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錦看著滾滾塵土,久久不語。直到黃衣女子靜靜走到自己身邊,他開口道:“你很了解他?!?p> 倪玥點頭,“師哥他為軍職,想取道煊學(xué)也是情理之中。我也相信即便真的取道,他也會保護煊學(xué)的一草一木,……只是……”
“……只是煊學(xué)不想被卷入天下紛爭?!兵P錦接口,又看了看倪玥,“我去北邊看下。”
“不用了,寧以轔過不了?!?p> “那洛全引可以?”
倪玥沉默了一會兒道,“對師哥我并沒有完全的把握,所以才讓你告訴他風(fēng)啟的消息?!?p> 鳳錦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倪玥,你的陣太……溫和了?!?p> 倪玥笑了,“我想試試玄盡一方,驅(qū)敵百里,不殺一人。”鳳錦眸光閃動,臉上仍舊沒心沒肺的笑了。
一個星期后,洛明灝帶人從東鴻煊的密林強行入了風(fēng)啟境,暗襲風(fēng)啟內(nèi)城搶了馬匹,守在北谷口的風(fēng)啟軍腹背受敵。洛明灝的玄陣果然大展神威,區(qū)區(qū)三十幾人就讓風(fēng)啟以為大冶軍上千人馬從天而降。鴻煊山東麓的峽谷被大冶所控,一萬人馬取此道殺入風(fēng)啟腹地。寧以凝和部分守軍火速調(diào)往東南。兩支玄陣軍隊正式在風(fēng)啟境內(nèi)打了起來。寧以凝根本不是洛明灝的對手,大冶軍在半個月內(nèi)就搶下了風(fēng)啟兩城,就此安營,威懾風(fēng)啟。曲三少率軍到達后緊臨空滄的束海城后,兩軍匯合,與風(fēng)啟水軍絞殺在一起,不分輸贏。就這樣一直延續(xù)了兩個月,風(fēng)啟紫鑫皇城終于提出休戰(zhàn)談判。談判很順利,大冶烏衣騎退回谷內(nèi),風(fēng)啟海軍讓出西海。
風(fēng)啟海軍已經(jīng)陸續(xù)返國,烏衣騎也退回到東鴻煊的谷口處,大家都以為這場杖已經(jīng)打完了。但誰也不知道的是,一紙密文被悄悄遞進了大治皇宮的白貴妃那里。幾天之后,洛明灝接到圣旨要他在谷口設(shè)陣后留守,烏衣騎隱在南谷附件。西防水軍仍在空滄,加強對領(lǐng)海的控制。洛明灝駐扎在東鴻煊南麓,全軍整頓休息,自己則帶著玄衣暗中離開,急急趕往煊學(xué)。
洛明灝兩人打馬到南染鎮(zhèn)入山處,一男子早已等在那里,將一份手書遞上。
“沒驚動任何人吧?”玄衣問。
男子道:“按指示交給三彩大人的,手書也是三彩大人交給小人的?!?p> 洛明灝隨口問:“三彩呢?”
“三彩大人給小人回文后,就匆匆離開了?!?p> 洛明灝不再說話,飛身下馬,大步流星欲拐入屏山青竹,卻見曲三少一身藍衫站在拐角處。洛明灝皺眉,“你怎么在這兒?”
“去武門,但未提前遞入山書,不想等了,希望將軍行個方便?”
洛明灝猶豫了一下,桃花目閃過一道流光,不再說話,抬腳拐過了屏山青竹。一黑影上前,洛明灝直接將入山書扔了過去,黑影接住看后退了回去。洛明灝和玄衣往上央而去,曲三少緊跟其后,拐上小路后與洛明灝兩人分道揚鑣了。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洛明灝已經(jīng)站在上上央的牌樓下。四上打量,上上央沒有任何變化。洛明灝悄悄放大的希望不免瀉了氣。洛明灝理智上說著不可能但心中又禁不住盼望著那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再次踏入了和荷苑。還是一切如舊,靜靜地沒有一絲人氣。洛明灝自嘲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往莂居一閣走去,出現(xiàn)在洛鶴莂面前。洛鶴莂也一臉詫異,“你怎么會在這里?”
“防御陣是誰布的?”洛明灝單刀直入。
洛鶴莂搖頭,“岱七裕新找的煊主,我還想見見呢。鳳錦一早被岱師宗要走了留人,還有武門的宮水色。他們兩人現(xiàn)在都不歸學(xué)門管了!”
洛明灝沉默了一下,“你不覺的……?”沒說完又皺眉道:“算了,你定不會知道?!闭f著就往莂居一閣門口走。洛鶴莂則氣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臭小子!”
洛明灝進了揚陽苑,在書房窗臺石罐中掏出一個大松果,點燃了放在窗外,一股松香味緩緩散開,向遠處松林飄去。半個時辰后,一只松鼠出現(xiàn)在窗外,挑開窗紗,鉆了進來,一頭撲進洛明灝的懷里,吱吱亂叫。洛明灝拽著三彩的尾巴,將它從懷里拖了出來,修長的手指撫了撫它的背,“夫人,你可是肥了些?!比式z毫不在意,只是神經(jīng)質(zhì)的大叫著,激動地停不下來。洛明灝看著三彩,桃花目變的有些深沉,“何事?”三彩聽了洛明灝的話立刻停止大叫,向門外竄去。洛明灝目光沉沉,追了出去。
與此同時,緇幽湖畔的慎獨院井水閣中,倪玥看著面前的煊影,“你是說洛全引已經(jīng)入山?入山書上注了回文?”煊衛(wèi)點頭。
怎么會?入山書都是經(jīng)自己手的,回文簽印也在自己這里。自己若是回文如何會沒有印象?但現(xiàn)在沒有時間追究這個。這個時候他來這里做什么?兩國剛停戰(zhàn),并不是放松的時候,他還有時間來煊學(xué)?雖然洛明灝入山未必與自己有關(guān),但倪玥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畢竟同門數(shù)載,他們都太了解彼此的玄陣手法了。雖然她已經(jīng)刻意變動許多,但一個人玄陣術(shù)風(fēng)格如同他的筆跡一樣,處處有跡可尋。倪玥雖然也清楚兩人早晚都會再見面,但目前還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位師哥,能不見就不見吧。
倪玥叫來鳳錦,交待了他幾句,自己則收拾了一下離開了慎獨院。而倪玥前腳剛離開,洛明灝就出現(xiàn)在慎獨院門口,三彩夫人穩(wěn)穩(wěn)坐在他肩上,吱吱叫著。其實當(dāng)洛明灝看出三彩指的是通往緇幽湖的路時,就基本上打消了心中的那一線可能。但既然來了,見見岱師宗也不錯。洛明灝抬步走了進去,可是迎面而來的,又是……鳳錦??
鳳錦點了點頭,行禮道:“洛全引。”
洛明灝看了看肩上的三彩,三彩不叫了,卻也不看鳳錦,反倒四下張望著。洛明灝眸光閃動。
“洛全引什么時候進山的?來找岱師宗?師宗這會兒不在?!兵P錦邊揉眼睛邊問題,一付剛睡醒的樣子。
“哦,鳳尊人不介意爺進屋一敘吧。”洛明灝邊說邊緊盯著鳳錦。
“本公子值夜,剛睡醒,似乎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男子,爺不嫌棄你就是了,這慎獨院爺是第一次來,好奇的很?!闭f著,洛明灝不理鳳錦,大步入了井水閣。
井水閣里一切正常,確是一個男子的住處,床上凌亂的被褥也與鳳錦的說辭不謀而合。洛明灝環(huán)視一周,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鳳錦,道:“鳳尊人是個講究人,睡覺也這么整齊?!闭f完轉(zhuǎn)身就要離去。就在一只腳踏出門檻時,洛明灝的眼角卻看到門口的一方石盆,洛明灝的心猛地一跳,卻斂了神色揚長而去。
鳳錦似笑非笑的搖搖頭,輕聲道:“兩只都是人精,我可對付不了?!?p> 洛明灝走到緇幽湖岸邊,扶著高大的紅干楊柳,盯著碧綠色的湖水,輕輕對三彩道:“你看到她了?是嗎?”三彩無精打采的吱吱兩下,趴了下去。
鳳錦是鴻煊人,精通山術(shù)和卜術(shù),一直醉心所學(xué),并不是個九曲玲瓏之人,所以洛明灝幾句話就探了他的底。洛明灝說他負責(zé)防務(wù),他不否認但也未承認。但若真是他負責(zé),他就會知道洛明灝的入山書有問題。但鳳錦什么也沒提,只有一種解釋,他根本不是,他在為誰打掩護?一個人合衣而臥,衣袍上居然一道褶子也沒有。還有那石盆浮萍之上,飄著的一抹桔色。洛明灝一眼就看出那抹桔色是急撤玄術(shù)之后的痕跡,而且只有玄化火蓮才有那樣的形態(tài)和色彩。
玄化火蓮是唯一能成功的集五行玄物而成的玄擬態(tài),也是一個人玄陣術(shù)大成的標(biāo)志。記得那會兒還叫崔賜玥的她,第一次看到自己手上的玄化火蓮,那雙黑濯石般的眸子亮的驚人,一排白色的小牙露在了出來。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子的露齒之笑如此讓人心神蕩漾。那時崔賜玥為了讓自己在和荷苑中留下一塘火蓮,用盡所能巴結(jié)討好,幾乎將全門的吃食都搬了來。那時的自己故意百般刁難,享受著她的討好,為她開了一池的火蓮,那鋪天的桔色,映的她象一抹霞,直到她舞魂非通。她能養(yǎng)活了那一池火蓮的日子,在她得意而挑恤的眼睛里,映著自己高興且失落的心。無論她是崔賜玥,還是倪玥,她的居所里總有玄化火蓮,那一抹時濃時淡的桔色是她心愛之物。再加上那花天下中那特意掩蓋住的熟悉手法和三彩的表現(xiàn),都指向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天下哪有那么多藏著得玄陣術(shù)高人,必定是她!
三彩偷用回文簽印時必是發(fā)現(xiàn)了她,所以見了自己才那么激動。自己今日入山,她必是知道了消息,所以離開了。洛明灝的手握成了拳,微微顫動著,他沒發(fā)現(xiàn)整株紅干楊柳的樹冠都在搖擺。洛明灝終于不是在情感上,而是在理智上確認她還活著,他的心里驚濤駭浪,卻覺的不會思考了,只是用全身的細胞都在體會著這個“真實”。天漸漸黑了,洛明灝望著遠處的慎獨院的一點燈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