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德祖盡說?!?p> 楊修擺了擺衣袖,說道:“其實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呂兄熟讀五經(jīng),恰恰我對春秋不甚了解,原來我以為左傳乃春秋正義,但現(xiàn)在看來,該是博采眾長才是。”
說完之后,楊修見呂煜臉上不喜不憂,連忙再后面再補(bǔ)上一句。
“呂兄放心,為我講經(jīng),在下自然厚禮贈上,我家中藏書無數(shù),呂兄盡可閱覽。”
書...
在這個時代可是珍貴物件。
讀了書的人,才能明智,才能做官...
那些普通老百姓,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沒機(jī)會看過一本書。
讀書...是上層人士的專利。
但僅僅是書籍,并不能打動呂煜。
“我雖然對五經(jīng)稍有研究,但若要學(xué)習(xí)春秋,太學(xué)中的博士,隨便一個我都是難以望其項背,何必找我?”
楊修心中略略有些不悅。
平時太學(xué)中的人都爭相結(jié)交他,怎么到了這個呂煜這邊,反而是對他不理不問?
是看不起我楊修?
所謂越是得不到,便越想要得到,這便是得不到的永遠(yuǎn)在騷動。
“博士雖然博學(xué),但各個無趣,規(guī)矩又多,呂兄大才,又有高義,隨你學(xué)經(jīng)再好不過了?!?p> 楊修斟酌一二,說道:“我知財帛難動人心,我有家傳《歐陽尚書》,精意或許可借呂兄一觀。”
楊修此話一出,華歆首先動容。
“在下雖不才,但對春秋倒也有一些研究....”
實在不是他橫刀奪愛,而是這楊家的《歐陽尚書》精意太吸引人了。
所謂家傳,一般都是頂級士族才有的權(quán)利。
因為家中某一位先人跟隨早期某位博士學(xué)習(xí)了經(jīng)典,非常優(yōu)秀,被博士承認(rèn),得到了開宗立派傳承弟子的資格,就算是掌握了這一本經(jīng)典的解釋權(quán)。
掌握了某一本經(jīng)典的解釋權(quán)的人就能興盛一整個家族,從此以后家族子弟就可以不用經(jīng)過太學(xué),直接舉孝廉做官,還能廣收弟子,弟子中優(yōu)秀者也有資格直接舉孝廉做官。
也就是說,這些掌握經(jīng)典傳承的家族和東漢政府一樣,擁有讓人做官的資格,其權(quán)威不下于尚書臺,甚至在地方高于朝廷選拔。
這也是袁家四世三公的由來,也是弘農(nóng)楊氏能夠成為天下一等一豪族的基礎(chǔ)。
現(xiàn)在楊修要將這《歐陽尚書》精意的楊家解釋版本用作交換,便是華歆也坐不住了。
“華兄才德,修自然知曉,只是這教授春秋只是...非呂公明,我不學(xué)!”
這豪族后代...就是可以這么囂張。
華歆心中嘆了一口氣,心中覺得非常不甘與可惜。
但他也知道強(qiáng)扭的瓜是不甜的。
況且...
楊德祖也不是他能夠逼迫的。
“怎么說?呂兄可愿意教授?”
楊修將小頭顱高高抬起,一臉吃定了呂煜的模樣。
在他看來,他這家傳《歐陽尚書》的精意,只要是讀書人,沒有一個會不受他的誘惑的。
便是華歆也是如此。
呂公明...你豈能忍住這個誘惑?
但...
他確乎是小看了呂煜...或者說是看錯了呂煜。
呂煜要的是在戰(zhàn)場上縱橫,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quán)。
豈是要做治經(jīng)博士?
呂煜覺得自己不是那種靜得下心來的人。
況且治經(jīng)...豈能救世?
讀書救不了東漢。
治經(jīng)也是如此。
所以呂煜很干脆的搖頭。
“《歐陽尚書》自有高義,但我確實水平有限,難以教授。”
豈是呂煜說的是實話。
你要他說出幾句驚人之語,那完全沒問題。
呂煜不僅對五經(jīng)有所研究,對程朱理學(xué)也有涉獵。
但這種涉獵,只是匆匆一瞥而已。
就像是做量子力學(xué)的題目一般,結(jié)論公式很簡單,但是要你推導(dǎo)...
不好意思...不會!
呂煜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這樣的。
裝逼可以,但是教這些經(jīng)義...這已經(jīng)不是呂煜擅長的領(lǐng)域了。
拒絕了?!
楊修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臉,又用力拍了拍...
會痛,不是在做夢。
呸!
我做夢也不會做這種夢。
但呂公明怎么會拒絕?
這個世界怎么了?
楊修都差點懷疑人生了。
此刻他的表情非常精彩,就像是開了染坊一般。
“為何?”
為什么...
這也是陳群與華歆兩人的想法。
不過是教授經(jīng)義而已,你得到的可是《歐陽尚書》解釋權(quán)的精意,只要你說你看過楊家的《歐陽尚書》精意,你馬上便可以成為尚書大家。
日后與別人辯經(jīng),只要說這是楊家《歐陽尚書》所出,那你就贏了一大半了。
這是何等的誘惑?
你呂公明居然拒絕了?
“公明,這《歐陽尚書》精意非同小可...”
華歆連忙用手肘碰一碰呂煜的肩膀。
但呂煜全當(dāng)沒看到。
歐陽尚書在陳群或者華歆眼中是無價之寶,但在呂煜面前,卻是不值一提。
況且...
楊修太難搞了。
這光是聽他的名聲,再與他相處不到一日,呂煜便知道他是個刺頭了。
他可不是來當(dāng)老師的,可不想管楊修這種熊孩子。
最關(guān)鍵是...
這個熊孩子身后有太尉楊彪,有弘農(nóng)楊氏,他是打不得罵不得...
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我怕難以教授經(jīng)義...”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楊修不忿極了,嘴都高高撅起來了。
平時那些博士都想要收他為弟子,反倒在你呂公明此處,要在你這處學(xué)經(jīng)都這么麻煩?
他的熊孩子性格也是起來了。
“呂兄若不教,我便一直跟著,便是如廁也跟著。”
這家伙...
呂煜翻了翻白眼,他最怕的就是熊孩子耍無賴。
“你若執(zhí)意要學(xué),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幾日我有事,過些日子再來,你看可好?”
對于楊修這種人,最是三分鐘熱情了。
熱情過后,也就想明白了。
“好?!?p> 見到呂煜答應(yīng),楊修大喜。
“一言為定?!?p>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歐陽尚書》精意,我之后便奉上。”
呂煜擺了擺手,連忙拒絕。
“無功不受祿,此事之后再說,我是怕教不好你,我若是先看了精意,怕太尉提劍來找我?!?p> 楊修撓了撓頭,說道:“我父親不是這樣的人?!?p> “玩笑話而已,若是無事,我便告辭了?!?p> 呂煜起身,拍了拍褲腳。
“呂兄不多留片刻?”
“確有要事?!?p> 楊修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
“那改日我再去拜訪,不過司徒府的話...”
他看王允不爽,自然不會去司徒府的。
“待我有閑暇,定然上貴府拜訪?!?p> “好!”
楊修欣喜。
“呂兄好走。”
呂煜點了點頭,也是緩步出堂。
呂煜一走,身側(cè)華歆也是起身告退,小步追上呂煜。
“告辭?!?p> 待呂煜與華歆走后,陳群也開口了。
“德祖,學(xué)經(jīng),我也可以教你的?!?p> 陳群撇了撇嘴,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到現(xiàn)在還沒看到這《歐陽尚書》的精意,你倒是要給第一次見面的呂煜?
況且春秋...
我也不差好吧?
楊修極為傲嬌的抬了抬頭,說道:“我就是要呂公明教我!”
好吧...
陳群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