的機會。
這樣一來,壓迫底層人民的兩座大山瞬間移開,眾人一下子歡騰起來。
頓時有人高呼挑戰(zhàn)姓名,恃強凌弱也好,以大欺小也罷,紛紛要爭取一番山河派的福利。
馬瑞趕緊往山上走,一來要營造一個淡泊名利的高大形象,二來,深怕自己繃不住笑出聲,所以只留背景給眾人,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模樣。
楊族長很周到地派人搬著椅子跟在身后,只要楊史蓓和馬瑞停下,就遞上椅子給二位坐著休息,還附上些糕點水果,專門伺候兩人游覽美景。
不管身后那一陣陣賣力呼喝和拳拳到肉的悶響,隨著高度不斷攀升,云山霧罩奇景在視線中越來越清晰。
此刻光禿禿的垂云峰山頂已經(jīng)形成一朵近似不動的白云,造型獨特,就像一個茶碟懸空倒扣在了山頂之上,而更為奇特的是這茶碟好像還能疊加,在這片云彩上又有一片同樣造型的白云在積聚,眼看就要成型。
“莢狀層積云?”馬瑞前世沒少看朋友圈里轉(zhuǎn)發(fā)這種照片求好運。
楊家仆人們自然沒聽過這個科學(xué)名稱,也不知道馬家少爺說什么東西,只能規(guī)規(guī)矩矩按照慣例給一對新人講解傳說:“這是神女娘娘看到人間疾苦,每天撒下面餅以供世人分食,也是我們楊氏宗族得以長存的保證,永不會缺衣短食?!?p> 傳說就傳說唄,沒見過還把傳說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真不要臉。
馬瑞暗自腹誹,也不屑跟仆人爭辯,抓住了一個重點,反問道:“確定每天都出現(xiàn)嗎?陰雨天總不會還有吧?”
仆人立刻一副很受傷的模樣,似乎覺得馬家少爺在咒楊氏宗族斷了神女娘娘的恩賜,向著楊史蓓求助:“大小姐,您從小就看著,給小的們做個證啊!”
“主……夫君,確實每天都會有哦,午時正中都能看到,陰雨天云彩會暗一些,但依舊在。”楊史蓓也略有緊張,確實這景色每天都有,以至于太過熟悉,所以往日里楊家人根本不屑抬頭看,所以,要真論起來也沒辦法保證,萬一此景缺個一天呢?
“別的山峰有嗎?”馬瑞追問道。
楊史蓓搖搖頭:“沒注意過,好像沒見過。”
“這是神女娘娘特別……”仆人又欲重申對于楊家的重要性,不過被馬少爺豎起食指止住了話頭。
馬瑞也不說話,就直直盯著莢狀層積云發(fā)呆。仆人和楊史蓓以為馬瑞信服了傳說,在專心欣賞奇景,也就在一旁默不作聲侯著,畢竟楊家人是看膩了。
只有潮濕而較穩(wěn)定的空氣經(jīng)過寒冷山脈或山區(qū)時才會有這種看似奇怪的云朵出現(xiàn),按道理說,這種情況是隨機的,垂云峰遠高于周圍山峰,獨樹一幟,沒道理每天都會有那么巧的事出現(xiàn)。
更關(guān)鍵的是,形成條件是寒冷的山脈??!
就算每天有,那也應(yīng)該是夜里吧?怎么會在午時正中這種每天最熱的時候發(fā)生?
馬瑞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忽然想到身處何地,頓時失笑。
自己噴寒氣、雙拳冒熱氣也沒辦法用科學(xué)解釋?。?p> 眼看垂云峰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第四朵茶碟似的白云疊加,也失了興致,搖搖頭招呼楊史蓓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