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胖子急促地罵了一聲,拔腿就往花房跑。
別墅一樓有一間玻璃花房,花房有扇玻璃門,可以由此出去。
胖子已經(jīng)握上了玻璃門把手,卻在這時身體一陣抽搐,大張著嘴,想喊什么還沒喊出來,整個人就撲倒在了門上。
門……質(zhì)量真好。
薄薄的一層玻璃門,生生架住了胖子近350斤的體重。
“怎么樣?”有人大喊著問道。
問話的是個年近四十面龐黝黑的漢子,看樣子是警察中的頭頭兒。
胖子身后,一名警察一邊收起電棍,一邊道:“丫還想跑,出息吧!”
閆思弦?guī)е媚飶臉巧舷聛頃r,姑娘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
警察們正把胖子往門外抬,其余幾個小青年已經(jīng)坐上了外面的警車,女人們被要求在客廳里蹲成一排,別提有多狼狽了。
閆思弦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直到有警察拿出手銬,指著他道:“你們倆!下來!”
閆思弦伸手擋了身邊的人一下,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則下樓,掏出警官證,對方一愣,接過來查驗了證件真?zhèn)?,對那黑臉漢子道:“隊長,自己人。”
不等那隊長開口,閆思弦先指著樓上的女人道:“我市局的,她是我的線人,我正在調(diào)查的案件,跟你們抓走的胖子有關(guān),但具體細節(jié)不方便透露?!?p> 別說,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的感覺還挺不賴。
負(fù)責(zé)抓捕的刑警隊長是個老資歷了,處變不驚,他道:“我是大灣區(qū)分局的,接到群眾舉報,說這間別墅經(jīng)常有人聚眾嫖娼,我們蹲守半個月了,今天收網(wǎng),抓現(xiàn)行。
既然市局也有行動,那就聽你調(diào)遣,看你怎么安排。
不過,我有個建議,你要繼續(xù)潛伏接近嫌疑人得話,最好還是跟他們一塊兒抓起來,我配合你演一場,保證不露餡兒?!?p> “行啊,請吧?!遍Z思弦伸手,隊長給他拷上手銬。
閆思弦又道:“那我的線人……”
“放心,我跟兄弟們打好招呼,妥善安置,不會為難她的?!?p> 臨走,閆思弦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樓上的姑娘。
他有太多話想說,有太多問題,可時間只來得及讓他招呼那姑娘把衣服穿上,他甚至都沒能問問對方是否認(rèn)得自己。
她認(rèn)出我了嗎?
直到坐上警車,閆思弦滿腦子都是這個疑問。
從那姑娘的表情,他看不出來,他甚至不太敢看對方,生怕這是一場夢,看得多了,看出破綻,夢就要醒了。
……
一小時后,墨城大灣區(qū)分局,閆思弦垂頭喪氣地被吳端從拘留室領(lǐng)出來。
不明真相的胖子在隔壁的拘留室一個勁兒喊道:“閆哥你也太厲害了吧!這效率……哎,你別一個人走啊,救救兄弟們呀……”
其余三名小青年也是一個勁兒附和。
閆思弦哪兒是被救,他原本計劃瞞天過海,天知地知只有他自己知,鬼知道吳端為什么從天而降。
吳端正在氣頭上,懶得跟他解釋,閆思弦便悄悄地察言觀色,沒敢吭聲。
“可以啊你,帶著警官證招妓,還是一群人招了一群人,房間里搜出來的那一堆……呃……工具,那都什么玩意兒?!啊?挺會玩啊你們,也不怕得???!”
閆思弦低頭不語。
吳端繼續(xù)道:“你是怕老局長中一次風(fēng)不夠,還是嫌我工作太順利,生活太美滿,想給我找點事兒?”
閆思弦還是不說話。
吳端:“還臥底任務(wù),你當(dāng)拍電影兒呢?”
閆思弦終于道:“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八月拉你進的微信群,里面有一個昵稱叫‘勤勞敬業(yè)愛國奉獻’的,你記得嗎?”吳端問道。
“嗯,記得,老愛在群里曬貓片兒,頭像好像也是個貓吧。”
“就是剛才抓你的大叔。”
閆思弦:這尼瑪……點兒也太背了吧!
“誰叫你昵稱用自己的大名,人家看你的警官證,一下就把你認(rèn)出來了。
人家還怕耽誤你的‘任務(wù)’,旁敲側(cè)擊來問我,我才知道,你小子還有這些貓膩。
不讓人省心,老子還得幫你圓謊?!?p> 閆思弦張口,吳端打斷他道:“不用解釋,你聰明正直的形象已經(jīng)坍塌了,十噸水泥也豎不起來了?!?p> “我沒打算解釋。”閆思弦面無表情,“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沒什么好解釋的,謊你也可以不圓?!?p> “操!”吳端煩躁地點了一根煙,“你丫怎么通過政審的?!有錢了不起???你他娘……”
到了嘴邊的粗話被吳端硬生生克制住,變成了氣憤的粗重喘息。
吳端覺得,這口氣今天是喘不勻了。
他開車,一直將車開到一所學(xué)校門口。
“你記得這兒嗎?”吳端問道。
“以前的亞圣書院,怎么可能忘?!?p> “我那會兒還沒從警校畢業(yè),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就是進亞圣書院,那次任務(wù)的結(jié)果你比誰都清楚,人沒救出來,而且,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后來畢業(yè)了去基層派出所鍛煉,我發(fā)現(xiàn)老百姓對警察其實不太信任,我見過失主孤身追小偷,正好追到派出所門口,小偷急了,掏出刀子來把失主捅傷了——那種緊急情況,只來得及救命,來不及避免傷害啊——可是當(dāng)天晚上輿論就是’警察都是廢物’,媒體們好像特別喜歡這種新聞?wù){(diào)調(diào),老百姓看到了,第一反應(yīng)不是求證真?zhèn)?,而是’果然,和我想得一樣’?p> 后來我考進市局,我?guī)煾道馅w——就是現(xiàn)在的局長——他跟我說’誰讓你手握公權(quán)力,你有了權(quán)利,就有義務(wù)被人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
我還聽另一位姓吳的前輩說過,’想要破壞警察的形象,幾個人就夠了,想要挽回形象,需要幾代公務(wù)員的努力?!?p> 吳端給出令人壓抑的結(jié)論:“你就屬于那幾個人?!?p> 閆思弦不否認(rèn),他知道,這件事自己理虧。
“你有什么特別的愛好,我無權(quán)干涉,也不做評判,那是你的私事,但從職業(yè)角度,我不接受。”吳端伸出手來,“警官證?!?p> 閆思弦猶豫了一下,猜到了他要干嘛,掙扎道:“吳隊,平心而論,我的破案效率是不是……”
吳端堅持地伸著手,“警官證,交出來?!?p> “我今天……”
閆思弦略一猶豫,忍住了“見到張雅蘭了”的下文,交出了警官證。
也好,反正他當(dāng)警察的初衷就是為了那件事,現(xiàn)在人找到了,不干就不干吧。閆思弦這么勸著自己,強壓下心里絲絲縷縷不舍的情緒。
只是閆思弦怎么也沒想到,因為吳端的圓謊,大灣分局很快就釋放了他的“線人”。
他窮盡了所有方法尋找,再也沒找到過那個高度疑似張雅蘭的姑娘,她就像幾年前一樣,輕輕松松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