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軍巋然不動，但圣翎城還有禁軍，白馬齋是何等的戰(zhàn)力，那可是當年大雍的第一衛(wèi)護。
牧遙也對此深有信心，一千八百六十九人的白馬齋加上圣翎城的城防軍，古揚根本沒有攻進來的可能。
禁軍府里，荊簡咔咔磕著頭盔。
“青老大，那古揚小子對我們不薄，何必如此刀兵相見?。 ?p> “不?。俊鼻嗌n沚喝道，“你這個腦子評判事情就是看薄不薄嗎？”
荊簡不甘示弱，“厚若棉裘自知暖，薄若輕紗必是寒，你讓我用啥標準？”
“古揚的兩壺九月楓丹就讓你如此德行！你可還知我等使命！”
“青老大，你何必自欺欺人，翎王所剩的也只有英名罷了！承什么王志？繼什么正統(tǒng)？就算這翎國一統(tǒng)江山，可還是翎王殿下的期許嗎！你我都知道，他要的是一統(tǒng)，但不一定是翎字當頭的大統(tǒng)！那牧遙，一不可入朝堂、二不可行殺手，殿下之意，你倒是領(lǐng)會幾何！”
“賊徒！你這賊徒！”青蒼沚猛然揪起荊簡的衣領(lǐng)，“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白馬齋一心侍翎，怎會有你這般忤逆！”
荊簡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剛才那番大義官話已是他所能道出的極限，而且那也是他所能組織出的最尖銳又不怎么土氣的話了。
“古揚小子乃是最通透的人，有些弓弦已不可長，有些心志已非從前，青老大啊，你莫再固執(zhí)了。”
青蒼沚正欲斥言，忽見從屬快步馳來，“掌尊，有人求見。”
“何人！”
“來者三人，不報姓名，只出此牌?！?p> “不見！”青蒼沚話音落下的時候忽然睨了一眼從屬所托的腰牌，立時間雙目一凝。
有些人生來便具備一種符號，尤其在為世人所知后，他的符號會上升為世人對他的惟一記憶。以青蒼沚對江湖事的了解，即便從未見過他們的面，也比多數(shù)人更知道他們是誰。
彩龍和錦魚。
江湖傳言，彩龍錦魚是一對兄妹，兄為龍妹為魚，二人成名已久但駐顏有術(shù)，即便到了現(xiàn)在看上去也只是二三十歲的年紀。
這二人是極致的強，擁有殺器譜第一的“七虹懸刀”和第二的“三秋鱗角”。濃妝艷抹，點淡粉面靨、涂朱紅唇脂，眉延至雙鬢，盡頭處飛環(huán)，看上去極為精致。
二人仿佛濃合了天地間所有的色彩，錦魚著八幅繡裙、鳳頭鞋，額間花細，嫵媚點睛；彩龍佩鴛鴦帶，額間葉細，魅然若女子。
然而比這更駭人的是，彩龍錦魚的出現(xiàn)往往意味著那位江湖泰斗相去不遠了。
果不其然，二人向外移開一步后，一位白衣長者出現(xiàn)在青蒼沚面前，看上去五六十歲，但讓人情思翻涌，因為整個白馬齋部舊都是在東土成長起來的高手，而只要論及東土江湖便必然繞不開眼前這個人。
曾經(jīng)的黛氏族長，現(xiàn)在的羿門之主——
黛雄西。
這是一個極為利落的人，全身上下無有飾物，身形瘦削，單看這些他是一個很難讓人們留有印象的人，但肩頭上的那只鸚哥頗是讓人難以忘懷。
它生得比彩龍錦魚還要艷麗，翠綠的背、濃黃的頭、淡綠的胸和腹、青灰色的尾，金黃的翅膀上生著綠色的斑點。它極為安靜蹲在那里，就像屋中的氣氛。熟悉黛雄西的人基本都知道，這只鸚哥名叫“五福”。
青蒼沚強忍面目，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人的威力，這是一個可以追溯到起源的存在。
白馬齋的組立，是翎王之意、眼前人之力，地位如青蒼沚也只是當年募集而來的殺手，而此時出現(xiàn)在眼前的，才是白馬齋真正的“發(fā)軔之人”。對白馬齋這些老人來說，他的出現(xiàn)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更具沖擊。
青蒼沚不由在想，為何偏偏是他？又是誰能請得動他？
“不知黛老門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愿白馬齋上下息事寧人，莫趟這突來之渾水。”
青蒼沚陡然凝目，沒想到黛雄西如此直接，毫不寒暄一語見山。
“老門主，有人千里襲王都，而這里現(xiàn)在是翎國，您是讓白馬齋袖手旁觀？”
黛雄西道：“青掌尊莫要一口一個翎國，有耕耘才能收獲，而不是換個地方便是國主了。”話到這里，黛雄西欲言又止，這些話已足夠鋒利了。
青蒼沚冷道：“白馬齋諸事皆可聽從老門主，惟獨此事恕難從命！”
黛雄西道：“老夫也未想過你會答應(yīng)，這些不明所以的人啊……”
“該死！該死！”鸚哥五福忽如大夢初醒叫出人語來，“該死！該死！”
黛雄西撫了撫羽毛，五福才消停下來，但這話聽在青蒼沚耳中卻又是一番境地了，這老門主不僅直接而且霸道，今夜之事斷無商量的余地。
“老門主可是識得那古揚？”
“不識，但知他是耕耘以收獲的人，青掌尊為翎字所擾，可還看得清當今西土、當今大雍？”
“老門主不必點我，人皆有心以窮志，在下自有在下的選擇?！?p> “你這樣啊……”
“愚昧！愚昧！”五福顛顛翅膀又叫了出來。
荊簡眼睛發(fā)亮，“老門主，你這真是只好鳥?。 ?p> 青蒼沚咬牙硬腮，恨不得把這鳥兒烤了吃了，黛雄西也是一臉的不耐煩，也想把這個頭盔丑到?jīng)]邊兒的家伙烤了。
彩龍錦魚微微上前，也在這時，屋外風聲赫赫，恍若一只鵬鳥掃動著陳年落葉。
“老門主非要如此嗎？”
“當年牧青羽夜走黛鞍山，與老夫共話前鞍橋，是夜他夢到白馬生翎、翎赤一色，騰走九天、鸞鳳莫當，翌日便有了白馬齋的初構(gòu)。”
直至此時，青蒼沚才知道這“白馬”二字的由來，“老門主究竟想說什么？”
“白馬生翎，而非白馬護翎。究竟什么是翎，老夫也想了許久，汗顏的是青羽在世時老夫始終未得其解。”
“老門主之領(lǐng)會，青某洗耳恭聽?！?p> “翎是幻象，可加諸于白馬之上，可加諸于萬民之間，但它永難為實。青羽要的也不是一個翎國，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看到騰馳的白馬，真正能夠改變這亂世的永遠是實力，而不是大義。仗義而為，可得一時安寢，實力使然，才是平亂之道，由義而力，方為他一生之構(gòu)想?！?p> “所以老門主眼下就是在證明力的要義嗎？”
“不，白馬齋是一把好刀，老夫不想崩壞了白馬也崩壞了翎羽。遂窮羿門之力，以避駭人刀光，今夜再烈的風也不能刮進這墻角半分?！?p> “喝酒！喝酒！”
五福又叫了出來，雙翅紛展、雙爪躍躍，自信又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