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館的楚館長今天什么時候過來？”高巖上班后的第一時間便向肖東問道。
“等一會就該過來了吧？”肖東回答道，“昨天下班前我還和他通過電話確認好的，楚館長說他一上班就過來，因為十點左右他另外還有一個會議?！?p> 高巖思索了一會，放低了聲音說道：“等一會會談就安排在我的辦公室吧？”
“放在你的辦公室？”
“是的?！备邘r肯定地說道，“到時你見機行事，看看能不能留下他的DNA信息？”
“什么，高隊你在懷疑楚館長？”刑警對DNA這樣的信息保持著與生俱來的敏感度，肖東一聽到高巖的話中有那三個字母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只是高巖突然做出這樣大膽的懷疑讓肖東感到十分的震驚。
“你還能再大聲一點嘛？”高巖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說道，“這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他是杜若云所有工作服務(wù)對象中聯(lián)系最頻繁的人，就憑這一點難道不值得我們懷疑嗎？”
肖東憋著嘴說道：“沒錯，他的確有嫌疑。但是，聽趙局說楚館長是驛城文化屆的名人很有社會影響力，而且負責(zé)著今年驛城文化館組織的一系列公益文化活動，我們這樣做多少有些冒失了吧？”
“就是因為有那樣的考慮，我才讓你安排在我的辦公室，并且等會見機行事?！备邘r看了一眼肖東有些遲疑地說道。
肖東看著高巖一臉還沒下定決心的疑慮不免有些擔(dān)憂，提議道：“是不是先和邵局匯報一下這件事情，楚館長好歹是驛城的文化名人，怎么可以在沒有明確的線索下直接提取他的身體信息喃。這要是被他本人發(fā)現(xiàn)了，不管以后的結(jié)果是什么樣的我們都不好交代啊。說不好還會犯錯誤，我們犯不著擔(dān)這個責(zé)任?！?p> “現(xiàn)在管不了這么多了，楚石月馬上就要來了，去匯報時間上也來不及了?！爆F(xiàn)在高巖的心里越發(fā)覺得楚石月就是他要找的人，他暗暗下定了決心說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來負責(zé)。”
“高隊，我不是這個意思？”肖東趕緊解釋道。
“好了，我知道。”高巖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去迎接一下?！?p> “楚館長，昨天回去之后有沒有回想起這段時間館里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雙方坐定之后肖東開口問道。
“沒有。除了昨天和你們說的真的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背掠行o奈但是很肯定地說道，從坐下開始他一直看著肖東像是在有意地回避著高巖，“而且館里的所有中層負責(zé)人我也都單獨問過了，都說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的地方?！?p> “既然這樣？”肖東的思路完全被楚石月意想不到的肯定回答所梗阻，他無助的眼神轉(zhuǎn)向高巖求援。
“那楚館長你就跟我們說說那家替你們策劃出展示本地作品這個創(chuàng)意的策劃公司，還有那個策劃師的情況吧？”高巖不經(jīng)意地說道。
楚石月循聲看了一眼高巖，神色有些異樣地說道：“這和我們館里展覽設(shè)施被人為破壞的事情有關(guān)系嗎？”
“當(dāng)然有了?！毙|馬上打圓場道，“我們暫時還不能排除作案人是不對針對策劃公司和策劃師的報復(fù)行為。之前我們也遇到過同行之間為了競爭業(yè)務(wù)而相互拆臺的事情，也許文化館這一次只是這種事情里面的一個附帶受害者?！?p> 楚石月點了點頭接受了肖東的解釋，接著有些為難地說道：“不過，這家公司只是一家小公司，里面具體的情況我也知道的不多，還是等回去之后我讓人把資料直接調(diào)給你們吧?！?p> “至于那個策劃師的話?！背碌哪樕先匀涣髀吨芙^深入答復(fù)這個問題的神色，他詫異地看了一眼高巖繼續(xù)說道，“應(yīng)該不會有人會找她報復(fù)什么的，她已經(jīng)在前段時間去世了。你們應(yīng)該知道她是誰的？”
高巖一直很自然的看著楚石月，他心里很清楚眼前這個楚石月若真是杜若云的地下情人，那么他一定非常的了解自己，這么長的時間里杜若云不可能不在他面前提及自己。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接下來還有個會?！背卤桓邘r看的有些不自然，邊起身邊說道，“實在抱歉！”
“楚館長，別著急，現(xiàn)在離十點還有些時間。你既然不愿多說策劃師的事我們也不勉強，但是我們還是要感謝你能來這里?！?p> “感謝我？”楚石月不解的站在了原地。
“是的！”高巖回答地很干脆，他豁達地繼續(xù)說道，“你先坐下吧。不瞞你說，除了想辦法幫助你們文化館查出展覽設(shè)施被破壞的事情之外，我們有一個案子也涉及到了這家策劃公司——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那個已經(jīng)去世的策劃師?！?p> 楚石月的眼睛因為吃驚掙得特別大，相對于自己的遮遮掩掩高巖的直接他有些不敢相信。
“高隊？”肖東更加忐忑的向高巖使了一個眼色。
“不過我想向你了解的是另外一件事，有一件私人的事情想咨詢一下你?！备邘r并沒有理會肖東，繼續(xù)問道，“聽說你們文化館正在吸納新的會員？”
“對啊，高隊長也有興趣嗎？”楚石月舒展了緊皺的眉頭不以為然說道。
“我可沒有那個本事?！备邘r干笑著說道，“不過我最近從朋友那里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故事，但是不知道是真是假。聽趙局長說楚館長博聞強識，所以想和你分享一下順便幫我證實一下?！?p> 肖東有些奇怪的看著高巖，反而是楚石月平靜地點了點頭說道：“什么故事？”
“一個關(guān)于因紐特人如何巧妙地獵殺北極熊的故事?！备邘r淡淡地回道。
“高隊？”肖東越發(fā)難以理解高巖此刻的異常舉動，輕輕叫了一聲。
“生活在北極圈里的因紐特人面對著殘酷的生存環(huán)境，他們頑強、勇敢、堅韌不拔并且充滿了生活智慧。他們僅憑一葉輕舟和簡單的工具就敢去和地球上最龐大的鯨魚拼搏，甚至赤手空拳面對陸地上最兇猛的動物之一北極熊也毫不退卻?！备邘r用冷峻而堅韌的講述謝絕了肖東的提醒。
楚石月坐在那里凝眉專注地聽著，他心里很清楚高巖這時絕對不會浪費時間簡簡單單地給他講一個故事。越是不尋常的事情，就越是容易激起人的好奇心。此刻楚石月心里特別想摸清楚高巖的正真用意。
“面對在那里沒有什么天敵的兇殘北極熊，因紐特人用他們的智慧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逮捕到它的巧妙辦法?！备邘r繼續(xù)緩緩而低沉地訴說著，“北極熊對血腥味特別的敏感，因紐特人不但抓住了北極熊的這個習(xí)性而且很靈活的運用了它。他們會事先殺死一頭海豹，然后把它的鮮血倒進一個大水桶里，再把一把雙刃的匕首插在血液的中央，因為北極的氣溫很低，海豹的血液會立即凝固，雙刃匕首也就被固定在了血液的中間。露出的匕首柄和血球融為一體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超大型的紅色冰激凌，之后因紐特人只需要把紅色冰激凌丟在雪原上遠遠的等待著就可以了?！?p> 故事越來越精彩，在場的兩個人都沒有出聲音，只是靜靜地等待著高巖冷冷的繼續(xù)描述。
“北極熊的嗅覺靈敏，嗅到血腥味之后就會迅速地趕來，然后貪婪地舔食因紐特人專門為它準備的美味‘紅色冰激凌’。當(dāng)它舔到‘冰激凌’的中間部分時，雙刃匕首就會露出來輕易地劃破它已經(jīng)凍的失去了知覺的舌頭，新鮮的血液不斷地加入更加刺激了它的食欲，讓它更加瘋狂地舔食。北極熊不斷用力地舔，血就不斷地往外流，可是麻木的北極熊卻不知道它此刻努力舔食的竟是自己的血，總以為舔的還是冰塊上的血，就這樣抱著喜悅和幻想，不斷地舔，不斷地失血，最終死去！”
高巖已經(jīng)記不清楚上一次在人面前講故事是什么時候了，即使兒子小時候的睡前故事他也總是敷衍對付。但是今天他完全融入了進去，從來沒有講過如此沉重而生動故事的他，講完之后沒有一點點地成就感。高巖感到自己的任務(wù)結(jié)束了，接下來該輪到楚石月了。
‘啪、啪、啪’楚石月突然鼓起了掌，說道：“沒有想到高隊長不僅辦案了得，講起故事來也同樣生動有趣?！?p> 聽得出神的肖東突然站了起來，一激動便不小心將桌子上的水杯給打翻了，茶水灑在了楚石月的外套上。肖東急忙向前道歉道：“楚館長，真的好意思。你快把衣服脫下來吧，我給你拿出去擦一擦?！?p> 兩個人一直看著肖東匆匆地走出辦公室，收回目光的時候兩個人都朝對方尷尬地微微一笑。此刻屋子里只剩下了楚石月和高巖，氣氛變得凝重仿佛空氣都凝結(jié)在了一起。
高巖打破了僵局，問道：“因紐特人的這個故事是真的嗎？”
“應(yīng)該是真有其事，我之前也聽說過他們這樣捕熊?！背律宰麈?zhèn)定之后回答道，“不知道高隊長為什么會對因紐特人這么感興趣？”
“感興趣，楚館長都看出來了？”高巖笑著問道。
“恩?！背聭?yīng)道，接著試探性地問道，“高隊長怎么突然想起講這么一個殘忍的故事來了？”
“殘忍嗎？”高巖問道。
“雖說這是因紐特人的特有的生存文化，但是這對北極熊這樣一個生命來說過于殘酷了?！背陆忉尩馈?p> “楚館長也很同情北極熊？”
楚石月吃驚的看著高巖，眼色里充滿疑問，像是在懷疑剛剛聽到的高巖問的問題。
“我倒是挺同情那頭北極熊的，相比較于因紐特人的生存藝術(shù)，我對北極熊的迷失更加感興趣。”高巖為了打消楚石月的疑惑繼續(xù)說道。
“北極熊的迷失？”
“是的。”高巖肯定的說道，“明知道是無底的深淵，卻陷在眼前的虛幻里不能自拔。”
楚石月若有所思地一直保持著沉默，突然眼睛閃過一絲驚嘆。
“很多時候，我們不就是那頭迷失了的北極熊嘛？”高巖說出了那天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