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流浪的想法在內(nèi)心發(fā)酵醞釀，但卻終是沒能邁出一步。子彧感覺自己的身體里住著兩個靈魂。一個張揚(yáng)隨性，一個固守刻板。她既想拋開一切做一個瘋狂隨性的自己，又礙于世俗的約束畏手畏腳。這種無能為力的撕裂感，從子彧記事開始，就一直存在著……

　　那是哪一年的事情呢？依稀記得是上小學(xué)的時候，幾年級大概記不清了，但是小小的身體還夠不到水池子里面的水龍頭。爸爸將自己抱了上去，然后打開水龍頭給自己洗腳。那時候還住著集體宿舍，一整層樓的人都共用這一個水龍頭。這時候有人來叫爸爸幫忙，爸爸離開時說：“一會兒洗完了你就先呆在水池子里，千萬別往下跳啊，等我回來抱你下來?！笨墒菦]等爸爸走遠(yuǎn)，子彧感覺腳底下一滑，人就從水池子里摔了出來。背部先著地，生生摔在了水泥地板上，子彧感覺后背一陣疼痛，她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動彈不得……

　　再往前追溯，她記得有很多水，四面八方都是朝著自己涌來的水，她沉溺其中，沒有哭，也沒有掙扎，像是被束縛著，就這樣任由自己逐漸沉入水底……她仿佛聽到岸上有一對夫婦激烈爭吵的聲音，以及呼喊的聲音……噪雜，卻又安靜。為什么沒有反抗呢？哦，因?yàn)槟莻€時候的自己，好像還是一個才剛剛學(xué)會走路的孩子……

　　就是這個剛剛學(xué)會走路的孩子，沒有父母的陪伴，也沒有爺爺奶奶姥姥姥爺?shù)恼疹櫍粋€年輕的保姆在家烤火?；鹋枥锘鹈缤?，紅紅的。子彧在火盆邊蹣跚著，保姆一把將她拉遠(yuǎn)了些，叮囑到：“現(xiàn)在我要去河里洗衣服了，很快就回來。你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不要到火跟前去哦?！北Ｄ啡チ撕芫枚紱]有回來，小子彧坐的腿有些發(fā)麻了，她跌跌撞撞從凳子上爬起來，想要去找保姆姐姐。可是，短短的小腿腿好像不聽使喚了，沒勁了，就這么一歪，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燃燒的火盆里。那個時候小子彧還墊著尿布，火很快燒穿了尿布，自己想要站起來，卻無能為力，除了大哭，她什么也做不了……幸好這時候保姆洗完衣服回來了，聽見小孩的哭聲，她扔掉手中的盆子飛奔過來……

　　再往前，她好像看見自己坐在嬰兒車?yán)?，那是一個木制的嬰兒車，所有的接縫處都沒有一顆釘子，都是木頭和木頭巧妙的銜接，嚴(yán)絲合縫，每一處都被打磨的很光滑，滲透著木制浸潤的油光。嬰兒車的底部，有四個小輪子，一個穿著單薄衣衫的半大小孩，對自己的媽媽說:“阿姨去忙吧，我來跟寶寶玩?！弊訌坪踔篮竺鏁l(fā)生什么，拼命的哭泣，急切的想對自己的媽媽說：“千萬別把我交給他呀！”可是自己除了哇哇大哭，什么也做不了。她抬起的小手拼命想抓住媽媽，卻被眼前這個半大小孩一把握住:“小妹妹，哥哥來推車車咯！”子彧看著媽媽放心的離開，哭的更大聲了。果然，一等媽媽走遠(yuǎn)，小男孩便爬上自己的嬰兒車，將兩只手扶在前半段，兩只腳踏在后半段，全身重量壓在車子上，右腳還不忘使勁一蹬，車連人從樓梯側(cè)面的斜坡上順勢滑下去，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這一次也不能幸免的連人帶車翻了下去……半大小孩眼明手快，見勢不對，趕忙跳下車子，落到了安全的地方。而自己還被緊緊的綁在嬰兒車上，只能跟著嬰兒車在空中旋轉(zhuǎn)了一圈，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