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遙覺得,自己這個姨母,委實奇怪。
只是,她也說不出,這是到底怎么回事。
閑聊幾句,顧遙越發(fā)心亂如麻,宋氏看出她心不在焉,于是便離開了。
她有這個身體的記憶,所以,那些記憶多多少少會干擾到她。
顧遙在江南時,確確實實是尋常人家的女兒,祖父與父親習(xí)醫(yī),是頗受尊敬的大夫。
雖然家境貧寒,可是自幼便嬌養(yǎng),母親更是難得的有學(xué)識,于是顧遙更是識文斷字。
其實也說不上貧寒,只是和林家的顯赫比起來,確實寒酸。
只是過起日子來,卻是順風(fēng)順?biāo)?,于是原先的顧遙,性情善良大方,天真爛漫。
只是江南之地,多近蠻夷,比起京都上蔡的紀(jì)律嚴明、文采風(fēng)流,多出匪徒。
所以顧家,就是因為在江南算是小有資產(chǎn),被劫匪看中,滅殺了整整一家人,搶走銀錢器具。
那時顧遙外出采藥,才避開這一劫。
匪徒占山為王,地處險峻,這里的官員世代以來,都對其沒有辦法。
于是草草結(jié)案,顧遙也只能來依附自己的姨母。
只是顧遙覺得奇怪,有資財?shù)娜思夷敲炊?,為什么單單只選了顧遙家。
分明,也就是一個比尋常人家略微富裕一些的,劫匪做什么要來劫顧家。
再說了,顧遙的祖父顧延聲名極好,就是劫匪,也對其存尊敬之心,怎么會為了這么些錢財來滅了顧家一家。
她覺得有問題。
第一個要入手的,怕就是這個姨母,因為姨母的態(tài)度,委實有些奇怪。
只是顧遙不曉得,姨母的奇怪,是不是與這件事有關(guān)。畢竟,隔的太遠了。
窗外日頭毒辣,于是熱意悄然漫進來,顧遙身上原本就有許多被蚊子叮出來的包,就是膏藥的作用也不能完全舒緩。
身上的汗一出來,就越發(fā)難受。
原本就在胡思亂想,腦子里亂糟糟的,這樣一癢起來,越發(fā)心浮氣躁。
“呼――”
顧遙長長舒了口氣,擱下筆。
簾子一陣叮當(dāng),珠玉輕敲。
“姑娘,大郎君遞了帖子來?!?p> 于是顧遙移開目光看過去,侍立在面前的人是琥珀,姿態(tài)優(yōu)雅,舉止沉穩(wěn),確實要比紫煙好上許多。
原來是幾個人結(jié)了詩社,要邀她一起過去,字跡風(fēng)流間又透出端雅,將方正與瀟灑拿捏得恰到好處。
顧遙多看了一眼,確實好字。
今天是禁閉的最后一天,明日便可以出去,確實是可以去透透氣,林治打的應(yīng)該也是這個主意。
林治在京郊的滄浪書院讀書,近來也是因為宋氏的腿傷了,才告假回的家。
若是沒猜錯,過不了幾天,也就要回書院去了。
顧遙倒不是要去與自己的表兄敘舊,畢竟她不是之前的顧遙,對這位表兄,也就比林府里的普通人略微……有親近感一些。
畢竟,之前的顧遙,與林治兩情相悅。
她是在意滄浪書院。
這是大齊,最負盛名的書院。
詩云,文采紛紛歸紫臺,俊彥熙熙皆滄浪。
說天下中舉的文人,都是出自滄浪書院。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刁蠻任性的林逸以阿兄林治為驕傲,便時常提起,林治在滄浪書院,是拔尖里的翹楚,翹楚里的魁首。
與林治結(jié)交的人,無論如何,起碼也能占得上一個拔尖,就是不拔尖,也是有拿的出手的才能。
能在滄浪書院里差不離,就大致能在官場上差不離,顧遙覺得,自己委實得去探探情況。
她重生回來,可不是在為了在林宅里,和林逸爭爭斗斗,然后嫁人,和小姑公婆爭爭斗斗。
她要卷入大齊的朝政,要將害死她和父皇的奸佞除去,要守護好一方江山。
總歸,她得走一條有些不同的路。
這條路沒有人走過,所以路上滿是荊棘,分外難走。
只是她倒是不怕。
已經(jīng)死過一回的人了。
所以第二天,顧遙特意收拾了自己一番。
著絳紅輕紗的水褙子,里面是一件繡花的白色長褙子,淡黃色抹胸,配一條花鳥繡花紋的百迭裙。
一走動,于是輕紗浮動,身姿纖細裊娜,絳紅的衣衫更是襯得顧遙明凈白皙,干凈得像是水里撈出來的荷花。
她戴了冪離,畢竟有外男在場。
于是隔著冪離的輕紗,眾人只能看見一截白皙如凝脂的脖頸,被絳紅的衣衫襯得瑩白如玉。
眉目隱隱綽綽,看得出來生得柔婉沉靜,卻看不清一絲細節(jié)。
于是顧遙進去時,所有人都忍不住盯著她的眉目看,只是隔著冪離,怎么也看不清。
只是越是看不清,就越是想要探出究竟,于是盯著顧遙的目光有些緊。
顧遙倒是什么都不曾察覺的做派,被人盯著這件事,她-不可謂是沒有經(jīng)歷過。
前世那樣高貴的公主身份,這樣的場面,倒是委實算不了什么。
待她走進去,落了坐,方才有侍從搬了屏風(fēng)過來,遮在顧遙前面。
于是顧遙摘了冪離。
屏風(fēng)上印出一個剪影,身姿纖薄,輪廓秀美。
靜默了瞬,于是眾人繼續(xù)交談起來。
其間玩的都是吟詩作賦的風(fēng)雅事,伴著杯酒,倒是風(fēng)雅拘束。
顧遙便隔著屏風(fēng)抿嘴笑,看來都因為她在,拘束得緊。
“紫煙?!?p> 顧遙對著紫煙一招手,于是紫煙趕緊湊過來。
林治便-坐在顧遙身側(cè),先前來時,也是林治幫著她周旋,對付那些眼睛落在顧遙身上的浪蕩子。
聽說顧遙要出去透氣,便曉得她是不習(xí)慣這里,不由存了歉意。
“是我不曾考慮周到,阿遙若是不習(xí)慣,我陪你先回去罷?!?p> 顧遙雖然不適,卻絕對沒有要先開溜的意思,于是趕緊拒絕了。
待轉(zhuǎn)了身,紫煙在身后取笑顧遙:“大郎君真是頂好的一個人,處處都周到得很?!?p> 紫煙原是想說,林治待顧遙真是好,只是忽地想起四周的人來,于是便收斂了。
顧遙卻是聽出了紫煙的意思,心神一晃。
林逸的好,是對顧遙的,不是給杜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