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敏心
皇貴妃上了肩輿,纖細的身子藏于厚實的狐裘之下,“她一早就在燒艾了,胎象不穩(wěn),自然要早產(chǎn),當日慧妃便是早產(chǎn)而亡,母子同去,那情形本宮至今難忘,”她細長的眸子微微瞇起,露出追憶之色,轉(zhuǎn)而調(diào)侃道:“自從你管起這六宮事務(wù),麻煩事不少???”
靈璧苦笑,“怎么?皇貴妃這是在幸災(zāi)樂禍嗎?”
送了皇貴妃回去,靈璧便急急趕往翊坤宮,古話說【七活八不活】,郭常在的情形果然不好,都近半個時辰了,產(chǎn)道才開了一指,太醫(yī)亦稱胎心極弱,一旦產(chǎn)程拉長,于龍?zhí)ゴ蟛焕?p> 周太醫(yī)與兩個姥姥大夫商議過,決定再過半個時辰,若產(chǎn)道仍舊不開,便煎服宮中十二味以易產(chǎn),眼下先服用胎元飲,穩(wěn)定胎象,劉氏問過靈璧,靈璧便忙請了杜君惠來,見杜君惠首肯,便著周寧去辦。
來時正是巳時二刻,眼下已過了兩個時辰,寢殿內(nèi)郭常在的聲音越發(fā)微弱,腹中胎兒仍不見降生,一眾太醫(yī)、宮女皆惶恐起來,便是靈璧面上不顯,攏在袖中的手亦是微微顫抖。劉氏滿手鮮血走了出來,惶急道:“眼下常在脫力,幾近昏厥,再這么拖延下去,恐怕龍?zhí)ヒ彩菒炈烙诋a(chǎn)道之中的。”
靈璧道:“如今之法先拿些參片讓郭常在含著,吊氣,再則……”她揉了揉酸痛的額角,“你是接生的老人了,若遇難產(chǎn)該當如何?”
劉氏心下明白,“龍?zhí)ゾo要,奴才們可以讓常在再服用一劑催產(chǎn)藥,只是需要加入牛膝、紅花之物。”
靈璧頷首,對周寧道:“周太醫(yī),事關(guān)皇嗣,本宮雖然知道紅花是化瘀之物,但也只能用了,還請您斟酌藥量?!?p> 周寧自然應(yīng)下,靈璧走進寢殿,接過宮女手中的帕子,將郭常在頭上的汗擦去,姥姥大夫已在用推拿之法將胎兒推出,靈璧看著郭常在絳紫的臉,亦不由得雙手合十,祈求能夠母子平安。
不多時,太醫(yī)便端了藥來,郭常在昏厥過去,那碗藥便生生是灌下去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郭常在聲嘶力竭的吼聲之中,一道極弱的嬰兒哭聲響起,劉氏手腳麻利地剪斷臍帶,擦洗干凈,“回娘娘,是位阿哥?!?p> 靈璧心下一松,幾乎是跌坐于寢殿內(nèi)的椅子上,茯苓忙道:“主子,既然阿哥已經(jīng)平安降生,您可以回去歇著了?!?p> 靈璧頷首,待要回去時,劉氏又忙忙地跑了出來,“阿哥周身紅疹密布,口角生瘡,顯然是胎里帶毒?!?p> 靈璧大驚失色,“好好的阿哥怎會胎里帶毒呢?”
劉氏亦不解,“許是郭常在吃壞了東西也未可知,這胎里帶毒可大可小,若醫(yī)治得法自然無虞,可若是醫(yī)治不了,恐怕……”她小心翼翼看向靈璧,“便是生下來了,也……”
余下的話便不能多說了,靈璧看向郭常在,她軟軟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虛弱至極,好容易生下了阿哥,若是這樣,豈不叫人心疼?
“只能勞煩太醫(yī)好生醫(yī)治了,你留在這里照顧郭常在,本宮去回稟太皇太后?!?p> 劉氏頷首,眾人送了靈璧出門。屋外大雪紛飛,清冽的雪氣似能遮蓋這盈滿一室的血腥味道,茯苓攙扶著靈璧,“主子看著郭常在,連午膳都未用,可要先回永和宮用膳?”
靈璧搖搖頭,眉宇之間含著化不開的憂愁,“郭常在嘴角鋒利,素日里得罪的人不少,她這次胎里帶毒……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
茯苓扶著她的腰肢,自然能感知到她細微的顫抖,溫聲道:“主子,郭常在雖然為人刻薄了些,但是她位份低微,若是因一兩句話說不對,便對皇嗣下手,依奴才之見,自是沒有這個膽量的?!?p> 靈璧頷首,“如此看來,便如同劉氏所言,是郭常在自己吃壞了東西?!?p> 靈璧去了慈寧宮,將此事稟告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倒是沉默了一陣,才道:“郭常在此次受苦了,既然生下了阿哥,便晉為貴人?!?p> 靈璧嘆道:“奴才去看過,郭常在……傷損嚴重,往后恐怕,不能侍寢了?!?p> 太皇太后擺擺手,“那阿哥便留在翊坤宮,由她自己照顧吧?!?p> 靈璧應(yīng)是,蘇麻喇姑看了看時辰鐘,已是太皇太后禮佛的時辰,靈璧自然退下。
至午夜時分,郭常在才悠悠轉(zhuǎn)醒,屋外風(fēng)雪戚戚,朔風(fēng)卷著雪片子敲打著窗柩,發(fā)出哐啷之聲,似是一頭巨獸要破門而入,殿內(nèi)放置了數(shù)盆炭火,其內(nèi)染著去味道的百合香,郭常在怔了怔神,低聲喚道:“四……四格?”
她的聲音嘶啞如老婦,四格從迷蒙之中驚醒,忙倒了一杯茶,走到床邊,“主子?!?p> 郭常在喝了幾口,只覺干痛的嗓子好了許多,小宮女甯丫端了當歸羊肉羹來,伺候著郭常在喝下,四格道:“主子誕下一位阿哥,太皇太后晉您為貴人,您眼下是郭貴人了?!?p> 郭貴人蒼白無力的臉上露出笑容,余光卻瞥見四格眼中的憂愁,“怎么?我生下阿哥晉了位份,你不高興嗎?”
四格欲言又止,想著劉氏說過貴人才產(chǎn)子,不宜大喜大悲,也只得道:“高興,高興……”
郭貴人笑道:“那自然是,有了阿哥,嬪位、妃位,我要一步步爬上去,我得讓阿瑪知道,郭絡(luò)羅氏最出眾的女兒,絕不是她郭絡(luò)羅毓琇,而是我郭絡(luò)羅毓敏!”
已而便是臘月,施瑯回師福州,并將經(jīng)過實地考察所得的《恭陳臺灣棄留疏》上呈皇帝,其中直指放棄臺灣的禍端,臺灣乃是江浙閩粵四省左護,如再讓荷蘭占領(lǐng),實乃種禍!且臺灣與澎湖互為犄角之勢,放棄臺灣則澎湖孤懸海外,很難固守,力求皇帝駐兵臺灣,并設(shè)臺灣府。
至康熙二十三年正月,大學(xué)士李霨、王熙亦上書,力求保留臺灣,皇帝見此,便下旨建立臺灣府,同時敕封施瑯為靖海侯,世襲罔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