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目光始終都在那個不知名的姑娘身上,而傅恒的目光卻始終落在乾隆身邊的令嬪身上。弘晝在邊上不住地搖頭,這乾隆是個種馬么,這是又要想納妃嬪了么。
今天這個場合,把弘晝等人叫來,也就是撐個場面,好顯示他乾隆的能耐。令嬪代替富察皇后在這里也說得過去,這并不是一個多么隆重的場合,需要皇后或是貴妃到場,但是把這個令嬪留在這里,可見乾隆對這位新人的喜愛啊。可憐一對苦命的人只隔著不過半丈遠,卻如同隔著天涯海角,濃妝艷抹掩過了曾經滄海。
“當年圣祖讓老臣兄弟二人帶軍駐守丹東鳳凰城,這一晃整整五十二年,老夫萬萬沒有想到還能再回到這紫禁城。多少年啦,物是人非,圣祖也已經不在了!”琰布一邊咳嗽一邊口齒不清地敘說往事。耄耋之年一路奔波,兩鬢花白,頭上的白發(fā)落得稀疏,只剩皮骨的臉上布滿斑紋。只是這般拼了性命也要見到天子,所求甚大啊!
弘晝瞧著老人的模樣,總覺得他會在什么時候咽氣,風燭殘年是因為信念太強才得以支撐,如今心愿即將實現(xiàn),不會就斷氣在這乾清宮吧。
來拜見皇帝還帶個姑娘,而且還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琰布想法不簡單?。∵@一族人向來喜歡跟皇室聯(lián)姻,上一輩子的人里,弘晝知道的就有三個人娶了瓜爾佳的姑娘,其中一個姑娘還是當朝太子妃,可惜她老公沒干的過自己老爹。
“朕曾聽圣祖講起過大人的事跡,每每夸贊,朕一直有心想要見上一見,今日得蒙天眷,實乃幸事?!笨汕〉哪抗膺€是在那姑娘身上,“大人身邊的這位姑娘想必就是婉兒了!不愧是滿清第一美人!”乾隆由衷地夸贊,前面老大爺說的話他倒是一句都沒聽得進去。
弘晝仔細瞧那姑娘,全無胭脂水粉,一臉素顏便可與令嬪不分上下,難得的美人,可惜他不感興趣,只覺得家里的媳婦兒比這姑娘好看多了。
“如今滿清昌盛,可老臣卻年邁無力,實在有愧于圣祖!”老人痛心疾首,生恨自己不能再活個五百年,“然而這丫頭老臣卻放心不下!”這伙人進宮就是來送美女的。琰布也算三朝元老,瓜爾佳氏并非一脈,只要他還在,丹東那里的族人地位便有保障。若是哪一天他不在了,那丹東的族人該怎么辦。干脆送個美女進宮,皇帝的枕邊人,有她吹風,族人自然過得涼快。
弘晝坐在那里咬著拇指,這里沒瓜子花生米,先用自己的爪子將就將就。這幾個人已經扯淡很久了,如今算是聊到正題了,弘晝坐那里一言不發(fā),這事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他的工作是看住傅恒,只要這哥們不亂來,那他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
“美人配英雄!”乾隆不關心琰布在說什么,他只關心眼前的姑娘。這是聯(lián)姻,美女到手,琰布一脈的支持亦到手。
“皇兄說得極是!”領導說話了,底下的群眾就應該自覺的鼓掌,這是覺悟,不然領導憑什么提拔你。
弘晝一發(fā)言,乾隆喜上眉梢,他看了眼弘晝,不愧是親弟弟,知道哥哥好這一口,你等著,回頭哥哥重賞你!
“婉兒姑娘果然是傾國傾城,讓我等羨慕!”說話的是令嬪,宮里的規(guī)矩她不明白,女人沒事最好不要說話。
然而乾隆并沒有生氣,他笑嘻嘻地望著令嬪,這個女人和宮里那些個整日循規(guī)蹈矩的妃子完全不同,乾隆越瞧越歡喜,傅恒卻是越瞧眼越直。
弘晝胳膊肘悄悄地頂了頂傅恒,嘴里的手指甲卻啃得津津有味。乾隆沒說話,令嬪接著說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邊要照顧二阿哥,一邊又要惦記著傅恒大人的婚事,著實辛苦勞累。眼瞧這年一過便又長了一歲,皇后娘娘說傅恒大人整日和和親王廝混在一起,可不能被帶歪了,得替他尋門親事?;噬?,不如將這姑娘許給傅恒大人,既給姑娘找了歸宿,又能圓了皇后娘娘的心愿,豈不美哉!”
美個屁,憑什么每一件事情都得帶上勞資,而且還都不是什么好事。弘晝終于放下了手爪,隨意地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反正這衣服他也不喜歡。弘晝翻著死魚眼望著令嬪,你瞧不見你老公看上人家姑娘了么,還把那妞往你的小情郎身上推。
果然令嬪剛說完,乾隆一愣,他沒想到令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便順勢看了眼傅恒,卻見傅恒傻愣愣地盯著令嬪。頓時醋意上頭,這么肆無忌憚地瞧著自己的妃嬪,即便是自己的小舅子,那也過分了些。
弘晝急得一身汗,他忙道:“娘娘真是心思聰慧,瞧讓傅恒激動地說不出話了!傅恒是吧!”弘晝胳膊肘用力頂了頂傅恒,別犯傻了,黃花大閨女你想娶誰都行,這已做人婦的,更何況是皇帝的媳婦兒,你就別想了!
“是!”傅恒不舍地撇開眼,轉向乾隆,“是傅恒失禮了,望皇上恕罪!”
“誒!傅恒大人年輕有為,又是一表人才,讓老臣羨慕?。 辩夹呛堑卮蚱饒A場,他的目的不是傅恒而是皇帝,再不濟也要是邊上的和親王。
元老都發(fā)話了,乾隆只得將剛剛的不爽吞進肚子里,可是令嬪的話已經說了,將婉兒許配給傅恒的提議他又不知道如何拒絕?,F(xiàn)在兒子正病著,后宮又剛納了個貴人,這會兒要是否了令嬪的提議,將邊上的女子收入自己的房中,怕要落入別人的口舌!
乾隆摸了摸圓滑滑的腦袋,吐出一口氣,他眼睛望著地面,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嗯!令嬪說的有道理!”他抬起頭對著傅恒說到:“傅恒,由朕做媒,這婚事你可愿意?”
“這~~”這始料未及的是三個人,傅恒沒想到,琰布也沒想到,婉兒就更沒想到了。
傅恒瞧著琰布邊上的姑娘,天姿國色,這滿清第一美人的稱號果然假不得,可是他的心都在皇帝身邊的人身上。而琰布更是沒想到皇帝這么草率的就同意了,若是想找個王公大臣,何必跑到這京師來??墒腔实壅f出的話,這怎么好拒絕呢?
琰布抖了抖胡須,他開不了口,只能將希冀的目光轉向傅恒,他盼望奇跡出現(xiàn),眼前的年輕人會拒絕皇帝。
“臣已經有了心上人!”傅恒這時變相地拒絕了乾隆,琰布聽到這話終于心里踏實了,可乾隆卻是皺起了眉頭。傅恒和令嬪的事情沒有人告訴過他,可是昨天他在皇后那里吃了個閉門羹,從皇后的話里,他察覺到了什么,再結合傅恒這幾日的情況和剛剛的神情,他心中起了疑心。而現(xiàn)在傅恒說出這樣的話,那便是坐實了他心中的猜想。
弘晝瞧見乾隆逐漸發(fā)青的臉,心已經緊張地擠到了嗓子口。他舔了舔嘴唇,“皇兄有所不知,打從傅恒一進門就告訴臣弟,婉兒姑娘天姿秀麗,驚為天人。早在姑娘來京城的時候,傅恒已經瞧見過,那時便對姑娘一見鐘情。只可惜不知是誰家的小姐,無從尋去。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而如今在大殿內,令嬪娘娘提議將婉兒許給傅恒,他心中更是激動,一來感激令嬪娘娘,二來慶幸自己能夠得償所愿。這便有些語無倫次,還望皇兄恕罪?!焙霑冋f完,被啃過的手指擦在自己的肩頭上,那擦的位置恰巧是刺繡五爪行龍的位置。
弘晝的動作乾隆瞧見了,他在提醒乾隆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那張發(fā)青緊繃的臉緩緩地舒展開,弘晝雖是一派胡言,卻給了個完美的臺階。乾隆給了弘晝一個贊許的目光,這個時候可不能發(fā)難,丟了皇帝的面皮。便開口說到:“既然是心有所屬,那朕也愿成人之美?!鼻∞D向琰布詢問到:“大人可愿意?”不管家長同不同意,反正他乾隆不樂意,到手的媳婦兒就這么飛了。
皇帝都發(fā)話了,這不同意也得同意啊,琰布閉上眼不情愿地點點頭,早知如此,還費這么大勁跑到這大老遠的京城做什么。婉兒姑娘也不說話,這個時代的女性沒有發(fā)言權,可是她心里只有歡喜沒有不安。她心里明白嫁給王公大臣總好過做皇帝的妃嬪,做王公的嫡福晉強過勾心斗角地活在深不見天日的后宮里。
弘晝回頭狠狠地瞪了傅恒一眼,你丫別添亂,是想晚上讓你媳婦兒抱著你哭,還是想白天讓你姐抱著你哭。
弘晝的眼神傅恒看懂了,臉上堆起笑容將頭轉向一旁,是喜,是悲,是愁,那盞淚飲了才知道。
“時候不早了!朕乏了,你們先退下吧!”乾隆說完便拉著令嬪的手起身離開,可是他離開時的目光依舊念念不舍地掃過婉兒。
被拉著的令嬪隨著乾隆的步子快速地經過傅恒,那雙眸始終注視著前方,不曾在傅恒身上停留片刻。
傅恒瞧著令嬪離去的背影,若不是被弘晝拽著,怕是要追上去。弘晝手中用力,傅恒卻感覺不到疼痛,心中的痛遠勝于此。
大佛堂的屋檐上,弘晝裹緊了衣服坐在傅恒邊上,傅恒雙目無神地望著星空。弘晝搓了搓手,說到:“回去吧!今天你都見到了,該死心了!令嬪提議婉兒下嫁于你,就是要你死心?!焙霑冃⌒囊硪淼卣酒饋?,拍了拍傅恒的肩,“走吧!這上面風大!”他起身便不再管傅恒,哆哆嗦嗦地向前走去,口中念道:“佛爺頭上過,酒肉心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